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后,傅悦又洗了个澡,然后就睡下了。
中秋过了没几天,楚青回来了。
和傅悦在品香楼那一次见面之后,楚胤就派了楚青去祁国阜都,这一去,就去了差不多两个月。
当然,也带回了傅悦出生至出嫁之前所有的情况。
傅悦,祁国皇帝傅中齐和皇后周宓的小女儿,生于二十年前的三月二十八,因为出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早产先天不足,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所以也一直养在深宫几乎没有外人见过她,也因此,祁国大多数人只是知道有一个四公主,却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还有一些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公主,可见祁国皇室将她保护的很好。
十二年前,傅悦大病了一次,生命垂危,经过国师姬仓和医圣姬亭先生费尽心思的救护才保住了性命,可却伤了眼睛目不能视物。
说完这些之后,楚青见楚胤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当年祁皇的一个妃子谋害皇后,差点导致皇后一尸两命的事情闹得很大,虽然保住了性命,母女都大伤身体,因为这件事,祁皇大开杀戒,此事千真万确,所以王妃应该……”
话到这里,他点到为止。
楚胤静坐了许久,才哑声问:“有没有可能……她不是傅悦……”
楚青默默地掏出一张纸递上去,微微垂眸低声道:“王爷请看这两幅画!”
楚胤愣了愣,而后伸手接过,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男人的画像,仔细一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一张年轻,一个年纪大了些。
他眯了眯眼,抬眸看着楚青,有些震惊,有些不解。
楚青道:“这是祁皇傅中齐的画像,王妃长得很像他!”
眉眼和轮廓,和那张年轻的画像,像极了八分!
楚胤愣住了。
女儿长得像父亲……
似乎,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拿着画像的手微微收紧,两张纸被揉成一团了,他却丝毫未觉,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才淡淡的道:“你一路奔波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王爷……”
“出去!”声音有几分冷硬。
楚青只好退下。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孤寂且落寞。
是他奢望了。
她早就不在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庆王府被毁之一炬,葬送了聂家百年的荣耀与光辉,葬送了她本该灿烂耀眼的一生,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那是他本该照顾一生的女孩,生下来就许给他,是他亲眼看着慢慢长大,原本打算倾尽所有守护的人,却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如此惨烈的方式,彻底的离开了他。
那种痛,就像钝刀子在心头凌迟着一样,令他痛不欲生。
傅悦,只是隐隐的猜测,并未真的敢去相信过,可是,真的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依旧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明明早就已经接受了啊,虽然这个过程,他花了很多年,如今,一个妄念罢了,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念想破灭的准备了。
可是,那么相似的样貌,那么多相似的习惯,还有那样的一个小名,难道真的……都是巧合么?
他一贯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从不相信!
可答案如此,不是巧合,又是什么呢……
他可以去验证的,对啊,他怎么忘了,他可以去验证的啊。
这么想着,他立刻叫来了守在门外的楚明,推着他去了西院。
如今已经是深夜,傅悦已经睡了。
他第一次那么晚了还过来,着实让守夜的安姑姑吓了一跳。
“参见王爷!”
“她睡了?”
“回王爷的话,公主她早就睡下了!”
楚胤点了点头,让楚明推他进去。
“王爷这是要……”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进去看看她,你在外面候着,别进来!”
安姑姑一愣,有几分吃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跟进去。
毕竟是夫妻,总是要慢慢开始的。
傅悦睡得很熟。
不过她睡相不太好,安姑姑一直守在她旁边的,刚才他来才出去迎一下,这才眨眼的功夫,被子就被她等到一边了。
这种睡相,没有人看着她,还真的是很不放心,毕竟一个翻滚就可以掉床底了。
他让楚明退下后,自己扳着轮椅靠近床榻边。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趴在枕头上只露出一边的小脸,因为半边脸压着,露出来的那边脸肉嘟嘟的,很讨喜。
他有些紧张,手有点抖。
静坐了许久之后,他似乎鼓足了勇气,缓缓抬手,伸向她的衣领口。
抓住衣领,正想拉扯下来,却忽然顿住了。
握着衣领的手,微微发颤。
他似乎,有点害怕了。
聂兰臻的左肩后面蝴蝶骨的位置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
他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块胎记是生来带着的,据说,是去不掉的。
他只需要把这个衣领拉下来,就能够一探究竟了。
可他不敢,也不想了。
如果有胎记他该如何?如果没有胎记,他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
莫名的,很心慌。
就这样握着她的衣领好一会儿之后,她翻了个身,他顺势松了手。
收回手的时候,他心里百感交集,那是如释重负,还是愈发沉重,他难以分辨了。
就这样吧,他想。
狠狠的闭上眼,平静了好一会儿,心中的起伏慢慢平息下来之后,他才缓缓睁眼,之后,转动轮椅,离开了傅悦的房间。
他一回东院,就又扎进了地下密室。
……
第二日一早,傅悦起身,一夜安睡的她,精神格外的好。
吃早膳的时候,这段时日每天都来和她一起用膳的楚胤却迟迟没来,傅悦正纳闷,安姑姑忽然说起了昨晚楚胤来过的事情。
傅悦一阵惊讶:“他来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王爷让奴婢守在外面,他自己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走!”
傅悦更纳闷了。
楚胤晚上从来不会来她这里的,昨夜半夜三更他不睡觉,特意来她这里待一会儿救走?
没道理啊!
他闲的没事干来看她睡觉么?
应该不会吧!
那他这段时间早膳都是在她这里吃,膳房那边也都只是做了全部送来她这里,他不来,吃什么啊?
她忍不住问:“膳房那边可有送早膳去给他?”
安姑姑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早膳全部送来您这里了!”
闻言,傅悦更加纳闷了,不过还是对清沅道:“清沅,你过去看看吧,叫他快过来吃早膳,不然我就吃完了!”
“是!”
清沅退下。
傅悦先开始吃了,只是吃着,有点食不知味。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感觉,以前习惯了哥哥陪她吃饭,现在习惯了楚胤陪她吃饭,他一不来,她就觉得不舒服!
清沅很快回来。
她没得进东院,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说是王爷在书房,谁也不见。
傅悦只好自己先吃了。
吃着吃着,她扭头问安姑姑:“姑姑,昨晚他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啊?”
怎么突然半夜来了她这里,之后就这样了呢?
安姑姑回忆了一下昨夜的情境,道:“王爷一贯清冷,倒是瞧不出心情好坏,不过确实是感觉他有些异样,与平日的感觉不同,是为了什么,奴婢便不晓得了!”
楚胤平日里总是面容寡淡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她自问看人还是很厉害的,却看不透这个楚王,昨夜亦是如此,她感觉他似乎情绪不太好,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真的反常啊。
傅悦一阵苦恼,而后晃了晃脑,撇撇嘴:“算了,我自己先吃,他爱吃不吃,反正饿的不是我!”
说完,摸到了手旁的调羹,低头吃粥。
安姑姑有些无语,想了想,忍不住提醒:“公主,他可是您的夫君啊!”
傅悦一愣,抬头,一脸茫然:“呃,所以?”
安姑姑无奈道:“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他饿着?”
傅悦眨眨眼:“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他自己家,他要是想吃了叫人做就好了啊,又不是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