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禩没说话,目光一转,竟落在了站在傅悦身侧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的蒙筝身上。
傅悦见状,眯了眯眼,还没开口,赵禩已经先开了口。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道:“楚王妃身边……当真是卧虎藏龙!”
第214章 开门见山,不能共存(一更)
傅悦诧然挑眉,见赵禩一脸严肃沉着,眼眸一转,而后倏然笑开,不疾不徐的悠悠道:“这话倒是不假,蒙筝可是我父皇命人从祁国皇室暗卫中挑出最出色一个,让人特地培养来保护我的,武功高强善于隐匿,甭管是多严密的守卫她也能来去自如不被察觉,哦对了,她杀人的手法更是一绝,可以不破衣便让人遍体鳞伤筋脉寸断,以至于血染全身……”说着,她还一脸转过头去一脸好奇的看着蒙筝问:“对了蒙筝,你之前说这叫什么死法来着?”
蒙筝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绷着脸恭声道:“回禀公主,叫枫叶红!”
傅悦了然一笑,这才看向赵禩:“裕王殿下觉得……这个名字应否?”
赵禩面色不变,也不会打,只微眯着眼道:“所以,楚王妃这是承认临川的死是你派人所为?”
傅悦嗤笑:“我若说不是,裕王殿下信么?”
赵禩没说话。
自然是不信!
他若不是十足的确认是傅悦派人做的,也不会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她会回答的如此干脆,丝毫不否认!
她这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如何,或者说,笃定了就算知道了此事是她做的,没有人能拿她如何!
跟楚胤一样,狂妄至极!
傅悦仿佛没见到赵禩那凌厉阴冷的目光,笑吟吟道:“看来裕王殿下近来查案很辛苦,不过也很让我意外啊,太子殿下丝毫线索都查不到,却让裕王殿下查的清清楚楚,你说若是太子和荣王知道陛下不仅让裕王殿下暗中追查此事,还任由裕王殿下调遣帝王才能掌控的暗龙卫,他们会如何呢?”
赵禩再度眯眼:“王妃这是在威胁我?”
傅悦耸了耸肩,一脸单纯无辜:“怎么会?只是单纯的好奇,我又不是长舌妇,你们赵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可不屑去说,自然也不屑用这个来威胁,不然早干嘛去了?”
赵禩闻言,依旧眯着眼看着她,还若有所思的样子。
傅悦自顾的喝茶,仿若当他不存在。
屋内静了一会儿后,赵禩面色恢复淡漠,只好奇不解的问:“本王很好奇,王妃为何要对临川下手?”
傅悦想都没想就回答道:“看她不顺眼啊!”
赵禩显然不信。
傅悦很诚实的样子道:“这是实话,真的是看她不顺眼,原本是早就打算寿宴那天杀个皇子公主给皇帝陛下做寿礼,让他激动激动,可也没想好杀谁,这不正好了?那日就遇上她了,瞧她甚不顺眼,就拿她开刀了!”
她说的很随意,好似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怎么好,而不是在说一个人的死!
赵禩眸色微动,静了一下才沉声问道:“为何?”
傅悦一懵:“嗯?什么为何?”
赵禩问:“为何报复我父皇?”
傅悦愣了那么一下,然后……
笑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张扬而讽刺。
赵禩蹙眉不解:“你笑什么?”
傅悦颇有几分虐浪笑敖的样子道:“为何?如此一目了然的事情,裕王殿下竟然问我为何?是裕王殿下一叶障目还是明知故问呢,或者说,自以为你们那些拙劣不堪的手段很高明?”
赵禩静默着不晓得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忽然问:“是因为楚胤?”
傅悦故做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道:“仔细算起来,也有他的原因吧!”
赵禩再度蹙眉。
傅悦微微笑着,说出的话却打着几分冷肃:“都说夫妇本为一体,这话倒是不假,我与我夫君情深意重,自然,他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便是与我息息相关,夫君的痛,作为妻子的我切身体会,夫君的恨,我亦能感同身受,夫君的仇人,与我也是不共戴天的,我这个人一向爱憎分明有仇必报,如此血海深仇,怎么能不报呢?”
赵禩闻言,看着傅悦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却也没有说话。
傅悦继续到:“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其二嘛,便是为我自己报仇,去年我遇刺被掳,令尊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裕王殿下心知肚明,那箭头上抹的天绝剧毒可真是厉害啊,让我这一年来深受其害,屡次徘徊于生死线上,如今还余毒未清一身病痛,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只是杀了一个临川公主可远不足以让我泄恨呢!”
赵禩眸色顿时幽深了几分,看着傅悦,却也一时间没有开口。
傅悦也不说话了,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茶盏。
好一会儿,赵禩才忽然开口:“你现在……”
他刚一开口,意识到什么了一般,忽然停顿一瞬,而后神色略变,紧接着开口问:“那你还想如何?”
傅悦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赵禩,忍不住笑问:“我想如何?裕王殿下这问题问得有趣,难道裕王殿下现在是觉着……楚王府和赵氏如今是可以共存的关系么?”
赵禩哼笑,一副瞧不上的样子道:“不能共存又待如何?反了皇室不成?凭楚王府?王妃不觉得这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念头?”
傅悦悠然笑道:“不自量力?不尽然吧,裕王殿下是个聪明人,心里应该清楚,秦国现在瞧着风光强大,实则外强中干,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都是不容小觑的,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棵树再如何参天茂盛,树根腐朽败坏了,那就是只有枯萎等死的份了!”
赵禩面皮紧了紧,却沉默不语,眼底翻涌着不明情绪,忽明忽暗的。
傅悦继续直率坦言:“不过说起来,我们也什么都不用做,如今皇帝陛下昏聩无能自毁江山,亲自主导这一出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戏码,朝堂混乱互相倾轧,军心离散惶恐不安,就连民心也逐渐消散,眼看大厦将倾,我们只需要慢慢等着就是了,毕竟能坐收渔翁之利,那就实在无需损兵折将了,或许裕王殿下这个陛下苦心培养的继承人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可是,谈何容易啊?”
赵禩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打量着她,目光中略带探究,很认真的探究目光,仿佛想要穿透她的外皮看清她,却怎么看都徒劳,片刻后,才倏然笑了起来:“本王以前果然是小瞧了你,如今算是开了眼,楚王妃……可真是令人惊艳啊!”
傅悦不置可否。
赵禩垂眸想了想,忽然问:“你就那么爱楚胤?”
第215章 不是替身,当年渊源(二更)
傅悦怔然一瞬,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颇为好笑却又无比认真的反问:“裕王殿下这个问题着是好笑,他是我的夫君,我不爱他……难道我还爱你不成?”
赵禩一时间愣在那里,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语调略带迟疑得问:“你爱他……只是因为它是你的夫君?”
傅悦没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茶杯盖子。
赵禩显然不满意她的沉默,也瞧不出她是默认还是不想回答,沉吟片刻,忽而又问道:“你爱他……那你怎知他也爱你?”
傅悦一听,又忍不住笑了,有些玩味揶揄的再度反问:“他不爱我……难道爱你?”
赵禩:“!”
然后:“……”
他原本还算严肃的脸色似乎扭曲了一下,不过,只是那一瞬的破裂,就又恢复如常了。
赵禩目光沉沉的看着傅悦片刻,才淡淡一笑道:“每次和王妃说话都觉着很有趣,王妃这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傅悦挑眉。
赵禩忽然意味深长起来,语气亦是带着几分诱导:“这个人,与楚王还渊源颇深呢……”
他话没说完,傅悦打断他:“若是我没猜错,裕王殿下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兰臻郡主了吧?”
赵禩愣住。
傅悦讽刺笑着:“如果我没记错,加上这一次,这是裕王殿下第三次与我旁敲侧击的提及这位兰臻郡主了,终而复始的用一个死人挑拨离间,还是一个不到十岁就死了的小丫头,殿下也不觉得无趣?”
赵禩诧异眯眼:“楚胤与她的事你都知道了?”
傅悦淡淡笑着:“我刚才都说了,夫妇一体,他的荣辱悲欢与我切身相关,他过去所有的一切,没有我不能知道的,自然也没有我不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你应该知道,她是楚胤心中无可取代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可楚胤的心里无论何时都会有她的位置,你再如何撼动不了,何况,你又怎知楚胤不是在把你当替身?你怕是不知道,你除了模样像她,性子也有几分像,楚胤将你唤作臻儿,以上种种足以说明这一点,王妃是个聪明人,莫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还是说因爱盲目自欺欺人?”
听到赵禩这番话,傅悦直静了一下,才从容自信的淡笑道:“我不是替身!”
赵禩挑眉:“公主就这么自信?”
他不知为何换了个称呼。
傅悦很笃定的道:“不是自信,这是事实,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依旧如此!”
赵禩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似在考量她的话,又似在探究什么。
不过不管是什么,傅悦都不在意,只是笑笑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反反复复的只知道用一个死人挑拨离间,旁人也就罢了,我听说裕王殿下当年与兰臻郡主颇有渊源,说起来兰臻郡主也算是你的一个故人,你的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吗,她也被挫骨扬灰了,逝者已矣,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来挑拨我和楚胤,你不觉得羞耻,我都替你脸红!”赵禩难得的面色晦涩了几分,然后,神色恍惚,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和她,确实是渊源颇深。
聂兰臻其实不太喜欢接触一众皇子公主,也就唯独对作为她准嫂嫂的宜川公主还算亲近,其他的,哪怕是太子她都不喜欢接触,唯独对他还算例外。
赵禩还记得那一年,他只有八岁,因为自小丧母,也没有养母庇护,他父皇明面上对他也不冷不热,在众人看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连奴才都敢欺负他,尽管那些奴才在欺负他之后,通常没有好下场,当时云家也没有现在这般显赫,所以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没有任何倚仗的皇子。
那些奴才欺负他倒还可以暗中收拾,可太子的欺负,他不管是因内什么缘故,都只能忍着。
他记得清楚,那一次是秋猎,在青台山,他被赵祯欺负,赵祯比他大一岁,一贯傲慢自大,当时他和老六还有太子都是年纪相仿,可是老刘是楚贵妃养的,赵祯不敢怎么着,可对他这个不受宠又年龄相仿的的弟弟自然是不会有好态度,所以一见到就不会有好脸,他也见怪不怪了,可就是那一次,赵祯把那平角箭射到他脸颊上,虽然不会刺伤人,可他当时还小,且这样直接射中脸上,到底很疼,他却不能还手,可就在他被射中之后,赵祯也被一支不知哪来的平角短箭射中了,且射中的是脸!
众人看去,看到的是聂兰臻,当时她骑在一匹小红马上,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弩机,一脸的明媚狡黠。
当时很多人在,赵祯作为太子被当众打脸,气的炸毛,可她是庆王府最得宠的小郡主,在秦国,那是尊比公主的存在,赵祯是庆王教导骑射的弟子,她都说了是失手,赵祯自然不能跟她计较,就只能气急败坏的走了。
赵祯一走,众人也跟着散了。
人群散去后,她跳下小红马,轻快的跑来他面前,就像一只小蝴蝶一般轻舞,之后眨着大眼睛问他:“你没事吧?”
那声音很清脆,很干净,还带着几分甜美。
可是,也带着浓浓的关心。
他一直知道她的,兰臻郡主的名字秦国上下谁不知道?他也不例外,只是从来没有与她接触过,那是他第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是一场相护和关心。
很久违的感觉,很暖心。
之后,她见他脸上被箭头打中的地方青肿了一片,立刻就叫随行的人把庆王妃给她准备的用来擦抹跌打损伤的药给了他,愤愤不平的骂了赵祯几句,说他过分,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叫他以后被欺负的时候不能忍,记得还手,他也是皇子,都是陛下的孩子,没有谁应该让着谁,她这是单纯的想法,可他却很窝心。
后来他们没相处多久,楚胤和她的几个哥哥来找她了,她就跟着走了,临走前却把那把小弩机给了他,瞧她的样子,明明很喜欢那本弩机,很不舍的样子,却还是给了他,教他以后赵祯若是欺负他,就用弩机射他!
她跟着离开的时候,挥挥手与他道别,笑得灿烂明媚,那般炽烈夺目的神采,让人一眼难忘。
他很喜欢她。
一个月后,他被送到庆王那里,跟庆王学习骑射和兵法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