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时愣了愣,继而沉默。
跟他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让她付钱的……
许久,他道:“你怎么发现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涩,“是后来……和别人一起去过吗……”
傅臻缄默不言,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不知道想歪到哪里去了。原本抱着气他一气的心理,就应该直接骗他说她确实和别的男生一起去过,但见他落寞的小表情,终是有些不忍,瞥开眼,淡淡道:“没,之前介绍朋友去玩,人家回来跟我吐槽门票贵来着。”
她说完这番话,也懒得去看他的表情,见队伍临近,直接将牛排杯塞到他手里,挤到前面买票。
荣时虽站在五步开外,却依然可以清晰听见她的声音,软糯舒甜的嗓音说着法语,就像把一个一个音节含在唇齿间,悦耳动听。
傅臻拿着两张票回来,把找来的零钱放回斜挎小帆布包里。
荣时垂眸看她,突然道:“怎么会想到要学法语?”他想起昨天劳恩跟他说过,她的法语说得非常流利,没想到果真如此。
傅臻将布袋扣好拍了拍,一把拿过他手上她还没吃完的牛排杯,“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了去了呢。”说着眸光也不吝啬他一个的直接朝电梯方向走去。
荣时默然无言,乖乖拿着饮料跟了上去。
两人坐着电梯直接上了中层瞭望台,这里观赏视野最佳,无论是卢浮宫,凯旋门城楼,还是蒙马圣心教堂,都可以一览无余。
他们逛逛停停,对着一个景色就可以发呆看上许久,时间过得飞快……
晚上原本荣时想着带傅臻去二楼的全景餐厅用晚餐,但这家店终年顾客盈门,顾客预约已经预约到了下个月,只得作罢。
随便解决了一顿晚饭,又看了会儿夜景,两人决定往回走。
巴黎的昼夜温差较大,傅臻还是头一回夜色黑了还呆在外面,冷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寒噤,为自己没带件小外套出来而感到失策不已。
荣时默不作声地脱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的身上仅剩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白天的时候因为太热解开了一颗领口处的纽扣,领带松垮地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充满禁/欲。
傅臻顺着他的动作,乖乖把手穿进袖子,两只眼睛却是心不在焉地将他瞄着,从她的高度刚好能看到他分明的锁骨线,线条流畅平直,骨窝深浅均匀,比她漫画中画的每一个人物的锁骨都要好看……
“喂,荣时,我累了,你背我好不好。”她攫着他的眼睛,坦荡的不得了,语气轻巧的仿佛就是让别人帮她扔个垃圾似的。
荣时垂眸回视她的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和她静静对峙。眸色漆黑,乱成一团。
两分钟后,他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口气,终是败下阵来,认命地转身弯下腰来。
他这辈子都要被一个叫做傅臻的人吃定了……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傅臻得逞地扬起下巴勾唇一笑。
红唇上扬,带着点嚣张得意,连路边的街景灯光都随之黯然失色,魅惑不已。
她大力一跳,蹦到他的背上,顺势环住他的脖子。
荣时没想到她会直接跳上来,瞬间被这强大的冲击力弄得向前踉跄了一步,但还是快速稳住身形,护着她的身子。
傅臻伏在他背上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嘚瑟地晃了晃小腿,懒洋洋的像只猫。
荣时将人往背上拢了拢,对她的小孩子脾性感到些许无奈,说出的话语却又是极尽温柔:“听话,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傅臻没应声,但多少还是收敛了下来。
走到路口,他道:“你住的地方要往哪个方向走?”
傅臻默了默:“不知道。”
“……”
傅臻舔着唇报了地址,分分钟把锅甩到别人身上:“第五大街二十三号。你在法国住了这么多年,这点路应该还是认识的吧。”
那威逼利诱的模样,大有一副“你要敢说你不认识路,你就不配说自己在法国生活那么多年”的架势。
“认识。”荣时却很是顺着她的脾气,敛声应道,那软着眸的模样,甚是美好。
说着就背着她向左边的路口转弯走去。
傅臻见他认识路,彻底安下心来。要知道她的腰包因为去铁塔观光,已经把正常一天的花销都透支了,她的旅游基金本就拮据,每天都有固定的预算,她可不想接下来几天只能啃面包度日。幸亏身边有个识路的,还能省下一笔打车钱……
白日里玩了一天,现下不由变得有些困倦,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于是软下身子趴在荣时的肩头小憩。
走到安静的街区,耳边突然安静的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荣时偏头看了看,对上傅臻乖巧无害的后脑勺,眉宇间的神色不由缓了缓,一片温柔,连带脚下走路的步伐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到背上人儿的睡眠。
路边的暖黄灯光伴着如练的月光悠悠照在他们的身上,在地面投下交叠的人影,温馨缱绻……
荣时就这么看着地面的倒影,觉得他可以背上她走到天荒地老。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只觉得肩头的脑袋动了动,温热的鼻息蓦地贴向他的脖颈一侧,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荣时,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她的声音仍是那糯软的调,只是尾腔添了丝懒倦的哑声,就像一只黑夜里的小妖精,挠人心尖。
荣时的脚步不可抑制一顿,停了下来。
他望着前方无尽的道路,良久无言。
许久,他哑声道:“那你呢。”
还喜欢我吗?
傅臻道的毫无犹豫:
“不喜欢。”
……
一走就是五年,音讯全无的荣时是真的讨厌,这是真话。
最讨厌这样的荣时了,这是假话。
第99章
那天晚上之后,傅臻再没有见到荣时,尽管她让那个人背她回家,顺势告诉了他自己的地址,但他都不曾找来过。
也是,毕竟她曾说过那样的话。
傅臻轻嘲一声,推开民宿大门而出,心中却没感到一丝后悔,五年前那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分手,她受的伤可不比他这回来得少。
即便如此,她出门后还是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在碰壁数天的情况下,她仍保持着这可笑的本能。
虽然有点恼恨这样的自己,但她想着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那个人怎么也该出现了……
为此她还特意挑在了下午的时间出门,算计着他应该差不多要下班。
然而,门前的青葱梧桐下没有他,街角的挺拔站牌下没有他,车来人往的柏油路对面亦没有他。
“……”
傅臻一哂,轻哼道,“罢了,看在今天我心情好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小垃圾。”
嘴上说着心情好,但面上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心情好的症状,但似乎为了彰显出自己真的心情不差,她荡了荡手上的帆布包,哼着曲儿朝道路的左边逛去。
越过两个街区,她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
隔着玻璃打量架台上陈列的一排排精美蛋糕,虽然只是样品,但在花纹图案的设计上仍是一丝不苟,暖黄的灯光自上倾泻而下,让人看了更富有食欲。
傅臻舔舔下唇,推门走了进去,在店员热情的“欢迎光临”之下,随之而响的还有头顶风铃的清脆声音。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已经很久没过过生日了。
但今年有些不一样。
她又见到了他,虽然那个人坏得一直没有出现,甚至可能忘了今天的日子,但她还是莫名有点想过了……
傅臻挑好蛋糕的样板,坐在一边的休息区等糕点师制作。
法国夏日白昼时间极长,平常这个时间点天光还是大亮,但此刻屋外的天空却是蓦地阴沉一片。
由盛日晴天转化为乌云密布不过须臾一秒。
黑压压的乌云在狂风中密布乱坠,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在无情的肆虐中颤颤巍巍,一场暴风雨似乎积郁而来。
傅臻正在为自己忘记带伞而感到发愁,一旁的蛋糕在不知不觉中却是很快完成了。
她结完账谢过店员,拎着蛋糕推门而出。
墨色的浓云虽在天空中随风张牙舞爪,千变万化,但值得庆幸的是雨点终归是没有落下来。傅臻加快了步伐,想赶在下雨之前先回到民宿。
然而没等她跨过一个街区,黄豆般的雨点急坠而下,路边的行人各种抱头乱窜,瞬间跑远。不消一会儿,街头空荡荡的,只剩几个携了伞的行人在水洼中匆匆走过。
傅臻慌乱之间就近躲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没等她喘两口气,大雨倾盆,呼啸而至。雨珠密密麻麻的没有丝毫缝隙,硕大的天地似乎都被这茫茫的水汽洗净了,视线被氤氲的雾气迷茫一片。
……
一辆黑色林肯车在街边飞速驶过,激起一地的水花。
劳恩正襟危坐地开着车,面色紧张,时而不安地透过后视镜看看后驾驶位上小老板的表情。
这两日他们外出公差,原本是明天的行程回国,但小老板不知怎的一定要求今天回来,好在此番合作的楚氏企业总裁好说话,要不然真叫人担心这到手的几个亿单子是不是要黄了。
匆匆回国也就罢了,刚下飞机不久就突遇暴雨,小老板一不回家,二不去公司,反而报给他一串莫名其妙的地址,让他务必一个小时内赶到,接下来就一直望着窗外不说话,让人既摸不着头脑,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胆战。
劳恩小心的留意着路边的路况,担心雨天路滑,也不敢将油门踩得太过。
“咦。”他突然自言自语地低叫一声,随之踩下刹车。
后座闭目养神的荣时感到车子停下,不悦地睁眸,眼底掠过一丝戾气,声音冷得像是淬了雪,“我让你开快一点,你是聋了吗。”
劳恩一阵吃瘪,欲言又止地指了指窗外的外向,弱弱道:“不是啊boss,我是看到臻臻小姐了,她好像没带伞,我们要不要帮帮她,带她一路?”
荣时冷漠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孩童般的错愕怔然,一时间阴郁的气息消散殆尽,只剩下不解的怔忪。
他侧眸顺着劳恩指的方向望去。
车窗被细密的雨珠覆着,却依然可以分明看到不远处屋檐下静静蹲着的人儿。她的脚边放着一盒生日蛋糕,身子蜷成一团,发丝被拍打进来的雨珠染湿,落魄的像只小狗,却还是不听话地伸手在雨中玩水。
明明那么狼狈,但在天地间的茫茫水汽中恍若误入尘间的仙子,那轻浅寡然的眉眼,仿佛置身红尘世外,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美好却又让人觉得缥缈遥远……
……
傅臻已经在屋檐下躲雨躲了大半个小时了,但这雨势不见任何停减的趋势,额发被窜入的雨珠湿哒哒地黏在脸颊边,像只落汤鸡,好不凄凉。
她甩了甩指尖的水珠,抱着膝盖对着满是积水的雨地发呆。早知道方才就下狠劲直接冲回去了,现下雨越下越大,有家都回不了。
突然,她看到一条笔挺的西装裤向她悠悠迈来。那脚尖所过之处,水花轻溅,一圈一圈的涟漪像是绽放在人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