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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下了黑色的桐木,章家除下了丧幡,一切好像回到了原本的日子里,就是府上有些压抑,除了孩子之外,其他人都避开了荤腥。
  苏玲珑给章信鸿整理好了衣衫,亲自拎着他的书筐,就送他到了没几步的私塾。
  私塾外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苏玲珑看到了之后,那个人就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苏玲珑之前的就和章信鸿说过,守丧的时候不要嬉戏玩乐,因为是孩子担心营养跟不上,所以没有要求茹素,其他方面一定要遵守孝道。
  章信鸿经过父亲的丧事,懂事了不少,郑重答应了下来,现在到了私塾门口,接过他的书筐,“娘亲,我进去了。”
  “去吧。”苏玲珑又看了一眼柳树方向,对着跟在最后的如意招招手,让她去看一眼,是不是叫做方建的那个小子。
  因为之前如意没见过方建,苏玲珑特地做了一幅画,等到如意看完了就顺手烧了。
  方建不过是个孩子,那天和胖婶冲突了之后,浑身是酥软,想要出人头地的念头支撑着他,所以到了私塾这里,等到看到了如意过来,他就想着要躲开,但是如意听到了苏玲珑的吩咐,跑了过去,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对方。
  方建挣扎着,“你干什么,放开我。”
  如意则是牢牢揪住了人,不让方建离开。
  同时,让如意诧异的是,三夫人的那副画和方建真的一模一样,让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苏玲珑走了过去,方建看到了她,身心都是被羞辱的感觉,“这又不是你们章家,你想对我做什么?”
  手心攥着哨子,手放在胸口处,凡是要做什么,他就打算不管不管吹响竹哨子。
  “放开吧。”苏玲珑知道方建是孩子的躯体,内里是个成年人,但是在别人那里看来就是欺负孩子。
  上下打量着方建,“你想什么,我都清楚。”
  方建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人一瞅,像是所有的心思都无从遁形,不过,他最深的秘密就连相依为命的童秀秀也不准备告诉。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建瞪大了语气,让自己的声音柔软天真,“我是家境贫寒,但是我不偷不抢的。我只是想和章信鸿做朋友,这位婶婶,你为什么总是为难我?”
  苏玲珑看到已经有其他人好奇地看过来,就直接说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和我家鸿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身上有没有跳蚤都不知道,以后可能是给我家鸿儿做苦工的,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谈什么做朋友呢?”
  其他人听到了苏玲珑的话,也有家长扭儿子的耳朵,“听到了没有,在学堂里好好学习,别瞎胡闹,不好好学,就把你送去给人做长工。”
  “爹!”
  方建涨红了脸,他以前是这样教育他儿子的,不好好学习将来扫大街,万万没想到,现在成了被人口中的对照组。他很想甩狠话,但是他是要交好章信鸿的,只能憋红了眼圈,“婶婶,你这话太伤人了,难道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给你们有钱人的家做工吗?我就不能有出息吗?而且那天下大雨,是我们家收留了章信鸿,而且雨停了,也是我把他送回家的。”
  苏玲珑笑了笑,“所以,我们谢谢你,晚点就去你们的家送点米面。”
  方建握住了手,如果是真心实意感谢,为什么是送米面,这种东西在西城区太打眼了,而不是现在就给他银子?
  方建觉得眼前的人刻薄刁钻到了极点。
  苏玲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出息,你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我就希望你不要缠着我家儿子,你想干什么呢?我儿子要读书,你可能根本没钱买笔墨纸砚,认不得字,这样巴巴找上来,你什么目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章家门口赶过你一遍,现在你又找到了私塾这边,你什么心思,你清楚,我也清楚。”看了一眼驻足的家长,“别人不清楚,我就说清楚。”
  果然那些家长就是提防的目光,很快就到了上课的时候,不好耽搁太久,打算回去就加强思想教育工作,有玩伴没问题,但是不能是这样衣服打着补丁,大字不识一个的孩子。
  尤其是这个孩子,不是自尊心的底线比较低,就是有所图谋。
  苏玲珑对着如意说道,“我们走。”
  方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今天不打算再来了,等到晚点,他不信苏玲珑天天过来。
  他是进不去私塾,但他不信章信鸿不出来,等到章信鸿出来,让章信鸿知道读书的窍门,给章信鸿一点甜头,再瞒下他们两人相交的秘密就好。
  ***
  章信鸿不知道私塾外面的风波,他老老实实上着课,上课的时候都不和别人说小话,等到下课别人去疯玩,他也摇摇头。
  父亲去世了,孝期要守孝,他按照母亲的吩咐老老实实在位置上练字。
  刘夫子因为忘了拿东西,回到了学堂里,就看到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平时最为调皮的章信鸿没有出去玩踢毽子什么的游戏,而是在写什么东西。
  他悄悄走了过去,发现章信鸿是在练字。
  心中大为慰藉,大手裹住了章信鸿的小手带着他写字。
  章信鸿忽然被人抓住了手,手上差点一抖,这位老童生及时拉着章信鸿的手,没让他落笔。
  “手腕不要这样扭,不好运力。”夫子抓着章信鸿的手带着他蘸墨水,然后一边仔细讲解,一边落下了笔画。
  章信鸿本来心狂跳,但是夫子从未这样和颜悦色,他就根据夫子的话,慢慢写着字。
  等到夫子松开了手,果然这个字要比之前他自己写的要好。
  “多谢夫子。”孩童稚嫩的声音对夫子行礼。
  刘夫子更惊讶了,作为一个读书人,受到的是孔孟之道的熏陶,看到孩子守礼,眼睛都迷了起来,“怎么没有出去玩?”
  “父亲亡故,孩儿在孝中,怎可嬉戏?”章信鸿垂下眼,念了一句昨晚上苏玲珑教他的话,“弟子入则孝,出则弟。”
  刘夫子听到了这话,大为惊艳,他当然知道这是《春秋》里的话,但是没想到居然从章信鸿的口中听出,现在还没有上课,直接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家也不曾放弃读书?”
  章信鸿:“父亲去世前,愿我孝顺母亲,好生学习。这些日子,我……不敢忘怀。”拿出了课本说道,“先前课业吩咐的都温习过,耽搁下的,也都念过。”
  他有些羞涩,眼睛也亮晶晶的,这是刘夫子要考校他了吗?
  刘夫子按着章信鸿,让他坐下,更是捡了一张凳子坐在他的旁侧。
  自从尊孔孟之道,首倡孝悌,刘夫子听着章信鸿的话,打心眼里舒服,毕竟是孝中,知道不嬉戏,就算是书背得差一点,他也等会好生的夸奖章信鸿。
  于是,平时古板严厉的刘夫子笑了起来,要是让外面的学生看到了,一定会受到惊吓,就连章信鸿也是微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