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益州大学华西医院。
全益州省最好的医院!
第一住院楼,302。
梁伦躺在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绷带吊着,翘得老高。
房中还有两个病床,一个空着,另一个住着一名老实巴交的黝黑妇女。那妇女是藏族人,不会讲普通话,这些天一直由她在锦官读大学的侄女和跑黑车的弟弟照顾。
梁伦病床前也坐着两个妇人,比起那满脸皱纹的藏族妇女,她们却是皮肤白皙,打扮得也不差。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忽的被推开了。
一名矮壮的中年人沉着脸走了进来,他面相很凶悍,穿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西裤,加上一双大头皮鞋,手上还提着一袋苹果。如果程云在这里的话,他肯定认得出,这人就是那名和他打过一次交道的刑侦中队队长,梁博。而床上躺着那名三十岁出头、哭丧着脸的汉子他也应该有点印象,那晚来安居宾馆闹事的六个人中,他是其中一个。也很可能他已经把这人忘掉了。
梁博沉着脸走到梁伦病床边,将苹果咣一下放在床头柜上,便不吭声了。
他并不想来。
是这两个妇人非让他来!
梁博父母生了五个,由于当年家穷,加上最后一个是个女娃娃,所以没养活。剩下四个中他排老二,梁伦排第四。这两个妇人分别是他的大姐和三妹。
梁伦年纪最小,又是娇贵的儿子,从小就被宠坏了。他年轻时就是个小混混,现在年纪大点了,成了个老流氓。
而且简直没有脑子可言——这货居然为了帮一个酒肉朋友出气,提着钢管去砸人家的店面!
梁博想到这点就来气!
那是市中心啊!还是益州大学边上!
最后好了,成了聚众打砸抢,而且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在锦官警界声名赫赫的‘女中豪杰’枪口上,被人一脚把大腿骨生生踢碎,哭都没地方哭!
梁博阴沉着脸,看向那两名妇人。
他当然知道这两妇人哭天喊地的把他叫来是为了什么,但是……绝无可能!!
梁伦是六个人中唯一一个‘保外就医’的,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也把这些年积攒的人品和面子卖光了,要不是怕这龟儿子出狱后成了个跛子,他连这点劲都不想使!
那两妇人张了张嘴,没吭出声。梁伦也睡在病床上,求助式的看向两个姐姐。
他们都沉默了,望向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
此时梁博却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说:“别给老子打歪主意,好好养好病,过几天就得回监狱了!那儿的医疗条件可不好!你要不想以后成残废,就少操点心,不然老子把你龟儿子另一条腿一并打断!”
梁伦咽了口口水,哭丧着脸,喊道:“哥,我哪晓得会这样嘛!”
梁博闻言瞬间变了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梁伦的病床前,死死的盯着他:“你个龟儿子,你给老子说不晓得!你到现在给老子说不晓得!老子从二十年前就喊你不要在社会上去打滚,你这么多年犯了多少事,你现在说不晓得!老子披着一身刑警的皮子,你给老子打架生事教不变,你现在给老子说不晓得!”
梁博的眼睛都红了,脸上青筋暴起:“老子有儿有女,你天天整老子,你现在给老子说不晓得!”
梁伦被吓着了,但也没被吓得有多严重,从小他就会撒娇,也知道怎样让哥哥姐姐让着自己。只是这个哥哥有点凶而已。
“你……你以前不也在社会上打滚……不就是滚得高级点嘛……”
“你还敢给老子说!!”
“我以为就是打个架,喝醉了嘛,赔点钱完了噻……哪晓得变成抢劫了。”梁伦弱弱的说着,“都怪那个龟儿子,说要拿点钱,都是他害的!”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哥,我没有说起你,就算我蹲监狱,也跟你没得关系。”
“你还好意思说!跟我没得关系,那你把老子喊过来干啥子!?”
梁博正吼着,他却发现梁伦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
梁博陡然转过头,只见两个提着饭菜打包盒的老人正站在他背后,其中一个还拄着拐棍。
他眼神更阴沉了,没有说话。
那两老人穿着质朴的衣服,像是刚从农村上来不久,身子还算健旺!
拄着拐棍的是他爸,当下举起拐棍就想往他身上抽,却只扬起装了个样子,口中大骂:“你个龟儿子,你还好意思说你弟弟,你那会儿在社会上打滚的时候,老子为你少操了心?你弟弟不还是学你!现在好了!你混出点名堂了,从滚龙滚成披虎皮的警察了,可以狂妄了是不是?”
梁博阴沉着脸看向梁伦,又看向旁边站立的两个妇人,姐弟三人都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梁母顿时就哭了起来,喊道:“你说世上有几个亲姐弟哟!你弟弟出了事你不管,那你当这个警察有啥子用!?你爸妈还活得到几年,难不成死了的时候子女都聚不齐?”
梁家三妹也哭了起来:“妈说的是,我们就这一个弟弟啊!他也不是故意要去抢劫的,就是一时冲动,不懂事,被人骗了!”
梁家大姐也连连附和。
梁博却是冷笑两声,戾气很重:“你几个还会给老子做局呢!两个老的都请出来了!你们咋不把****请过来呢?你们弟弟、儿子自己要去犯事,老子给他背锅?法院都宣判了,谁能有办法?信不信老子哪天心情不好,把你两个瓜婆娘一并收拾一顿,你们才晓得轻重!”
两个妇女都看向了两名老人,哭着脸道:“爸,妈,你看你们儿子什么样子!”
梁博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冷着脸说:“判都判了,没得办法!我也不可能找关系给这龟儿子减刑,我的本事没那么大,而且我巴不得他再断一条腿,再多蹲几年监狱!加上最近锦官不晓得为啥子从上面来了很多人,不显山不露水,谁都不晓得他们是来干啥子的,如果不是我恰好和他们有点接触,我都不晓得他们来了。有他们在一天,市长的儿进去了也不敢使手段!”
“上面来的人?中央来的啊?不晓得来干啥子的……那我这点事,他们应该不会过问吧?”梁伦眼巴巴的说道。
“不可能!给老子老老实实蹲大狱!在里面老实点,不然挨打是你的事!”
“我最近忙得很,走了!”撂下这么一句,梁博便往外走去,可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对屋中老两口说,“晚上过不过来吃饭,炖个猪脚!但过来不要提这个龟儿子的事!”
老头拐棍狠狠往地上一顿:“滚滚滚!给老子滚,没生过你!”
梁博摇了摇头,径直开门离去。
旁边床位上那名肤色黝黑的妇人躺着,偏过头悄悄的往这边看,无精打采的。
和益西地区大多数不常接触汉人的藏族中年妇女差不多,她不会说普通话,但听还是听得懂的。
原来汉人这边这么乱!
她心里想着,摇头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祈求释迦牟尼佛能让自己的病康复。或许……康复是不可能的了,那就让自己早点去极乐世界吧,这样能为家人减轻些负担。听说老家的雪下得很大,那就请佛祖保佑少冻死几头牛,再请佛祖保佑儿女能健健康康的,看在她多年礼佛、一生没做过坏事的份上。
忽然间,她觉得头脑一阵昏沉,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一场奇迹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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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小萝莉偏过头,狐疑的看着程云。
程云一怔,诧异的打量着这小东西,好半天才道:“原来除了生气时哈气以外,你是能吭声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子叫的么,不应该是嗷嗷的么,你爹都是这么叫的……”
小萝莉忽的将头偏向了另一边,疑惑的看了他几眼,又低头用小爪子碰了碰茶几上的两只麻雀。
“反正我不吃!肉都没有!还不如超市买个鸡腿呢!”程云坚持道。
“你也不许吃!”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萝莉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用爪子胡乱拨弄着两只麻雀,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只人类是怎么回事?
它又不是把这两只麻雀抓过来给他吃的,也不是自己想吃,压根就不是拿来吃的!而是这只人类让它守护那些食物,不要被这些鸟儿啄了,它接受了任务,发现有鸟儿来啄,就把它们打了下来,然后叼过来给他看一看……仅此而已。
不对吗?事情不够简单吗?还是说人类都这么笨的啊!?
忽然,这只人类在它旁边大喊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啊!!~”
小萝莉扭过头看去,只见程云摸出了那个神奇的方块儿,背面对准自己。
“这么有意思的画面,我居然差点忘记了拍照!待会儿把照片发到宾馆的微信公众号上面去!”
“咔!”
“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
小萝莉呆呆的,不知道这只人类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