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娃娃吃饱了犯困。霄霄给孩子擦洗干净,就想带他们去招待所开房间,给孩子睡会午觉。
兰泽硬把他留下了。这里距离最近的招待所,有段不短的路,还要从地面上走。中午太阳直射,霄霄算是大人(七五折依然不到十八岁╮( ̄▽ ̄“)╭)不怕晒,但是三个小孙子,爷爷心疼着呢。
而且这三个孩子,困得直揉眼睛,已经开始闹觉了。
小麦立刻拉着爸爸出门闲逛消食,把孩子的嚎哭留在了房间里。
姚组看见他俩,跟上了。
拐了个弯,小黑的狗绳也从安保组回到了小麦手里。
小麦牵着小黑,小黑扯着小麦,这一对傻儿子连跑带窜欢快地走在前面。兰泽悠哉地晃在他们身后。
小麦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就好像,他带熊孩子兰纾这两年,被小弟弟传染了似的。但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他没有女朋友,但是也没有烦恼。
兰泽一直担心的,就是他妈没了,一起长大的四兄弟中另外三个也没了,他会不会一直消沉下去。
开心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爸,这有个新开的小店。”
一人一狗两个熊孩子,从前面回过头来。
这个小店在学生宿舍区的地界上,卡在教工宿舍区和学生宿舍区的分界线边上。这里是学生开小店的黄金地带,目标就是挣老师的钱。
十家有九家是学生开的,特点是倒闭都很快。十分之一年头久的小店,都是大学城雇人经营的。
小店的简易建筑很新,挂着美发牌子。一看就是穷学生合伙搞的。哪怕散伙了,小房子也能卖几个钱。
“聪明啊。不卖东西卖服务了嘛?”兰泽站住看了看。
“怎么样,兰老师照顾一下生意?”小麦咋呼道。
“又不是你的店。”兰泽说归说,却走进去了。
小麦把小黑交给姚叔叔,也跟了进去:“给我这位朋友染个发。”
兰泽瞪了他一眼,说:“染黑。”
染到一半,兰泽才注意到,两个稚嫩的店员都是男孩子。他本来瞎猜店是小情侣开的,猜歪了。看着更像是班级组织的实践活动。
染发的孩子一丝不苟,皮肤保护做得很严密,处理零散的发丝相当认真。
给小麦剪头发的男生,是个高手。从小麦坐下,到头上的杂毛被推平,花了还没有十分钟。
小麦站起来就先结了账。
“老头,我请客了。”
“嗯?好啊。”这还真有点出乎兰泽意外了。
小麦长这么大,什么时候给他老子付过钱?今天是历史性的突破。
染头发花了一中午。
兰泽还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地染过头发。
刚回大学城工作那年,被卫妖精逮住染了一次淡紫色,给他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麻烦。那次是睡着了绑着染的,姿势不正经。
后来他用过几次小邪的玩具染发剂。貌似什么时候还用过画画的颜料。上色都不耐久。
正经染发,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兰泽和玩着他脑袋的孩子说了一声,干脆往后一倒,小睡了一会。
脑袋焕然一新打算离开的时候,小店里人已经多了起来。学生们不爱消费,但他们爱凑热闹啊。
“怎么样?”小麦抱着爸爸的肩一起照墙上的镜子。“吓吓你那些学生去。”
“哎,”小麦捅捅旁边经过的妹子,“你看我兄弟今年多大?”
“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呀?”妹子凑到镜子前,和他们一起照,“……我看不出。”
很快她就只顾看镜子里的自己了。
“……”兰泽在心里评估公共场合揍小麦的胜率。
拿爸爸当兄弟?玩笑开大了。这孩子说过挨揍不还手,说话还算数不?
“你看,你出去说今年二十六,别人也照信。别总冒充老头了。”小麦摸摸爸爸刚染黑的头,像摸个弟弟。
“穿的太老气了。难怪你像二十六呢!”妹子回过头,又打量了他们几眼。“其实你们俩差不多大,对吧?”
“……”兰泽没话说。
小麦打个七五折是十九岁半。谁跟他差不多大?
在年轻妹子眼里,超过二十四五,要么毕业了要么读研了。显然都很老就是了。
而中年人的衣服,看起来总是最显老气的。因为每一代年轻人,总有属于自己一代人的独特潮流。而彰显不同的参照系,就是相邻的中年人。真要是七老八十的旧时尚,反而美得冒泡。
回溯二十多年,所谓的老气,也曾经是属于当年那代年轻人的穿衣风格。
“爸,我们俩换衣服穿?”小麦小声在爸爸耳边问。
“滚一边去。”
离开小店,兰泽看看时间:
“我要上班了。你去找霄霄吧。看他带孩子需要什么不。”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点事情。
“……卧槽!”
感觉要糟啊。
“爸?没事吧。”小麦牵着小黑,还在他身后。
“没事。”
兰泽淡定地去上班。下午他还要继续面试研究生。
但今天,他的变形幅度有点大。
当年,他去人类更新研究所,帮卫妖精他爷爷面试兰花,大概也是像现在这么年轻。
但当年的他,身材有厚度,人家一看,学问都装在肚子里了。
吨位历来显成熟。
而且也没像今天这样……上午还是个德高望重的白发老人,可以无障碍地混在生科院的老教授中。下午直接换了个年轻的,跟个学生似的。
上午面试过的那些学生已经认识他了,好在不需要重新再面一遍。他们会不会认错人,暂时无所谓。
下午面试的,又是新的一批。
如果他这个导师,看起来真的和小麦差不多年纪,那些最好的学生,十有八九得跑掉,去给别人当弟子了。
回到生科院,同事们见了兰泽果然都吓了一跳。倒是几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特别开心。他们当年看着兰泽成长起来,一晃神,看见现在的兰泽,就好像时光倒流了一样。唯一的遗憾,是自己不能跟小兰同学一起返老还童。
面试的情景和兰泽猜得差不多。
老师们的姓名牌,和上午一样,放在身前的桌面上。
下午的学生回答兰泽提出的问题,表现出比上午更强的自信心。甚至有那么一位,直接用“这个你可能没接触过,不是很懂”开头,侃侃而谈。在坐的一长串老师都给他整乐了。
好在下午剩的学生不多。面试结束,老师们就地开了个会。
这个工作流程,名义上是统计面试表现,根据情况给学生打分写评语。
实际上,就只是老师们瓜分战利品。打分?怪麻烦的。评语?更费脑子。
初试是笔试,能过关的学生基本功都扎实。可以说全都是人中龙凤。每年外地考进来的学生剩不下几个。
面试中看着没毛病的学生,大家分完了;最后几个实在没人要的,再随便打个分,写几句不要的理由。
除了意向特别强的几个,早已提前收入导师囊中;人才特别出众的,需要猜拳争夺一下;其他学生,都是可以你一个我一个分掉的。
场面和平友好,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分糖果。
面试-瓜分学生的老师们,个个都是自己实验室的主宰,同时也是院内学术委员会的大佬。
所以,大家都很有涵养。
关起门来,七嘴八舌地在背后议论这帮外地来的考生。好话也说,坏话也讲。
“说你不懂那个学生……水平还不错。”大佬甲。
“我不想要。工作起来,会很尴尬的。”兰泽叹气。
“那给我吧。我在顶楼。”大佬乙。“不过以后难免碰见,不是一样尴尬吗?”
“刷掉吧。让他去别的学校接着面。”大佬丙。
“算了,我们面试时间已经挺靠后的了。这孩子一辈子呢。”兰泽心软了。“我要了。过两天找他谈谈。”
“谈话有什么屁用,性格缺陷娘老子都没办法。”大佬丁指着墙上投影出的下一个学生,“看好了,我的!都别抢。”
分学生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对学生的尊重可言。一言可决生死。好在现在大家还是陌生人。不用顾忌太多。
“我要召集新生见面会。打分的事交给你们了。”一只大佬率先站了起来。
然后是另一只,“不好意思,我也先走一步。欢迎晚宴早都定好了,我该去等他们了。”
兰泽留到了最后。
他和几位老师一起,耐心地整理完毕学生的面试表现,字斟句酌地拼好评语。检查之后提交留档,这才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