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从小到大,见多了太多妓女凄惨的下场,所以琯琯才会把钱财看得格外重要,她端起米酒,轻轻抿了一口,摇着脑袋说:“当时司马冲天进了牢房,我就想走,我怕啊,我怕他出来会把我给卖了,毕竟,他所有的资产中,就我最漂亮,最值钱,我一个人顶你们两个都不止……呜呜呜,把我带大的燕燕姐就被那个发誓会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给卖了……”
小鱼听到她的哭声,抹了一把鼻子:“你这算什么?我两个姐姐都被卖了,大姐卖给了隔壁村的聋子做媳妇儿,给三哥盖瓦房,二姐卖给了镇上张屠夫那个傻子儿子当老婆,给三哥凑彩礼,就因为他们彩礼给得高。所以那天我才跟庄主走的,他不傻不聋,长得还好看,不卖给他,我肯定以后也会卖给傻子、瘸子、瞎子之类的!他至少比那些人好看啊,还能顿顿吃上白米饭。”
雪莲重重地把酒杯拍在桌上:“你们这算什么?好歹十几岁才卖啊,你知道我是多少岁被卖的吗?五岁,五岁我就被卖进了府里,幸亏夫人怜悯,看我年纪小,就把我安排到了小姐房里,给小姐当个玩伴。这么多年来,我连我爹娘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在府里,其他丫鬟都有亲人,就我没有,一过年,家家都团圆,就我一个人……”
三个醉鬼!沈容对雪雪说:“咱们把她们扶到床上吧,天气凉,在桌子上趴一晚上,肯定会得风寒。”
将三人扶进了屋,沈容走到屋子外,惊喜地发现,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了下来,已经在地上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下雪了!”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晶莹的雪花,仰起头望着苍茫的天空,眸底一片惊喜。
雪雪给她披上了一件大氅:“瑞雪兆丰年,这可是个好兆头!”
说话间,外面的马路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很快又像来时那般突然,消失不见。
沈容疑惑地看向马蹄声消失的方向。过年又是下雪的深夜,谁会骑马在京城的街道上狂奔呢?这可不是后世的纨绔子弟等到了半夜没什么人和车的时候,开着豪车去比赛。这天气,骑在马上并不是一件享受的事。估计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
沈容猜得没错。除夕晚上,她窝在温暖的家里跟着五个长得各有特色的姑娘吃饭喝酒聊天,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相比较之下,香儿的日子就没那么滋润了。
她虽然嫁给了二公子,但大家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只是披上了婚姻的壳子。二公子给她名分、富贵和权力,而她在需要的时候献药。
所以今晚除夕佳节,宫里的宴席也没她的份儿。宁王带着王妃、世子、世子妃还有嫡子、嫡女进了宫,香儿则窝在后院跟司马冲天一起过年。
为了让司马冲天感动,进而给她奉献上足够的爱意,香儿今天使出浑身解数,亲自下厨做了五菜一汤,陪司马冲天过年。吃饭的时候,她将每道菜都夸得天花乱坠,又说她费了多少工夫,对司马冲天的身体有好处云云。
司马冲天果然被感动,他现在都是个废人了,武功也没了,一穷二白,完全没任何值得别人觊觎的地方。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香儿的真心和用意,满腔的感动和爱意就要涌出来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踢开了,打断了两人你侬我侬。
香儿惊讶地看着骤然出现的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她有预感,她刚才已经能获得一些积分了,但都被这个家伙给破坏了。
二公子脸上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没了,板着脸,拉着她的手就往外拖:“今晚皇祖母突然昏倒,醒来后不能言语,太医说这是外风之症,你快过去看看!”
外风这种病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中风。这在后世都是个难题,更别提医术落后的古代了。香儿被拽上了一辆四轮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顶着雪夜,匆匆忙忙地赶去了皇宫。
香儿自是没办法治好这等疑难杂症的。
她问系统:有能治太后病的药吗?
系统:有,推荐你再造丸!
香儿看了一眼这所谓的再造丸所需要的积分,差点昏厥,在心里磨牙道:你怎么不去抢!
这么一粒小小的再造丸就要四十积分,整整四十积分啊,等于四十年的寿命,她又是救司马冲天于危难中,又是伺候照顾他,给他洗衣做饭,小意温柔的,花了这么多功夫,都还没混到任何积分呢!
系统:相信我,有无数的人愿意献出四十年的寿命去救太后。
这句话,香儿相信,救了太后,全家都要跟着改变命运,对于底层的人,或者权利欲膨胀的人而言,这绝对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但她不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给宁王府做嫁衣:有没有便宜点的?
系统:还有一瓶两积分的拖延丸,这枚药基本上不能改善太后的病情,只能拖延两个月,保证她这两个月内不会因此病而死!
这有什么用?太后病情没好转,宁王和皇帝肯定不会接受。
甚至就这么会儿功夫,宁王就等得不耐烦了,朝二公子使了一记眼色。
二公子马上催促香儿:“怎么样?皇祖母的病你能治吗?”
她能说不吗?
香儿磨了磨牙,说道:“能治!”
她万分不舍地装作掏药的动作,从袖袋里取出一枚褐色的药丸,肉痛地说:“此乃再造丸,乃是我师门第五代祖师爷采集万千药材提炼而成,天下间仅此一颗!”
她怕不说这句话,以后但凡哪个王公贵族中了风都找她,她上哪儿弄这么多药去?就这一颗药就去了她四十积分,现在她已经欠系统八十积分了,再来这么一遭,她就要挂了。
香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发现二公子吊儿郎当的凤目悄无声息地滑过她的袖袋。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服下药丸没多久,太后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好转,她甚至还张开嘴吃力地说了一句:“我没事,都去休息!”
太医也表示:“真是奇迹,太后的病好多了,明日应该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皇帝高兴极了,拍了拍宁王的肩:“你娶了个好儿媳妇啊!宦海,朕有赏!”
皇帝先是口头表扬了一番宁王府和宁王夫妇,然后又赐了一份尊贵的礼物给他们,最后才是香儿的。给香儿的赏赐是最多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天下各种奇珍无数,真真是让人艳羡。
宫里的赏赐第二天送来,整整堆了半间屋子,都是极为贵重之物。饶是王府的丫鬟们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被皇帝的大手笔给震惊,羡慕又崇拜地看着香儿。
得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香儿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可是用她四十年的寿命去换的,她能高兴得起来吗?钱再多也得有命去花!
“怎么,不喜欢?”二公子进来,挑了挑眉笑道。
香儿挥退了丫鬟:“没有的事。”她又不是活腻了,敢说御赐之物不好。
二公子拿着纸扇头轻拍着左手:“那就好,父王还有赏赐,谢你这次救了皇祖母。另外这是一枚出入府里的令牌,只要带着春红、春月,你可以随时出门。”
虽然有人监督,但这也算不错,到底能出府了。
香儿安慰自己,这算不幸中的大幸。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成名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不,除夕刚过,大年初二那天,皇室又传来一个噩耗,皇上嫡亲的叔叔,先皇的亲弟弟成老王爷一大早开始吐血,太医看了都束手无策。
听到这个消息后,皇帝和太后都非常关心成王爷,这时候又想起了香儿,派出了心腹大太监亲自来宁王府宣旨,让香儿去给成老王爷看病。
这才两天啊,又让她去看病,香儿的脸色极为难看。便是再傻她也明白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皇室的御用大夫了,哪里要死人了就让她去。难怪皇帝那天会赏她那么多东西呢,这皇家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香儿很想拒绝,说自己不会,但瞥见宦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自动消了声。
宦海像是没看到香儿难看的脸色,微弓着身子,轻轻一挥手说:“二少夫人,请吧,宫里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在等杂家的消息呢!”
香儿没辙,只能去给成王看病。
成王这病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出动了,也没辙,自是不简单,他生的病乃是后世很常见的肺癌,这在几千年后都没法根治,只能等死,就更别提古代了。
香儿看着系统给出的那粒药丸,都已经麻木了。她没有动,只是阴沉着脸色在脑海里问系统:没有其他药了吗?这枚枯木逢春丸需要二十积分,一旦兑换,我的积分将为负一百分,也就是说我活不过三天!
系统:兑不兑换由宿主决定,系统不干涉!
香儿悄悄瞥了一眼宦海、成老王爷的家人、宁王二公子,这些人都用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她能说不行吗?
可人都是自私的,积分太难得了,花出去却非常容易,她不想死,她不想冒险,因为她没办法保证,能在三天之内获得司马冲天的真切爱意,挽救自己的生命。
悄悄拧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香儿僵硬地说:“我……”
只说了一个字,二公子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目光带着警告,说话的声音却极为温柔:“不要急,慢慢说,成爷爷一定会有救的,对吗?”
成老王爷德高望重,管理着宗人府,宁王想登上大雄宝殿上那张龙椅,少不得需要他的支持。只要他支持,皇室里其他人就是颇有微词也得憋着。因而宁王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一个大恩,以后成老王爷还能不选他吗?
香儿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二公子眼底的警告非常明显,只差没明晃晃地说了:治不了病,要你何用!
自己存在的使命就是治病,香儿伸手拽着二公子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说。”
两人来到花园里,站在莹白的雪地中,屏退了左右,二公子阴沉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成爷爷必须救!”
香儿看出他眼底的坚持,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只有这一次,以后除了王爷、王妃、世子、你和皇宫里的皇上、太后,其他人我都不会再出手!”
不是她想救这些人,而是因为她得表现自己存在的价值。好在最弱的太后和王妃都服了系统的药,其他几人又都是身强力壮者,短期内不会再出问题了。
二公子盯着香儿看了几息,好说话地答应了:“成,就按你说的办!”
他估摸着她这药也不多了,还是别把人逼得太急了。
香儿松了口气,回去装模作用地给成老王爷把了把脉,然后又故技重施,掏出了一枚药丸,并一再强调,这是最后一颗,已经没了。
但她不知道,在第一次都没能顶住压力,坚持原则,后面这话的效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服下了药,成老王爷马上停止了咳血,脸色也稍有恢复,气息平和了许多,安静地睡下了。成老王爷的家人当然是对二公子和香儿好一通谢。
但香儿没心思听这个,因为将最后二十积分花完后,她的身体陡然变差了许多,就像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浑身无力,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还是二公子反应快,扶住了她,才以免她摔倒。
成王爷见了,忙说:“侄媳给我父亲看病辛苦了,去厢房休息一会儿吧!”
香儿知道休息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见到司马冲天,忙摇头:“不用了,无妨的,只是有点头晕,一会儿就好。”
她坚持,成王家的人也不好再挽留。
二公子扶着香儿回到宁王府的马车上,让丫鬟扶她在宽敞的马车里躺好,然后坐在一边,打量着她煞白的侧脸,心头疑窦丛生,明明刚才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结果就把成老王爷的病治了,她就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这两者一前一后,几乎是无缝对接,就像是把成老王爷身上的病过继到了她身上一样。二公子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荒谬念头给惊呆了,但初步的震惊过后,他越看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一回到王府后院,香儿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把司马冲天给叫来。
司马冲天进屋就看见香儿无力地靠在榻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心里大骇,焦急地握住香儿的手说:“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不是有药吗?自己吃啊!”
看到他脸上不加掩饰的心疼,香儿心头微暖,她苦笑着说:“就是觉得不大舒服,看过太医了,查不出是什么症状。”
既然他心疼了,就让他更心疼点吧,说不定有用!
她拉开了床侧柜子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塞到了司马冲天的怀里,虚弱地说:“司马哥哥,这些银票你拿着,是我上次出去换的,你藏起来,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拿着钱离开这儿,回去买一处庄园,好好过日子,别再留在京城了!”
司马冲天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的,算下来这里少说也有万把两银子。皇上的御赐是初一昨天到的,这笔钱,她怕是把宁王府给她的值钱的嫁妆给偷偷卖了才换来的吧!
若说以前还有点怀疑香儿的真心,此刻这种念头都没了,这世上只怕没有比香儿对他更好的人了。司马冲天握住香儿的手:“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的……”
她当然会好,香儿看着自己的积分由-100不断递增,降到负的两位数,身体里流失的力气也渐渐回来了。她欣喜若狂,总算是找到了司马冲天的罩门,她这下不用死了!
“司马哥哥,我想吃你做的元宵!”香儿找了个理由把司马冲天给支了出去,她实在是太开心了,都快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她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司马冲天也得想办法。他温柔地捏了捏香儿的手:“好,我这就去,你等着!”
司马冲天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他一离开,香儿脸上的笑容再也憋不住,从嘴角往两边脸颊外扩散开来,无法抑制地笑了出来。
“你好像很开心!”一道戏谑的声音宛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了下来,让香儿嘴角的笑瞬间凝住了。
二公子站在床边,看着香儿恢复了血色的小脸,啧啧出声:“真是神奇,半盏茶前你的脸色还白得跟死人一样呢,回来见了司马冲天一面就恢复了?让我猜猜,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联系?”
香儿心头大骇,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个人太怎么会想到这一点,她张了张嘴,勉强用平时的语气说:“没有的事!”
系统的事是个机密,他肯定不会知道,是诈她的。
“没有?”二公子摇头,“那你说说,为何要让我废了司马冲天的武功和第三条腿,费尽心思将他这样一个废人留在你身边?刚才你还病恹恹一副快死的模样,见了他就好了,跟话本中吸人精气神的妖女一样。”
门口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两人扭头望去就见司马冲天手里端着的瓷碗摔到了地上,白白的瓷器摔了一地,显然他已经来了一会儿,把两人的话全听去了。他阴冷的视线盯着香儿,冷幽幽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是你故意害我?”
“不,我没有,不是我!”香儿凄厉地叫了出来,因为她发现,刚回到-90的积分停住了,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