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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茂文苦着脸,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唉,算了,回去吧……”
  他媳妇不甘心地说:“啊?那就这么地了?那不是便宜了韩明秀了吗?”
  孙茂文说:“不便宜又能咋整?你没听说吗,他们家二丫头的女婿就在县政府上班,咱们上人家地盘儿去告人家小姨子去,那不是上杆子去找不自在吗?整不好,没准真给咱们送劳教所去!”
  他媳妇一听这个,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也怂了。
  虽说看不惯韩明秀,想狠狠的整她一顿,可是总不能为了整她就让自己家置身险境吧!
  哎,还是算了吧,谁让自家没有在县委上班的好亲戚了呢?
  两口子碰了一鼻子灰,蔫头耷拉脑地回去了……
  而此时,那个被他们恨得牙根直的人,正坐在小东沙屯的大舅家,跟大舅和大舅妈说话唠嗑呢。
  “建峰月底就能回来了,我就寻思着趁他不在家这几天回家看看,要不他回来了我又走不开了……”
  大舅和大舅妈俩正稀罕巴查地看着窈窈,几乎都没听见韩明秀在说什么。
  韩明秀巴拉巴拉的说了半天,大舅和大舅妈光顾着稀罕窈窈了,就嗯啊地答应着,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韩明秀一看大就喝大舅妈都不搭理他,光顾着稀罕孩子去了,干脆也不跟他们唠了,让他们看着孩子,她自己上园子去砍甜杆儿、打乌闷吃去了……
  **
  一晃,周日了,这天,高广斌和韩明翠姐妹三人拿着供品,带着孩子去给爹娘上坟。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坟前,给那座荒凉的坟地重新培了土,又把供品摆在了坟前。
  韩明翠和韩明玉一边哭一边跟爹娘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若他们泉下有知,叫他们不用惦记她们姐妹几个了,她们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小日子也都过得很幸福,孩子们也都健康可爱,让他们安心……
  韩明秀到底不是他们的亲女儿,没有感受到韩明翠和韩明玉那种切肤之痛,不过,她的脑子里还残存着爹娘对前身的种种关爱呵护,所以虽然没哭,但心情也挺沉重。
  高广滨和小锁帮他们培好土,摆好供品。
  姐妹几个带着孩子给爹娘磕了头,又跪在坟前陪了爹娘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一大家子人在屯子里进进出出的,相当的引人注目了。特别是今天周末,生产队放假,很多村民们在外头闲溜达,都看到了他们这一大家子人。
  看到韩家这亭亭玉立的三姐妹,还有他们个个优秀的孩子,大伙都很羡慕,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谁说生闺女没用了,你看看人家韩老大家的仨闺女,个顶个的这么出色,生出的孩子也个顶个的好,看看人家的日子过的,一个赛一个的。”
  “可不是咋的,人家家里的老大是老师,还是正式的老师,吃的是皇粮,月月都有工资拿,这可是咱们这些老社员比不了的。”
  “老二嫁到城里当官的人家,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辈子也拍着马也撵不上人家了。”
  “老三虽说嫁到农村也没有工作,可是人家找的男人厉害呀,这么年轻就在部队里都当上连长了,这要是等到三十岁,还不得当上营长团长呀!”
  “人家呀,将来准是个官太太,说不定比她大姐二姐混的都好呢……”
  “再看看人家这些孩子,一个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的利利索索,一点都不像农村这帮野孩子似的,一个个造的跟泥猴似的,埋了巴汰的……”
  韩明翠和韩明玉都是腼腆的性子,不善与人交际,听到大伙儿议论她们,还都夸她们好,姐妹俩都挺不好意思的,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俩人是不好意思才不吱声的,但不了解她们的人很容易误会她们是不搭理人。韩明秀怕别人误会两个姐姐,就抢着跟大伙儿说话,一路上看见谁都打招呼,很知道近宾人。
  “成顺嫂子,放鸭子去啊?今年可没少养鸭子啊……”
  成顺媳妇赶着鸭子群,笑嘻嘻的说,“还不是多亏了你教给大伙儿的养蚯蚓的法子,要不是你,我们小家小业的哪敢养这么老些鸭子啊……”
  韩明秀看到自己给大家造了福,心里也十分愉快,听大姐说,现在屯子里家家户户都搞养殖,不光养猪,还养鸡养鸭养鹅子养鹌鹑,还都不少养,就靠搁蚯蚓喂,赚下的钱比在生产队干活挣得多多哩!
  现在,屯子也已经慢慢地富起来了,光今年就有七八户人家添了自行车,等到了秋天卖了猪和鸡鸭鹅,肯定还得有好几户人家买自行车呢!
  如今看哪个屯子富裕,就用哪个屯子的自行车数量多少来衡量,现在的自行车,就相当于后世的小汽车一样贵重珍稀,可不是谁家都能买得起的,要是谁家有一辆自行车,那可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儿,这户人家都得被人高看一眼,认为人家能耐,能赚到自行车。
  所以,为了争这个面子,大伙儿都某足了劲儿干,都准备要买车子哩!
  韩明秀看到屯子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很是欣慰,这时,又看到了吴大娘抱着她大孙子迎面走来。
  韩明秀忙说,“呦,吴大娘,这是抱你大孙子溜溜去啊,这大胖小子长的,可真招人稀罕,来,秀姨给孩儿糖吃。”
  韩明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塞到了吴大娘的手里,把吴大娘答对的乐呵的,不住嘴的夸韩明秀大方,有出息……
  有韩明秀跟大伙打招呼、说话唠嗑,就算韩明翠和韩明玉俩不跟人说话,也没人挑她们的理了。
  不过,虽然没人挑理,却有人挑事儿。
  今天,小锁也跟着她们一起去的,他也跟韩明秀姐妹一样,表情严肃,面带悲伤。就跟那坟里埋的也是他的亲爹娘似的。
  韩志德看到小锁的表情后,就有嘴欠的把这事儿告诉孙黑子了。
  “我说黑子,小锁这孩子你算是白生了,我看他从我大哥大嫂的坟前回来的时候,奔儿喽头都磕红了,不知道的还得寻思他是老我们韩家的儿子呢!”
  第431章 互怼
  孙黑子听到这番话,心里一下子憋屈的跟堵了个大石头似的,不过虽然憋屈,还是死鸭子嘴硬地说:“我们已经脱离父子关系了,他乐意干啥就干啥去,跟我没关系……”
  韩志德呵呵一笑:“你不在乎就好,我还怕你想不开懊糟呢,说起来,我那俩好侄女还真会调理人,愣是把你们老孙家的子孙调理成我们老韩家的孝子贤孙了,这笔账怎么算我们老韩家都不亏,还真多亏了你大度,把这么好的孩子让给我们老韩家了,哈哈,哈哈哈……”
  韩志德是个鬼心眼子贼多的人,因为韩明翠和韩明秀的缘故,他家现在算是一败涂地了。所以他都恨毒了这两个侄女了,恨不得让她们去死。
  只是,不管咋恨,他现在都没有对付她们的实力,就只能琢磨着借别人的手来对付她们了。
  孙黑子并不是傻子,一听韩志德的话就知道这老家伙在这儿挑拨离间,架桥拨火呢。
  可虽然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但听到他说“韩明秀她们姐俩把他儿子调理成了老韩家的孝子贤孙”这句话时,还是如鲠在喉,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那两个死丫头不在他跟前,他也没地方撒气,就把这口怨气撒在了这个想借他的手去对付那姐俩的人的身上。
  孙黑子运了运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说:“没事儿,我儿子多,不差这一个,不像韩二哥你,好容易生出来俩儿子来,还有一个进监狱了,另一个能不能娶到媳妇还不一定呢!”
  “哎!对了,这段时间你没上小东山老于头那儿看看你的大孙子呀?”
  说完这话,孙黑子一拍脑门儿:“哎呀,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你的大孙子现在已经变成老于家的孙子了!啧啧,真是难为你了,自个儿家有一大堆烂眼子事儿,还有心思看别人的笑话,真有闲心啊!”
  韩志德本想挑拨离间,他好坐收渔利,没想到挑拨离间不成,反倒被人揭了短,还句句拿刀子往他心窝子上扎,扎地他血呼淋拉的,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说:“我儿子进监狱了咋的?进监狱了他也还管我叫爹,不像你,亲儿子都不认你这个老子了,你还有脸说别人呢?”
  他没敢提那个苦命的大孙子,这两年,他就和他媳妇自己骗自己呢,当没有这个孩子,这样想来就不那么揪心了。
  “是啊是啊,是管你叫爹呢,不管你叫爹谁给他交监狱的伙食费呀?这十多年的大牢坐下来,得个千八百的伙食费吧!”
  “二哥你可真能耐,既要年年还你家老太太那老些钱,还得给你家小龙交伙食费,更得张罗着给彪子娶媳妇,这也就是你能耐,错一个都得给压垮了,真是佩服,佩服……”
  孙黑子表面夸奖实际揭短,狠狠地打了韩志德的脸一顿。打完左脸打右脸,把韩志德的脸都打成茄皮子色儿了。
  看到韩日德那副憋屈得都要吐血的样子,孙黑子别提有多解气了。
  妈了个b的,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就来笑话人家了,纯粹上赶着找死!
  俩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后,韩志德捂着胸口回了家。
  自从韩龙被判刑,韩龙的儿子给了别人,韩志德就落下了心疼的毛病。一生气或者一激动,或者干活累住了,就心跳加速、喘不上来气儿。
  这会儿被孙黑子气了一顿,他的心脏病又给气犯了。回到家,躺炕上歇了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正缓着呢,胡慧芳放鹅子回来了。看到韩志德躺在炕上呢,生气地说:“大白天的,就知道躺炕上死懒,也不知道干点活儿,家里造得皮儿片儿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我这一天天还要放鹅子放鸭子,养猪养鸡,还要上山下地,啥活都指着我,还想累死我咋地?”
  韩志德虚弱地说:“刚才心脏病又犯了,歇会儿,这点儿活儿你要是不乐意干的话就别干了,等会彪子回来让他干。”
  胡慧芳冷笑一声说:“得了吧,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大菠萝盖儿呢!你没看出来吗?就因为咱俩凑不出彩礼钱,人家都都想跟咱们脱离关系了,还指望人家干活呢?做啥白日梦啊?”
  韩志德听到这话,难受得闭了闭眼睛。
  他媳妇儿说的没错,这一年,因为没钱给彪子娶媳妇。彪子对他们两口子的意见很大,虽然没明说出来,但是却能感受得到。
  这孩子现在都不咋乐意着家,也不乐意跟他们说话了,说话还总阴阳怪气的,明里暗里地责备他们向着小龙,亏待了他。
  可是,他又能咋整呢?
  他也想给他娶媳妇,让他早点成家立业,早点安定下来。
  可他年年都要给老太太五十块钱赔偿,还要给监狱交六十块钱的伙食费,这两项都是要命的钱儿啊!宁可全家不吃不喝,这两项钱也一个子儿不能差!
  除去这一百多快钱,全家几口人都得勒着肚皮过日子,哪还凑得出那些彩礼钱呀?
  为了多赚点钱给他娶媳妇,他们两口子已经没日没夜拼命地干活了。不光养了好几十只鸡鸭鹅,养了一大池子蚯蚓、两头大肥猪和几百只鹌鹑。
  这些可都是嘴呀,为了忙活这些嘴,他们两口子起早贪黑地干,都快赶上驴了。生活的重担加上精神上的打击,让这两口子都衰老了很多,才两年的时间,俩人就老了十岁似的,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了。
  可就是这样,彪子还是对他们不满意。总觉得他们偏心,把啥都给了老大,就给他留下一摊子饥荒……
  所以,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天天既要拼命的干活挣钱,又要看儿子的脸子,真得很不容易呀!
  没事的时候,韩志德总是在想,他精明了一辈子也算计了一辈子,咋老了老了就混到这个地步了呢?究竟是差在哪儿呢?
  老天爷为啥就这么不开眼,为啥就非得跟他作对呢?
  这种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的落魄是自己一手导致的,永远都把责任推卸到别人的身上,无辜的那个永远都是自己。
  他默默地躺在炕上,又开启了每天必修的怨天忧人的模式……
  而此时,孙黑子的心情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虽说在刚才的pk中,孙黑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成功的把韩志德给怼灭火了。可韩志德的话像一根刺似的深深地插在他的心里,怎么拔都拔不出去。
  小锁被那俩死丫头调理成他们家的孝子贤孙,这个孩子他白生了,白养了。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呀!
  要是小锁还是从前那个灰头土脸,萎萎缩缩的小瘦猴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的小锁,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锁了。他是屯子里出了名的坚韧,有毅力,学习好的好孩子。
  别人五年级才能念下小学来,他三年就念下来了,还总在班上考第一!
  要知道,他家的二小子双喜可是回回考试都考倒第一的手儿。将来也顶多就是个老社员,没啥大出息。
  可是小锁不同,这孩子有想法,有毅力。大伙都说这个孩子将来必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可这个必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孩子,是他的血脉,他亲生的孩子!现在非但不认他,还跟仇人似的,他能甘心吗?能不憋屈吗?然而,更让他憋屈的还在后面呢!
  三天后,学校里传来好消息,小锁在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中,荣获了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被县一中给录取了。
  在乡里考第一!
  被县一中录取!
  这样的好成绩,可是全屯子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