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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奉不解:“这岂不是灭我们的威风?”
  “北胡皇子夺位,有他忙一阵子的。但这时候也要让我们大胤知道,北胡新上的这位大君,比起他的父君来说,智谋上还嫩了许多。莫赫离此人不能小觑,无论是心智、计谋、武力皆为上乘,更有狠辣手段。一军之内的精神支柱,全是将领的个人能力,若是让他的名声起来了,我大胤将士士气从何而出?若要贬低一位武将,莫过于说他有勇无谋,护我军士气。而于彼方,也是埋下一个后患。”
  殷楚停顿片刻后又说:“自然,这也是我给他的谢礼。”
  莫须齐看破殷楚计谋,也知道自己这位皇子心中无亲情情义,但他却未曾看透,这一步步实则是殷楚和莫赫离在对垒中做的随机应变罢了。
  看似殷楚占了主动,实则莫赫离便在其中推波助澜。他看破殷楚计谋,但却不做声张,从哨兵报信,骑兵猛冲,一直到后军空虚,殷楚杀了莫须齐为止,他演的真实。
  只不过莫赫离从头到尾只是作收渔翁之利,甚至想一同解决了殷楚,却未曾想殷楚让大胤大军变阵,反扑北胡大军,让殷楚趁机逃走。
  不过对他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大君一死,北胡便全在他手中。
  陆奉点头,立即出营帐上马,手中拎着那将领的脑袋,一路狂奔而去,口中大喊:“北胡大君已死!北胡大君已死!”
  陆奉冲到江衡面前,将那颗脑袋送上,疾言道:“将军!幸不辱命!莫须齐已死!这是他近身将领的头颅。但莫须齐的头被莫赫离抢了回去!”
  江衡闻言,又见了那头,正是那年在雍阳关大破城门的那位,不由得喜出望外,问道:“世子呢?”
  “世子负伤,如今在中军大帐内。”
  江衡点了点头:“将这头颅插在枪上!让这群蛮夷看看!”
  大胤的战鼓猛然敲起,战局到了**,生死交融。
  一战,并非只有前军。大智、大勇、大道,缺一不可。
  …………
  “收军!大队后撤,两翼掩护!”北胡那头有传令官沿途喊来,长长的号角声响起,震彻天地。
  …………
  一夜的激战,小小青扣关前横尸遍野。鲜血映照了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愈发显得寥落哀婉。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没有一方再退,也没有一方冲杀,战场上的尸体也没有人去整理,就像两只对峙的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彼此,谁也不肯先行退出。
  北胡后军营帐内,莫赫离跪在地上,面前是桌案,上面放着莫须齐的头颅和尸身。
  “父君带你去攻打青扣关,为何竟然被人暗算?!你这个当儿子的,竟然不在父君身旁护卫?!”在他身旁,有个年龄三十余岁的男子痛斥着。这是莫须齐的大皇子。
  另一侧,三皇子挑了下眉角说道:“谁知道呢。五弟向来居功冒进,说不定去前面争战功了,想要将咱们几个都比下去。还说不定,就是父君和五弟有冲突,五弟自己动的手。早就说了,五弟功夫好心气儿高,可不就是养虎为患。”
  这几个皇子都是听闻大君死讯之后匆匆赶来的,他们原本就不放心莫赫离,如今趁着这时候,便要对他痛下杀手。
  莫赫离听了他这话,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三皇子的领子,将他按在地上,一刀刺入他头旁的地上,恶狠狠的说道:“三哥可知道什么是士气?我北胡和大胤两军对垒,你在此处妖言惑众,可是收了大胤的好处?”
  三皇子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睛说道:“你要作甚?父君的尸首尚在此处,你就要反了?”
  莫赫离冷笑一声:“反?我反谁?反你?你是北胡大君不成?”
  莫赫离的性子,几个人都是知道的,大皇子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三哥平日里爱说些笑话,你也当真不成?”
  莫赫离笑道:“笑话?父君之死可以当做笑话?北胡战局可以当成笑话?”
  大皇子冷眼看着莫赫离,说道:“既然如此,三弟,你赔个不是。”
  三皇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瞥了一眼莫赫离,嘴角抖动:“赔不是?这事儿若是不查清楚,我给谁赔不是?他就是个贱货生的野种!他娘是干什么的?背信弃义,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嚓——”一声,莫赫离手中弯刀掷出,三皇子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便这样倒了下去。
  “你!”大皇子蹙眉骂道:“父君尸身面前,你竟然残杀手足?!”
  莫赫离转头看向大皇子,冷声说道:“北胡如今需要的是安稳,父君一死,不能再同往日一般四分五裂。否则父君此生运筹皆化为空,我北胡还是会被大胤踩在脚下。大胤如今朝局混乱,皇上昏聩,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怎能因为他的几句笑话,毁我北胡多年筹谋?总是父君在此,也半句话不会说我不对。”
  大皇子嘴角抖了两下,点头说道:“那五弟,是否要将我一起斩杀于此?”
  “大哥果然聪明。”莫赫离微微笑道。
  大皇子冷哼一声:“只可惜……”他拍了下手,喝道:“来人!”
  莫赫离看着他,扬了下眉。
  大皇子说道:“只可惜我早有准备,知道你狼子野心,如今外面都是我的人,今日你插翅难逃。”
  “哦?”莫赫离歪了下头,发梢上绑着的铜环向下微微坠去,倒衬着光亮:“人呢?”
  大皇子等了片刻,外面竟然毫无声响,他不由得有些焦急,又拍了下手:“来人!”
  莫赫离笑了笑,走到大皇子身旁,低声说道:“大哥,难道只有你想到了吗?顺便告诉你一句,父君怎么死的,真的就和三哥猜的差不多。”
  说完,莫赫离手中用力,将短刀从大皇子的腹中抽出。
  “传话下去,大皇子和三皇子意图造反,和大胤勾结被我识破,举兵中帐,如今已经被我就地诛杀。”莫赫离冷声说道。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莫须齐躺在案上的尸首,过了片刻,缓缓的对着那尸首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出帐。
  …………
  大胤淳化七年秋,大胤和北胡的第一仗,与军情上看,只是小胜,但实则大胜。这是十余年来最张扬志气的一次,因着北胡大君莫须齐,竟然被击杀于青扣关。
  莫须齐三子莫赫离,连杀三位皇子,武定北胡,即位大君。以为莫须齐报仇为名,北胡各个部族无一不从,誓死追随。
  当日秋阳盛照,正是,艳阳照霸主。
  …………
  边关军报连连,华京城中仍是一片和睦之色。在百姓心里,这仗只会在延庆道和秦凤道上,如今又是大胜,北胡大君莫须齐已死,他们还有什么可惧怕的?一时愈加歌舞升平,欢歌笑语。
  江茗在如意居当中,对面坐着望回,她轻声说道:“莫赫离不会就此停下的,北胡已经运筹多年。莫须齐原本因为年事已高,战场无情,那几个皇子也都虎视眈眈,莫赫离这是怕别人先下手为强,不如趁着世子计谋,自己先行占据上风。他的野心,怕是比莫须齐还要大些。”
  深秋已至,望回捧着手炉,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如今青扣关反而对北胡来说必须要打。非但要打,还要一举攻下,这才能壮他们气势。”
  江茗沉吟片刻,说道:“不,我觉得莫赫离不是这样的性子。他为了胜,根本不会在意什么气势。能胜便可以,胜在何方都无甚要紧。大胤破了,青扣关便知是囊中之物,何须在此上纠缠?”
  望回回道:“世子妃和北胡大君有过交集,定然对他更为了解。世子妃眼下觉得,北胡大军要去何方呢?”
  “我想的,世子定然也会想到。”江茗说道:“但他身为延庆道督军,却是他处无法插手。”
  “世子妃的意思是——”望回抬头问道:“秦凤道?”
  江茗点头。
  秦凤路如今由萧罗率兵,萧罗和莫赫离之间的关系说是互相利用,但实际却都有着共同的目标——灭胤。
  “可萧罗并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秦凤道和延庆道挨着极近,皇上一令便会更换主将,到时候他回京反而会受到斥责。”望回说道。
  “这点我也不甚明白。”江茗说道:“若是单单报仇,萧罗可有无数次机会,可他却偏偏当了靖文帝的走狗。除非——”江茗低头思忖片刻,说道:“除非他是有目标的。当年闽州大战,魏家、江家、昭南王都有参与,所以他不是单单的想要覆灭王朝,而是要用靖文帝的手,把这些家的人一个个的弄死。至于大胤,他便当着自己的国舅,不过多久,有瓮寇血脉的殷畴登基,他这才是好手段。”
  望回闻言,停滞片刻:“世子妃一说,莫不是真当如此?”
  江茗冷笑一声:“所以他只要帮北胡牵制兵力,利用北胡除去江衡和殷楚,这大仇便算报了一大半了。”
  望回连忙说道:“我这便给世子写信。”
  江茗想了片刻,突然问道:“昭南王的病,为何许久都未治好?”她虽然在现代听说有种叫做应激创伤后遗症的东西,但却从没见过因为爱人离世而疯了的。
  望回沉默片刻,说道:“昭南王的病,不是病,而是毒。当年昭南王回京路上,接到王妃离世的消息,突发此病。与此同时……”望回垂眸片刻,说道:“世子也一样被人下了毒,只不过由我代劳了。”
  江茗这才明白,为何望回无论四季总是畏寒,身子无力。若是殷楚当日被下了这般毒,怕是再也没有今日什么事儿了。
  她站起身来,转头说道:“兴许并非没有办法。”
  江茗走到如意居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智商很低的作者,表示今天又是头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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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一切如同预想,未出半月,北胡重新整兵,卷土重来,直指青扣关。
  若说上次还是北胡的试探之举,此次便是倾巢而出,大军压境,青扣关便如同那潮汐当中的小小石块,一不留神便能被淹没。
  江衡发信三封,一封发给靖文帝,一封发往华京求援,一封发往近处的秦凤道,请萧罗率先出击,围魏救赵。
  而此刻的华京城当中却是繁花锦绣,皇宫内一片喜洋洋的,正因赶着北胡大君莫须齐的死讯,靖文帝将怀寅公主赐婚于陆湛之。靖文帝子女甚少,无一不是大事,这便着手开始准备起来。
  江衡的信先到了兵部尚书崔贞手中,他斟酌良久,便在翌日早朝直言上奏。
  “皇上,如今北胡卷土重来,更怀着为大君复仇之心,士气高涨。若不施加援手,青扣关怕是守不住了!”崔贞站在大殿之内,言辞恳切:“青扣关失守,延庆道的下一道关隘要退到百里之后。这百里之内,百姓无数,北胡却如入无人之境啊。”
  靖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尚未开口,下方便有人开口道:“皇上,当日守青扣关,为何要去后方刺杀莫须齐?若莫须齐不死,青扣关难道就守不住吗?昭南王世子急功冒进,如今反而引得北胡士气高涨,倾巢而出,引来祸端。”
  这人名叫尹可,平日里正是萧罗的人,如今得了信儿,便要在此处说上一二。
  崔贞听了这话,气的骂道:“世子为我大胤立下首功,不计生死,在你口中却是引得北胡不悦?你身居大胤官位,言辞当中却长他人志气,其心可诛!”
  尹可恭敬说道:“崔大人,这话可不是这么说。兵家的事情,计谋也是其一。走了一步不算下一步的,难道就是好计策?将领在外,为的就是保家卫国。可就因世子如此,青扣关后这许多百姓人家便要遭殃,这难道不是他的过错吗?”
  崔贞被他气的说不出话。一旁丰忱却开口说道:“尹大人,你的意思是,青扣关要失守?”
  尹可一听,方觉自己刚才失言,这边说道:“我只是假设。”
  “假设?”丰忱目光扫来,但语气还是平淡:“假设之罪,也算是罪吗?”
  尹可抿了下嘴:“自然不算。”
  丰忱转眼看向崔贞,说道:“崔大人,如今我们是在朝上向陛下说明情况,再想出解决办法,可不是在这里小孩子斗嘴,作意气之争。”
  崔贞明白丰忱的意思,回道:“多谢宰相提点。”他转身面对靖文帝,举起手中笏板,说道:“还请皇上下令秦凤道,让他们主动进攻北胡,保住青扣关。并为延庆道援军。”
  “那若是北胡转攻秦凤道,又当如何是好?”有人开口问道。
  “若北胡两翼共行,又当如何是好?秦凤道的将士去了北胡的地界,北胡人擅长游击,若是抓不到他们的行踪,反倒被埋伏了怎么办?”
  “秦凤路不能空守,都是大胤的将士,难道不应当彼此照应?”有人反问道。
  “那若是这原本就是北胡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延庆道要,秦凤路难道就不要了?”
  “不如趁北胡大君丧期,派使者去议和,免得百姓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