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儿子中有一位,你还挺熟的。”姐姐接着说道。
“啊?”兰泽等着她说名字。
“阿什莱德伊戈尔曼。听过没有?”
兰泽摇摇头。
“还有个更常用的名字叫:白权明。”
“什么?”
兰泽对白权明不是很熟,而是相当非常熟。那是他亲哥,整天跟着妈妈转的那个。
兰泽又仔细看看投影上的伊戈尔曼老人家,纳了闷了,这父子俩长得,脸上没有一个地方相像。但他看着老人家那张棱角分明外加沟壑纵横的老脸,还是莫名其妙觉得有点眼熟。
“鸟爷可是相当宝贝这个儿子。人在外太空,还给他儿子揽活呢。”姐姐继续介绍说。
兰泽知道哥哥搞过土星泰坦轨道站的业务,包括各种内置管道和统一风格的用具和装饰。简言之,搞了太空站的装修工程。他哥是建筑行业的独立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实质上就是个搞装修的包工头。有那么一阵子,他还在哥哥手下打过工。
那是大一和大二之间的社会实践活动期。那时候的兰泽,还没被荷花姐姐发现和驯化,所以还是个混小子。
他和几个大一学生一起,被大学官僚发配到哥哥手底下,在工作室干活,充当社会实践。
那段回忆真是令人难受。
为什么会分配到哥哥手底下姑且不论,搞不好是他妈找人安排的。
那段时间,兰泽根本不想离开大学。他总觉得,炸学校之前那段大学通勤的日子,没好好学习过;之后发配去留学的大半年,也是在无聊荒废中度过。从留学流放地回国之后,他回到了未成年人学校,又恢复了每天的大学通勤生活;老师们观察了他小半年之后,他就被正式扔进了大学城,成为了理学院的大一新生。
成为大学生的最初半年里,他考过了五十五门课。这让他妈高兴得不行,来兰泽的理学院串门的时候,逢人就要夸耀一番“我的小儿子聪明得不得了……”;搞得学院里面打杂的、看门的叔叔阿姨,全都知道了,每个人看他的神色都很奇怪。
对于任何用智商评价别人的人,兰泽都喜欢不起来。哪怕是亲妈。——这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出类拔萃的笨蛋吧。
他大一头半年的战绩说起来确实不可思议,平均三天左右就要过一门课。但这些课程是他从留学起就攒着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前置课程,不考过去就没办法学后面真正有分量的课。到了大一的后半年,他只考过了三十一门。所以,他总觉得还有一大堆书等着他读。
兰泽急着看书做题,哪有时间出校做社会实践?别的专业还可以说社会实践不可缺少,他的学院、专业,都和社会一点关系没有。他是理学院的,学的是应用数学。但是呢,本专业的论文,随便翻一本出来,他都看不懂。这就是他为什么必须用功的原因。
仙女李碧如,比他早一年进大学,已经发表论文了。她也是理学院的。虽然专业不一样,但是,人和人之间差别太大了吧?李仙女的专业名叫“物理化学”,一般人听说这专业都摸不着头脑,她居然已经搞出名堂,出论文了。
话说兰泽他亲哥白权明这人呢,真是奇特。常年正装,一身长袍;该有褶子的地方一丝不乱,不该有褶子的地方平整如镜。长头发从来都是绾起来的,一支乌木长簪油黑发亮,从来没见他换过。整个人就是俩字:装逼。
兰泽从来不知道,哥哥居然还有个外国式样的姓,也没听说过叫做阿十阿九这样的名字。
很可能ht联合体里面,伊戈尔曼的熟人知道阿什莱德这个名字、这个人的存在。
但在地面上,在哥哥的工作室里面,兰泽做社会实践的时候,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如果有人喊“白工”,哥哥会郑重微笑;如果有人喊“白公子”,他就更开心,会微笑着露出一侧虎牙的尖尖。白牙闪闪发亮,zhuangbility(装bi能力)满格。
一起发配去干活的几个同学,哥哥让他们做报表,计算工程用料。总而言之,都是一些看上去有点技术含量的事情。给他这个弟弟的活是:
“你来发东西吧。”
第一件事,就是每天按照名单,给工作室里的每个人发饮料。包括他们几个来混日子的大学生。
当然啦,现在的兰泽可以想到:这是哥哥安排给他认识人的机会。
但在那个时候嘛,他认为:差别对待就是羞辱。
第二件事,是每天午休时发盒饭。兰泽总是面无表情地递给别人。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哥哥让他做的事情,还包括用印好的无纺布新计划表,更新会议室墙上贴的旧计划表。这活儿和贴墙纸没两样。
兰泽为了省出时间来学习,把新墙纸随便糊在旧的上面。之后,哥哥只是心平气和地说:
“这件事做不好没关系,交给其他人就好了。”
哥哥当着他的面,把计划表新的、旧的,一起全扯了下来。
当时的小兰泽怒火中烧。但他按捺着不想当场揍人,所以压抑着引而不发。
很快,到了一周的发薪日。同学们不是正式工,需要排队跟财务刷手环,领取学校拨过来的社会活动金。哥哥单独把他叫了出去,悄悄地跟他说:“能给你发零花钱真是太好了。”
兰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压着火气,“那我回去排队。”
“不用排了。我把你单独列了出来。不光是学校可以给你发钱,我也可以啊。”哥哥的微笑十分的……欠扁。
“谢了。”
“啊啊……小泽真是太可爱了。”
所以那时候,兰泽觉得哥哥有毛病!
一到哥哥的工作室,他就有一种隐私被窥探的感觉。第一天,哥哥找他聊天就不正常。
“前几天不是周末吗,我去你宿舍找你,没见到你。”
“哦。”
“听同学说你出门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嗯。”
“想我像你那么大时,和女孩子握个手,都紧张得手心出汗。”哥哥微笑着,就像说的是特别愉快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脸皮比较厚?”兰泽提出质疑。
“喂!我没那么说。”哥哥立刻抗议。
“哼。”
“对了,小泽。一想到你要来,”哥哥凑近说,“我就激动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