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蹙了蹙眉,楚青这个时候打扰,怕是有事。
他并未立刻出声,而是吃力地把自己挪回轮椅上,扳动轮椅往门口去,打开了门。
“何事?”
楚青立刻道:“王爷,方才燕公子来了!”
楚胤蹙眉:“那他人呢?”
楚青羞愧自责道:“燕公子要见您,属下拦着没让他进来,可属下一时不慎,他还是猜出了您在王妃房里,然后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面带怒色!”
闻言,楚胤面色微变。
楚青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有罪,请王爷责罚!”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说楚胤和傅悦是夫妻,一起睡符合纲常伦理,任谁也没资格置喙,可这件事情对于燕不归来说,怕是没那么简单,恐怕这事儿会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他没能处理好这事儿,就是错了。
楚胤没有怪罪楚青,而是垂眸思索了片刻,淡淡的道:“起来,推本王去见他!”
楚青愣了愣,而后立刻道:“是!”
……
燕不归因为每年都来这里待两个月,平时偶尔也会过来,所以有一处院落是独独属于他的,当然,这也是因为空了大师和聂家的交情,空了大师如今已经年纪过百,和他的父王聂夙是忘年交,这才冒着承恩寺被灭门的危险为聂家办这样一场法会,对他这个忘年交的儿子,也是格外的优待。
楚胤过来得时候,燕不归正在院子外面的石头上坐着,一身白衣在这夜色中极为醒目。
如今是初冬,晚上有些冷,他穿得很单薄,可他却半点不觉得冷,就怎么坐在那里,
看到楚胤,燕不归半点不意外,意味不明的笑着:“就知道你会过来,所以在这里等着你呢!”
楚胤被推到他旁边之后,抬眸看着他,淡淡的问:“你去找我,可是有事?”
燕不归语气稍显冷淡:“没事了!”
楚胤闻言,静默片刻,才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见他抬手示意楚青推他走,燕不归登时跳下石头站起来,沉声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
楚胤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后,才吩咐楚青退到一边。
他看着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却依旧感觉得到心情恶劣隐有怒意的燕不归,淡淡的问:“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燕不归看着楚胤的眼神看得不打真切,只觉得幽深难辨,抿唇道:“你和傅悦!”
楚胤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
燕不归闻言,语气冷了几分:“所以,你爱上她了?”
楚胤没说话。
爱上了么?
他不知道。
对于傅悦,他现在是有些心动的,并不反感和她做夫妻,也不排斥和她共度一生,很满意她的性子,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其他的,他现在其实还不大确定。
可他不回答,燕不归却先入为主的以为他默认了,咬牙质问:“所以,你已经把臻儿抛之脑后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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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段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觉得阿胤和燕不归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所以,不归哥哥在质问负心汉的既视感……
咳咳,觉得自己腐了……
第120章 何种情愫,傅悦生病
那质问的神情和语气,带着一股子失望和不甘,还有浓浓的指责。
楚胤蹙眉看着他,透过夜色,他依旧能看得出来他眼底的愤怒。
俩人就这样安静着,他不说话,而他,瞪着他的回答。
半晌,楚胤才淡淡开口:“阿槊,臻儿已经死了!”
燕不归有些激动,反声讥笑着质问:“那又怎样?她死了难道就是你对不住她的理由?”
楚胤微抿着唇:“我没有对不住她!”
“你……”
楚胤一脸定定的看着他,语气笃定又坦然的道:“楚胤,从来没有对不住过聂兰臻,这一点,我知道,臻儿在天之灵也会明白,只是你不明白罢了!”
燕不归愣了愣,而后倏然冷笑:“呵……”
“你这是因为爱上了傅悦了吧,所以才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
楚胤淡淡的道:“没有傅悦,这也是事实!”
对聂兰臻,他心痛,遗憾,自责,悔恨,可这些并非因为他对不住她,他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哪怕现在还做不到的,以后他也会做,会为她报仇,会为她讨回公道,哪怕豁出所有乃至于性命,他也会把那些害死她的人全部送进地狱,祭奠她的在天之灵。
而他的原配妻子,永生永世都只会是她。
可是,这些并不是他亏待傅悦的理由。
不管一开始娶她的理由是什么,既然娶了,他就会给她他力所能及的一切。
燕不归冷嗤一笑,道:“你少用这些话来搪塞我,当初我就和你说过,你娶傅悦可以,可是绝对不能爱上她,可是现在呢?才短短几个月过去,你就爱上了她把臻儿抛之脑后了,我还以为你对臻儿情深似海,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你说你没有对不住臻儿,可是楚胤你别忘了,你是她的未婚夫,她从小最在乎你,若是她知道你的心里有了别人,你说她会不会失望?”
有些话,楚胤不晓得如何解释。
他五岁那年,庆王婶诞下一位小郡主,那是聂家百年数代下来唯一的一个女孩,说来也是奇怪,聂家远近旁支不少,可一百多年下来,竟整个家族都没有过女孩,而庆王婶突然生下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儿,因为聂兰臻的出生,一向不待见庆王妃的老王妃对这个媳妇瞬间转换了态度,聂兰臻生下来就长得特别精致讨喜,样貌不像庆王,和庆王妃也不怎么像,唯有眉眼隐隐有几分相像,可这个小丫头却一生下来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喜爱,他的父王和庆王乃生死之交把子兄弟,父王母妃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庆王叔也担心晚一些皇帝会惦记上聂兰臻把她定给皇家,就询问了他的意思,在聂兰臻出生第二日,就给他们订下了婚约。
他那个时候就明白,这个小女孩,是他将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人,是他毕生的使命,等她长大了,他们就会成亲。
所以,他对她很好,也很喜欢她,当时父王正是壮年,他上面还有大哥,楚王府的事情其实用不到他去操心,当时的他,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撑起楚王府,所以他一心只在她身上,久而久之,对她好护着她,成了习惯,成了好似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和使命,好似他这一生,就是为了她存在的,而她,就是他的全部,镶嵌在他的身体里,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想过的,他这一生,只为她就够了,他会陪着她慢慢长大,等她长大了就娶她为妻,然后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她的死去,他第一次彻骨明白了万念俱灰的滋味儿,那个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心痛绝望,好似活着唯一的信念坍塌了一样,倘若不是他有责任在身,想要为她报仇,其实活着对于他而言,和死了没有区别,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失去了她,从没有想过没有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这些年,他经常会想起她,她的喜怒哀乐,那宜喜宜嗔的小模样,在不脑海中挥之不去,午夜梦回,也总会梦见她小时候的各种画面,相比于不能等她长大娶她为妻和她相伴一生的遗憾,更心痛的,是她在那样的年纪就离开了这个世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原本她有那么多人的疼爱呵护,应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可却因为一场莫须有的阴谋,生命终结在了九岁那一年,不晓得死的时候,可曾害怕恐惧,是不是在无助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的成分在里面,当时的他才十四岁,她九岁,当时对他来说,她只是他必须要守护的人,可其实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爱这种深刻的感情,她也还没有长大到可以令他对她产生男女之情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对她的感情,其实是很纯粹的,只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和骨子里刻着的信念,而她,本身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如果她平安长大,他会自然而然的娶了她一辈子用命对她好,可是最重要的,并非相伴,而是守护,守护她,是他从五岁那年开始,就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所以现在他慢慢的对傅悦上了心动了心,他的这些心思他自己看得通透,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傅悦的出现,他枯寂死沉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而这份心思,似乎越来越浓烈了,可这些,和他对聂兰臻的怀念和遗憾并不冲突,这些,他不晓得如何解释,而不管是燕不归还是冯蕴书,抑或是其他人,都觉得他深爱着聂兰臻,他不想否认,也没有必要刻意去否认。
原本若是她没有死,爱她护她宠她,便是他这一生最应该做的。
如今她死了将近十三年了,他没有办法让她活过来,也无法补偿亏欠她的一世平安顺遂,他除了怀念和报仇,再也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了,欠下的那一辈子的守护,若有来世,再行偿还吧。
所以,对于燕不归的这些讽刺和质问,楚胤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和否认。
他没出声,在燕不归看来就是默认,他顿时不甘的道:“你为何不吭声?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无话可说了,楚胤,你为何要这样对臻儿?你对臻儿二十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傅悦几个月的陪伴?”
他最无法接受的,是傅悦还长得那么像聂兰臻,明明应该作为替身的人,却慢慢的取代了原来那个人的位置。
何等可笑?
楚胤静默许久后,淡淡的叹着道:“对于这些,我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清楚自己对聂兰臻的感情,却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傅悦的心思,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不作任何解释。
可他这一句话,更让燕不归确认了他的看法,他了解楚胤,倘若楚胤现在是把傅悦当聂兰臻的替身,他就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每夜里和傅悦在一个房间就寝,不会对傅悦那么好,如果只是替身,楚胤不会无话可说。
只因为事实俱在无从反驳,才会无话可说。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过气结,燕不归连继续质问讥诮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拂袖而去,显然是不想再面对楚胤。
楚胤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里面的茫茫夜色之中,静坐了片刻,的吩咐楚青推着他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照旧,虽然对楚胤极度不满,可法会毕竟不只是为了聂兰臻办的,燕不归倒也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再做什么,只是两个人再没有说过话。
对此,楚胤倒是一切照旧。
法会结束后,燕不归似乎有急事,没待两日就走了。
楚胤却并未立时三刻的离开。
因为傅悦病了。
如今已经是冬天,天气凉了,傅悦不安分,每日这边走走那边溜溜,这一来二去的就然伤了风寒,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身体底子不好,原本只是着了凉,可喝了药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不仅寒气侵体,还伴随着发烧,整天昏昏沉沉没有精神,连吃东西都没心情。
空了大师是得道高僧,医术也挺高,傅悦病了,他们没有随身带着大夫,正好空了大师愿意给傅悦看看,楚胤就打消了派人去滁阳城找大夫来的打算。
空了大师给傅悦看了后,开了两副方子煎药,临行前,不晓得是不是心血来潮,问了楚胤要了傅悦的八字。
楚胤虽然困惑,可还是给了。
目送着空了大师离开,楚胤让楚青推着他回了房内,看到傅悦病恹恹的靠坐在床榻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叹了一声,上前。
“可好些了?”
傅悦整张脸皱着,没什么精神,声音也是透着一股子病气:“好难受,头疼,好像要炸开一样!”
楚胤无奈了:“谁让你不注意些?”
傅悦咕哝着撇撇嘴:“那哪能怪我?我明明有穿好多衣服,白天是不可能着了凉的,肯定是晚上,那这个就是你没看好我了!”
楚胤:“……”
所以,是他的错?
他这些天晚上虽然不和她一起睡,可点了睡穴她都是一夜睡到天明,也不可能蹬被子,没道理会伤了风寒吧!
傅悦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闷声道:“讨厌死了,最不喜欢生病了!”
楚胤轻声道:“好了,病好了就好好养着便是,你听话吃药,过几日就好了!”
傅悦委屈巴巴道:“哪有那么快!”
“什么?”
傅悦吸了吸鼻子:“我每次生病都要好一阵子才能好,这次估计也一样!”
楚胤没好气道:“那是你不听话吧?不好好养着,不听话喝药,还各种闹腾,并自然是好的慢!”
傅悦脸一臊,立即反驳:“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