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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是还骑过我的马吗?怎么这么快就将我忘了?”声音的主人甩了下手,火折子熄灭。他转身走到江宛身旁,低头看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碧色的眸子,像是好看透彻的单色碧玺石,不过里面掺杂了些淡淡的茶色,漂亮的就像太和楼造出来的琉璃一般。
  这眼睛好似能一眼就被看穿,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任谁看都会觉得是一往深情。
  可它偏生长在了一张满是野性的脸上,一衬,就像是只狩猎当中的狼,在黑夜中骇人。莫赫离舌头抵了下腮,轻笑道:“感觉好些了吗?”
  上次见他,他还穿着北胡的装扮,如今却是个宫里侍卫亲兵的打扮,头发梳起,若不仔细看,谁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
  江宛干咽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赫离也不着急,又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说道:“你身上没什么伤,只是被烟呛晕过去了。”他脸上的那些锐角好像都被收了起来,此刻只显得温柔熨帖。
  他将杯子放到江宛面前,一只手托着她坐起来,小心翼翼的让她抿了两口水润喉。
  江宛是从未想过,莫赫离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会相信?
  “你……”江宛轻咳了两声,莫赫离便伸手轻抚着她的背。
  他又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抱歉,我们北胡不太讲究这个。”说完,他便抬起手,往后坐了坐,和江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江宛见他这样,眉头轻轻蹙起,小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莫赫离沉默片刻,沉声说道:“我一直在华京城,没走。”
  “没走?”江宛疑惑问道。
  莫赫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样子看上去青涩极了,声音有些低沉:“是,不想回北胡。”
  “为何?”江宛想到莫赫离算是北胡大君十分喜爱的儿子,往日也算功勋连连,若是顺利,便是下一任的北胡大君,怎会不想回去?
  莫赫离玩弄着手上的火折子,片刻之后说道:“听闻你大婚,便想看看,你成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啊?”江宛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亦或者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表达的有些问题。
  莫赫离垂着头坐在床尾,也不提方才说了什么,只轻声说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若是还有哪儿不舒服,我就去请大夫。”
  江宛见他这幅有些害羞的模样,心里有了大概。她思忖片刻,问道:“这里是哪儿?为何我会在这里?”
  莫赫离转头看她,目色深沉,像是要将她牢牢记在心里一般。过了片刻,他才说道:“你仍在宫里,只不过是是个下人的住处,也偏,没什么人来。”他似是犹豫了很久,对江宛说道:“北胡要攻打大胤,皇宫里定然有我父皇的眼线。我在外面见到大火,想到你今日似乎进了皇宫,有些担心,便……”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便想办法进了宫,扮成个侍卫,救了你出来。”
  江宛这才看到,他身上衣服还有些被火燎到的地方。再仔细看,他玩着火折子的手指上红肿一片,还未怎么处理。
  这难道,都是为了救自己?
  江宛想到那时候,殷畴竟然自己就从窗棱里钻出去,之后也根本没想着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凉意。
  这是自己期盼了多少年,下了多少手段才得到的婚事。可对方却……不说这性命攸关的时候,就连在太子府中也不怎么为自己着想。
  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人,想要得到些,就难免牺牲些。
  可她看着江茗和殷楚那般亲昵,心里就真的是滋味吗?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总会期望有人能疼爱自己。否则这一生,又要怎么度过?
  莫赫离见江宛看向自己的手,便不露声色的将手往里藏。
  江宛柔声说道:“你受伤了。”
  “不打紧。”莫赫离笑的开朗:“以前和哥哥弟弟们打架,经常受伤。”
  江宛被他那笑容闪了眼,再想到他人说的北胡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凶狠,竟觉得眼前的这人有些可怜。
  莫赫离犹豫片刻,说道:“宫里眼线这事儿,被我这么一闹想来也是用不了了。若是你将这事儿报给殷畴听,我也毫无怨言。当时是我冲动,没曾细想,日后被父皇责罚,亦或是被你们大胤捉了,也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就说走水的时候,不巧遇见我便是,切莫说是我救了你。”
  江宛听他此刻尚在为自己打算,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也是为了救我。”否则怎么会冒着被大胤发现的风险,怎么会冒着被北胡大君责罚的怒火前来?
  莫赫离笑了一下,说道:“之前我听人讲过许多大胤的男女故事,我那时候还笑这些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就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的。如今我却是知道了,原来到了那个时候,根本来不及细想,身子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做。也是一番奇妙的经历。”
  在这华京城中,虽然之前也有许多人心仪江宛,但她也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喜欢自己,还是拿命拿北胡的筹划来表达的,心里难免有些悸动,神情便怔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赫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外面现在还乱成一团,你若是要出去,也没人会想别的。”
  江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点头说道:“多谢皇子今日救我。”
  莫赫离浅笑:“不,不用说谢。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听这个谢字,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这表示已经十分露骨了,可北胡就是如此。江宛这头又是先遇火灾,又生死交迫,心神难免动荡,她低着头小声说道:“皇子还是早日回北胡去吧。”
  “为何?”莫赫离问道,似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江宛的试探。
  江宛见他上钩,便说道:“我……我已经嫁为人妇了。”
  莫赫离沉默片刻,说道:“我并非有意唐突,但只是看看也能一解相思之苦。更何况,我们北胡并不在意这个,我……”他低着头说道:“我自然也不在意。”
  江宛这时已经有些回过神来,她又怕莫赫离这是在试探自己,只慢慢的站起身来。
  江宛脚下一崴,莫赫离连忙上去扶她。她那身子轻柔,蒲草一样靠在莫赫离坚实的臂膀上。
  江宛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害羞的说道:“世子还是早些出宫吧,这里并非安全之所。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逃也是的离开了小屋。
  宫殿里的空气沉闷,到处都是烧焦了的味道,江宛独自走在宫墙旁,浑浑噩噩。若说方才莫赫离的表现有些突兀,可他的行为,还有他那受了伤的手,都是最好的佐证。甚至,他连北胡在宫中有眼线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
  这般心意,若说是假,那他真的是演技过人。
  江宛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眼那小屋,这才匆匆离去。
  那小屋里,待到江宛走了,莫赫离这才站起身来。方才他脸上带着的那副青涩的木讷俱都一扫而空。
  莫赫离的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但翘着翘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烫伤的手,轻甩了一下,又拍了拍身上方才被江宛碰过的地方,这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胸口缓慢的起伏着,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冲动是真,不在意也是真,只不过人不是那个人罢了。
  阴差阳错,都只是在告诉他不应当,不应该,不能,不可以。但倘若自己再快一点……
  莫赫离轻笑了两声,怕是自己此刻就要被打一顿了。她那人,狐狸一般,若是自己救了她,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应对。
  可下次,自己也牢记了这番经历,便不会再有这般冲动的行径了。
  人,都是不可信任不能依靠的。相较于一个人,江山、北胡、皇位,都更为重要。
  …………
  江茗和殷楚一出来就见到了怀寅,她正哭的稀里哗啦,看见江茗之后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也不管不顾自己的形象,转头就往陆湛之胸上擦。
  江茗看着陆湛之脸色变也不变,拉了下殷楚的袖子,说道:“不打扰他们两个了,咱们回家。”
  殷楚应了一声,两人先坐了软轿,又在宫门口换了马车,朝着昭南王府回去。
  江茗精神有些不济,她歪着头靠在软轿里,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她好像看见了莫赫离?好像还听见了他叫自己“茶茶”。
  当时情况危急,她一手拉着江宛,听见身旁有个人叫自己的名字,那说话的腔调像极了莫赫离,他还说“别怕”。然后自己就被殷楚拉着胳膊冲了出去。
  她也觉得好笑,莫赫离就算在华京城,又怎么能进的了皇宫呢?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宫里火场救人?大概是最近想雍阳关的事情想的太多,加上火势太大,这才有了幻觉。
  她又想到怀寅的事儿,这把火显然是皇后放的。可她竟然能让殷畴留下,而将怀寅先叫走,可见也不是十足的恶人,心里总是有着那一丝的柔软。怀寅的事情无需他人操心,皇后定然会为她寻一条出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章莫赫离的事情,我有话说!(举手)
  小狼他其实真的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塑造形象失败的事儿,他就是这样的人。之前也说了大君是怎么教育他的,他亲娘做了什么,之后大君怎么做的,兄弟争斗多凶。他不相信任何人,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信任。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踏平大胤,当大君。
  不管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的道路。你让他为此演个戏,对他来说真的一点损失都没有。因为他觉得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没什么君子道德的。
  至于他对江茗,不能说是喜欢,应该是欣赏或者当谈得来的朋友。或者说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喜欢江茗。
  再换个角度说,就算他自己觉得自己喜欢了,对于莫赫离来说,他允许自己冲动,但是这种经历只能有一次。他知道了,之后就不会再有。甚至当他把殷楚当成真正的敌人的时候(至少现在他只是防患于未然,并不是真的就要下杀手,之前在闽州也只是顺便),抓江茗威胁殷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都是会做的。(当然我们不会出现这么狗血的场景)
  所以担心女主光环的小天使也不要担心,因为小狼他压根不是个重情的人,他和茶茶也不会有感情戏。他是注定要一路披荆斩棘走孤狼路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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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永安宫内,曹昌一早便将宫人们都撵了出去,他也不敢在里面伺候着,便只剩帝后二人。
  靖文帝负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他脸上的五官气的快要攒在一起,一言不发的走到皇后面前,扬起手来。
  皇后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
  靖文帝原本想到萧罗手中的军权,想到太子,也想到了联姻的江家,这手举在空中便定住了。可皇后的这一眼又将他心头怒火撩了起来,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皇后脸一歪,身子朝一侧踉跄两步,稍稍站定后,这便又抬起头,可她脸上已经有红印鼓胀了起来。
  “朕让你去设宴,让你想法子把那江茗烧死!打击殷楚!你呢?你差点把朕的江山都烧了!”靖文帝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一整个庞云殿,全都烧了。你是不是还嫌火不够大?还要把整个皇宫都烧了才满意?!朕早就知道你是个毒妇,皇宫当中这些年来,没有一个妃子能诞下皇子,只有一个你的儿子殷畴!你还觉得哪里不满意?!不尽心?!自己身为母亲,其他的人就都不是母亲生养吗?!”
  皇后轻轻冷笑一声:“皇上,难道殷畴不也是皇上的儿子吗?说起江茗,难道她便不是母亲生养的吗?”
  靖文帝越说越气,最后竟然将桌案上的砚台拿起,狠狠的砸在地上:“朕在说话!岂容你反驳?!这一场火!你让朕如何与臣子交代?!”
  和靖文帝的暴跳如雷截然相反,皇后显得心平气和。可这心平气和又有些过于沉稳了,毕竟她方才被打过。
  皇后开口道:“如何交代?死了的给银子,家里那么多孩子,次子扶成嫡子,女儿死了的后面还有大把的女儿。就算都烧死了,也断不了根。”
  “你!”靖文帝被气得说不出话,只念道:“你好毒的心肠!”
  皇后说道:“皇上,是你让我设宴,想办法放火烧那江茗的。她在殿中动也不动,如何烧?不如将殷楚一起烧死,皆大欢喜。”
  “这传出去!朕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靖文帝骂道。
  “名声?”皇后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一句话:“皇上自打当年假传皇命,让昭南王屠杀北胡无辜族人;毒杀父皇;又让臣妾设计将殷诫诓到偏殿,将殷楚和昭南王妃引去,放火烧他们三个;之后又给昭南王下毒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名声!桩桩件件,皇上下的去手,如今竟然说我是毒心肠?”
  皇后笑的前仰后合,风度、礼节全都不要了。
  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通红的看着靖文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今天坐在这皇后之位,太子是我的儿子,并非因为皇上垂怜,也不是因为我品行端正贤良淑德。而是因为萧家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你将我们拴在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你闭嘴!无知毒妇!竟敢出口诋毁朕!”靖文帝也是气急,连忙上去捂皇后的嘴。
  皇后挣扎着骂道:“当日哪个女人生的孩子你也往我这里扔,怀寅?我就要看她嫁不出去!我是毒妇啊,好啊!你宠着女儿也别想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