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最外围的宫墙,进了太和门之后,景渊的面上也有了几分凝重,没有再拉着夏浅语说笑,却依旧给她解说经过之处是何处。
两人过了太和门之后,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太监在那边侯着,见他们过来便笑着道:“皇上命奴才来接王爷和夏姑娘,两位请随我来。”
景渊知那太监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当下微点了一下头道:“有劳张公公。”
“王爷客气了,两位这边请。”张德全对两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由他引路,两人一路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快到御花园的时候,夏浅语远远就见六公主站在那里,她的心头一跳。
景渊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今日她是被奉皇帝之诏进的宫,自不需要怕六公主。
景渊笑道:“公主这是到御花园里赏花吗?”
“不是,我是在这里等你的。”六公主的眼里满是笑意,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夏浅语的身上时,她也吓了一大跳。
她简直不敢认!
虽然她觉得夏浅语这副样子才符合夏浅语在她心中粗鄙无知又丑陋无比的认知,但是她昨日才见过夏浅语,自然知晓夏浅语有多美。
她轻咳一声道:“夏姑娘今日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呢?”
夏浅语淡然道:“六公主说笑了,我原本便是这副模样。”
“不对吧,我昨日见你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六公主略一想便想到了夏浅语的心思,心里生出了三分鄙夷:“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来见我父王,莫非是想欺君?”
夏浅语笑道:“我一介乡野女子,哪里有胆子欺君?我正是不敢欺君所以才以真面目来见皇上。”
“那昨日和今日为何你的容貌会相差如此之大?”六公主问道。
夏浅语一本正经地道:“公主也是女子,当也知化妆之术。”
六公主将夏浅语细细打量一番想要找了破绽,甚至还用手去抹了一下夏浅语的脸,手上没有任何颜色。
她又伸长脖子往夏浅语的衣服里看了一眼,见夏浅语的衣服里面的肤色和脸上几乎一模一样。
她再看了一眼夏浅语的手,只见昨日雪白的手也黑了一圈。
六公主轻笑一声说:“夏姑娘这化妆术真是神鬼莫测,我倒弄不明白,你倒底长什么样了。”
夏浅语回以一笑:“我自然是现在这副样子。”
六公主看着景渊道:“王爷,当真是如此吗?”
景渊睁着眼睛说瞎话:“自然如此,我家浅语一直都是这般貌美如仙,她今日这妆扮当真是美极了,公主你说是吗?”
六公主的笑僵在脸上,她此时分不是景渊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夏浅语真长这副模样而景渊还无比喜欢的话,她只能说景渊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重。
她甚至还在怀疑她之前在景渊的面前扮娇柔可爱的路线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景渊和夏浅语没有再理会六公主,继续跟着张德全走到了御花园的深处。
六公主轻撇了一下嘴,然后也跟了过去。
皇帝坐在和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他的身边有两个宠妃,宠妃明艳照人,妖娆娇媚。
景渊带着夏浅语过来行礼,六公主跟在后面本想找夏浅语的错处,却没料到夏浅语行的这个礼竟极为端正,就连宫里最严苛的嬷嬷只怕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景渊看到夏浅语的动作也颇有些意外,微微一想便知,夏浅语经商时是要和各种人打交道的,礼数什么的是不可或缺的,她当初只怕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去练习行礼,否则断不会有如此标准的动作。
皇帝笑着道:“起吧,这里不是朝堂,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朕今日诏夏姑娘过来,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平远王收心,你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夏浅语起身之后应了一声,然后微微抬起头,却并没有朝皇帝看去,这是礼数。
皇帝原本是真的好奇,在看到夏浅语的模样之后笑僵在脸上。
之前景渊一直在皇帝的面前夸夏浅语有多美多好,皇帝虽然不会打夏浅语的主意,但是也是真好奇夏浅语有多美多好。
☆、第174章 胆小如鼠(五更)
皇帝之前准备了一堆夸夏浅语的话,此时只得打了个哈哈道:“果然如平远王所言,秀美端庄,气质高雅,来人,看座!”
夏浅语也挺佩服皇帝的,看到她这副样子还能夸得出口,她躬身谢道:“谢皇上夸奖。”
她的声线倒是清脆悦耳,皇帝觉得听她说话便好,不想多看她第二眼。
皇帝身边的两个宠妃也轻笑了一声,庄妃掩着唇道:“久闻夏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如此气度,天下间没有几个女子能有。”
林妃也笑道:“夏姑娘这副模样让人一见就易生出好感,今日知夏姑娘要来,我也没有备上什么礼物,这里有一对玉镯,还望夏姑娘不要嫌弃,往后若得空了,就到宫里来陪我说说话。”
她身后的宫女递给夏浅语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对透亮莹白的玉镯,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夏浅语看向景渊,景渊笑道:“既然是林妃娘娘的一番心意,你若不收,娘娘怕是会生气。”
林妃掩唇一笑道:“平远王说的是。”
夏浅语这才将镯子收下,心里却也佩服她们,不愧能做皇帝的宠妃,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和皇帝简直一模一样!
庄妃则道:“林姐姐都送了礼物了,我自也不能空着手,我听说经商的人家中喜欢供柄玉如意,寓意万事如意,扫财进宝,我前些日子恰好得了柄玉如意,今日便赠给夏姑娘了。”
她身后一个宫女捧出一柄足金打造的玉如意,上面刻着招财进宝四个字,旁边的纹饰极为精致,一看就价值不扉。
林妃的面色微变,却依旧笑着道:“妹妹送这么一件礼物给夏姑娘,贵重是贵重,会不会太俗气了些?”
庄妃也笑着道:“经商之人,俗不俗气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赚钱,若是每日让我赚上万金,我哪怕天天被人笑话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银子才是最实惠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夏浅语的眸光深了些,知这是庄妃的敲打了。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地位最低,且商人逐利被人说成是满身铜臭味。
这种论调,夏浅语这些年来听了不知道多少次,心里却觉得他们可笑,若没有商人,他们的吃用又由何人售卖?
夏浅语恭敬地道:“娘娘所言甚是,我虽蒙王爷垂青,却也依旧是个商女,既是经商之家出身,那么自然要行经商之事,商人赚取银钱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说罢将庄妃的那个盒子收下,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庄妃的话。
林妃看着夏浅语道:“夏姑娘倒真是个妙人。”
夏浅语回以一笑:“民女只是一介山野女子,让娘娘见笑了。”
六公主在旁撇嘴:“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是个山野女子……”
皇帝的一记目光扫过来,她只能把肚子里那一堆恶心夏浅语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嘴还扁在那里,一脸的不高兴。
庄妃心思通透,最擅揣摩皇帝的心思,她当即微笑着道:“夏姑娘第一次进宫,想来一切都很陌生,公主不如陪夏姑娘去御花园里走走?”
六公主闻言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夏浅语道:“好啊,跟我走吧!我带你逛逛御花园。”
夏浅语知皇宫是六公主的地盘,就六公主那阴毒的心思,到没人的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她对这里不熟悉,跟过去只有吃亏的份。
于是她干脆手按着腹部道:“多谢娘娘和公主美意,只是初见贵人太过紧张,肚子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去逛御花园了。”
六公主没料到夏浅语竟会想出这种招来拒绝她,她心里怒火大涨,当下冷声道:“夏姑娘是平远王心尖尖上的人,没料到胆子竟这么小?”
夏浅语淡声道:“公主说的是,毕竟我只是一介商女罢了,从未见过龙颜,紧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话若旁人这么说便是看不起她,然她自己这么说,便又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了。
皇帝的眸光深了些,当下笑道:“夏姑娘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在这边歇着吧,不过腹痛非小事,来人,宣太医过来。”
张德全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夏浅语感觉到了皇帝的不快,她知道今日她拒绝了六公主,和六公主这怨便结得深了。
庄妃则在那里看笑话,六公主喜欢景渊的事情人尽皆知,故她才提议让六公主带夏浅语去赏御花园,看看她们的反应。
而此时夏浅语和六公主的反应都让她非常满意,看在她的眼里,夏浅语就算礼行得再周全,也挡不往夏浅语满身的粗鄙之气。
之前御史弹劾景渊以权谋私所以才会把握皇商的资格给到夏府,他们还不是太相信此事,可是此时他们看到夏浅语的应对之后,便都信了这件事情。
夏浅语这样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经好商的,但这也不排除夏浅语装的可能性。
太医很快就到了,为夏浅语把过脉后只道没有大碍,只是太过紧张所致。
皇帝笑道:“这事说来都是朕的错,竟把平远王的未婚妻给吓到了。”
夏浅语忙跪在地上行礼,皇帝是什么人?就错是犯罪也不可能承认!所以哪怕皇帝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番话,她也是受不起的。
皇帝扭头对景渊道:“本来朕今日还想好好与其你说会话,眼下夏姑娘如此紧张,你便先带她回去吧,改日朕再和你说话。”
景渊应了一声道过谢行过礼之后就带着夏浅语离开了御花园。
皇帝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林妃抿唇笑道:“平远王的这位未婚妻还真和京中的女子不同,似乎颇有些性子。”
庄妃则道:“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不过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罢了,商户之女,终究是有些小家子气。”
六公主恨恨地道:“我邀她游园,她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第175章 刻意为难(六更)
六公主说罢拉着皇帝的袖子道:“父皇,你也看到了,那个夏浅语太无礼了,根本就配不上平远王!父皇你劝劝人平远吧,您说的话平远王不敢不听!”
皇帝扫了六公主一眼道:“劝平远王不娶夏浅语后,然后把你赐婚于他吗?”
这事自然是六公主愿意的,只是此时皇帝的面色绝对不算好,她也不傻,此时自也不敢认。
皇帝淡淡地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以后不可再任性了,平远王你就不要屑想了,改日朕会亲自为你寻个才貌兼备的驸马。”
六公主闻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可是父皇,儿臣就喜欢平远王,除了他,儿臣谁也不要嫁!”
“你就把心收了吧!”皇帝看着她道:“平素一些小事,朕都可以由得你胡来,但是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乱来,也不许再任性。”
六公主见皇帝动了怒,一时间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只能委委屈屈地在那里应着。
夏浅语和景渊顺着御花园的路朝外走,因景渊认得路,便将领路的小太监打发走了,带着夏浅语慢悠悠地便出了宫。
夏浅语以为出宫的路上很可能会再发生一点什么事,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进宫见面圣,似乎真的只是见皇帝一眼。
她不知道皇帝和他的两位宠妃一位公主都是什么样的心思,对她又是什么样的评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皇帝见她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只是她又觉得自己在皇帝的面前无足轻重,毕竟她只是一介皇商。
皇帝在普通老百姓看来是很厉害,但是对皇帝而言,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消说,只要稍微露点意思,就会有人将她收拾的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