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禩低声道:“暗龙卫的人传来消息,青竹先生已经在来的路上,最多五日便能抵达。”
皇帝本来就拧着的眉头愈发锁紧:“朕如今一日比一日严重,五日……怕是难等了。”
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的头痛不简单,宫中几十个太医都看不出是何缘由,但是,他却几乎日日都在发作,有时候一日几次,一次比一次难以控制,仿佛血光笼罩一般暴戾嗜杀,以前还会头痛之后还会昏迷一些时辰,可如今比说自己睡着,就是昏迷了,竟然也会痛醒,他身上定是被做了什么手脚,可太医难以诊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无从查起,只能请民间医术高超者来看看。
而青竹先生虽然不及那两位名冠天下,却也是当世少有的名医,且就在秦国境内。
赵禩拧眉,不知说什么。
皇帝咬牙道:“其实若论天下医术精妙者,楚王府就有两个,只是可惜了……”
燕无筹和姬亭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医术无人能及,却不成想,两者却都和楚王府关系密切,是绝对不可能愿意进宫给他看诊的,何况,就算他们愿意,皇帝也绝对不放心。
赵禩眸色微动,也没说话。
皇帝淡淡的问:“暝绝还没有消息?”
提及这个,赵禩脸色较之方才更加凝重:“尚无。”
暝绝已经杳无音信半个多月了,生死不明踪迹全无,他回来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是一般的暗卫,自然不用这般大费周章,可是暝绝并非一般的暗卫啊。
皇帝沉声道:“暝绝失踪时,楚胤在京中,此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朕只怕人是被他抓去了。”
赵禩垂眸低语:“儿臣以为十有八九是他抓去了,毕竟暝绝的武功如此高超,能奈何他的人极少,只是若是如此,怕是我们都毫无办法。”
楚王府守卫森严根本没办法进去,所以,若是人在楚王府,他们是毫无办法的,既不能进去救人,连灭口都做不到,而暝绝知道的太多了,若是死了还好,若是活着,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楚王府的手段。
然而,人失踪了那么久,暗龙卫并没有任何损失,出了暝绝失踪之外一切如常,如果他真的被问出什么,不可能那么平静,所以,人估计是已经死了。
楚胤这个人他了解,当初很多事情虽然都是皇帝吩咐的,可都是暝绝去办的,楚胤对暝绝怕是也欲除之而后快的,难保不会直接杀了。
希望是杀了!
皇帝淡淡的道:“先继续查着吧,暝绝知道太多,难保不会吐出什么,若是有任何异常,立刻吩咐下面的人撤离转移,不要再造成任何损失。”
赵禩拱手道:“儿臣明白,已经在盯着,若暗龙卫有任何异常,会即刻下令。”
“嗯,你做事朕一向放心。”
说着,他看着赵禩问:“新军招收的如何了?”
赵禩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不尽人意。”
“为何?”
赵禩定定的看着皇帝:“父皇应该知道近来盛传的流言蜚语吧?”
皇帝愣住。
赵禩道:“如今不仅征兵不顺,各地的军营也都军心不安,特别是北境,您不该召舅父回来的。”
不管那则流言是真是假,都足够造成不晓得人心浮动,何况当年的事情过于蹊跷,可信度极高,有了庆王府和聂家军上下被兔死狗烹的前例,之前骁骑营的下场在后,谁不心生惶恐,这个节骨眼招收新兵,其实真的不是合适的时机,幸好如今各国皆各有内乱无暇分身,秦国没有战火,不然必败。
皇帝听着最疼爱的儿子说的这些带着责怪的话,似有些不悦,可忍了忍并未发作,只是抿唇不语。
赵禩也一时间没说话。
好一会儿,皇帝直接扯开了话题:“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赵禩道:“只一心处理朝政,并没有异常。”
“你盯着他点,他如今已经知道了朕的打算,如今的平静不过是伪装,你小心些,朝堂上的事情也切莫松懈,沈儒到底是个有手段能力的,他如今没有退路,必定死心塌地效忠,你且用着,要处置,等你以后稳坐朝堂再说。”
最近朝堂上可谓大换血,官位更迭动荡不平,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到底位极人臣这么多年,抛开别的不说,沈儒处理朝政上的事情还是挑不出错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一点,也是皇帝启用他的原因之一。
对此,赵禩并未吭声。
皇帝看着赵禩,语调淡淡却郑重其事:“父皇为你铺好了路,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切莫忘了朕这么多年对你的一片苦心。”
这句些话皇帝说过很多次,虽然不算每次都重复一样的,可意思都如此,赵禩除了听着,也依旧没什么话。
他一向如此,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嘱咐了几句就让他退下。
出了外面,赵禩去了安庆殿的外偏殿,里面正躺着两个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是皇帝今日杀死的人。
自从跟之前连这几次杀了人后,皇帝吩咐之下,安庆殿里伺候的人都很少进殿内,每逢发作,何福也都会让外面的人撤出安庆殿外,倒是有几天没有伤到人了,今日这两个宫女是进去给皇帝更换香炉里的香的,正好皇帝发作,就把人掐死了。
赵禩撩开白布看了片刻,才吩咐身后的肃六:“吩咐人送去好好安葬了。”
“是。”
赵禩吩咐完后,这才离开了偏殿,打算出宫,却遇上了太子。
“参见太子。”
“七弟免礼。”
太子微微笑着让他免礼,一副谦和的模样,竟没有来半分以前的不可一世和目中无人,甚至比他去东越之前还要深沉稳重了,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也越来越懂得收敛自己了。
看着他的目光,如同一个好兄长:“七弟是刚从父皇那里出来?”
“是。”
赵祯一副和煦的样子问:“今日朝堂上事情多,加上父皇不愿被人打扰,本宫好些日没有见过父皇了,没想到七弟竟然能见到,不知父皇龙体可好些了?”
“太子皇兄若想知道父皇身体如何,自己去安庆殿问父皇便是,何必来问臣弟?”
话音淡淡,仿佛带着刺,让太子有些尴尬,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恢复如常:“那倒是,看来本宫得亲自去看看父皇了,既然父皇见了七弟,应该也会见本宫的。”
赵禩心里嗤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太子笑道:“七弟现在忙于军务,本宫就不耽误七弟了,先去看看父皇。”
说着,绕过赵禩就往安庆殿去。
赵禩蹙眉看着他的背影,神色不明。
然后,很快就转身往宫外去。
太子去见皇帝,毫无意外的吃了闭门羹,他也没有丝毫不悦,又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正吩咐着宜川公主明日去一趟楚王府,再看看十公主和孩子。
自从那日十公主回来告知此事,皇后高兴不已,可因为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怕泄露出去有碍计划,就忍着没怎么理会,也没让宜川公主多去看看,就怕去的频繁了引起猜测再有什么事端,如今过去多日,她便打算再让宜川公主明日替她再去看看,顺便询问他们的打算。
得知谢云开身体很不好,十公主也十分体弱,皇后就嘱咐了张崇去准备明日带去的珍贵补品,一串补品名单列出,宜川公主听着都无语了。
她无奈的笑道:“母亲,此事尚不知他们做何种打算,不宜泄露出去,您让女儿捎上这些,岂非路人皆知了?何况,楚王府什么没有?哪里就需要从宫里搬去?指不定宫里的东西燕舅舅和姬亭长老都不愿意理呢。”
第56章 皇帝毒发,赵禩质问
宫里有的,楚王府都有,宫里没有的,楚王府也有,所以,楚王府什么都不缺,也用不着送这些东西去。
皇后想了想,倒也是赞同宜川公主的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就不送这些了,你去看看她们母女即可,特别是婉清,她既然知道了谢蕴的死,如今怕是也还伤心着,你多宽慰她,别让她因为谢蕴的死太过伤怀,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更得好好的,何况,她还有个孩子,那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父亲,可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宜川公主含笑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会好好宽慰,不过女儿觉得怕是也不需要了,有兰臻在她身边宽慰开导,她应该能走得出来的,您可别忘了,那丫头最是懂得哄人了。”
皇后闻言哑然笑道:“那倒是,她小时候,那张嘴最是能哄人,不管什么事儿经她的口,都能说的天花乱坠,让人心花怒放,也最懂得安慰人,有她在,倒是不用担心婉清会想不开。”
语调中,掩盖不住的宠爱和放心。
宜川公主也难得发自内心的笑着。
这时,外面来报,太子来了,母女俩就不聊了。
接下来的几天,朝中倒是一派平静,太子日常处理政务,赵禩一心扑在新军招收和整编上,兄弟俩的争斗还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也十分诡异,朝中最近已经进行了一场大换血和官职调动,各方势力盘根交错,好似平静的湖底暗流涌动,不日就涌上湖面,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份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了。
而皇帝一天比一天严重的消息,虽然已经封锁了消息外面不知,可却瞒不过傅悦,而赵禩找来,虽不是意料之中,却也没有让她多惊讶。
昨日,裴笙又来找她,她在府中待得着实无趣,想出去透透气,可自己的时候觉得没伴儿也没劲儿,裴笙也无聊的紧,俩人一拍即合,就约好了今日跑到城外骑马散心,还把楚馨小丫头捎上。
裴笙近来气性恢复了不少,虽然不及之前那般直率热忱单纯无忧,可许是潜移默化,如同一棵过了冬季的树,再度萌发出嫩芽,更添了几分初春的生机。
既再生萌芽,那再度枝繁叶茂,也不过事时间问题,只是,经历过了风吹雨打,比往年多了几分沧桑罢了。
骑在马上并排慢悠悠的走在马场的草地上,裴笙有些遗憾的样子,还幽幽叹气。
傅悦侧目,不有询问:“你叹什么气呢?想你夫君了?”
裴笙一脸无语的瞥她,含着几分羞恼,没好气道:“什么啊?你怎么又在打趣我!”
上瘾了是吧!
“那你叹什么气?”
裴笙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就在想啊,要是在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是秋猎大典了,可惜今年又取消了,不然我也想去看看这一番盛典,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呢。”
以前没兴趣,所以每年秋猎大典她都没跟着去,现在想去看看了,结果取消了。
去年也取消了。
去年因为北边交战,且战事激烈,所以取消了秋猎,今年则是因为皇帝抱病且朝堂刚经历一场动荡,时局不对。
傅悦兴致缺缺,直接翻白眼了:“有什么好看的,说是秋猎,可充其量也就是皇帝带着一群人一起去青台山吃喝玩乐策马打猎罢了。”
小时候她倒是喜欢热闹,哪里热闹钻哪里,这种盛大的典礼自然是她所喜欢的,何况,还可以骑马打猎,虽然她小不能跟着打猎,可是她能骑马啊,而且看着别人打猎她也高兴。
裴笙看了看湛蓝的天际,更加没精打采了:“你这样一说,我就没兴趣了。”
傅悦可以说是三句话不离人家小夫妻的进展:“和你夫君处的如何了?”
裴笙:“……”
无语的斜视她,一张娇嫩的小脸垮了垮:“你昨日才问过。”
傅悦理直气壮:“我关心你嘛。”
裴笙不客气的怼她:“你其实是楚王哥哥不在身边闲的吧?”
傅悦:“……”瞎说什么大实话!
裴笙不凉不淡的道:“还不是那样,他最近几日很忙,早出晚归的,昨日也不知道从训来了好些大小难度不一的八卦锁,说我若在府里闷得慌的时候可用来解闷。”
“然后呢?”
裴笙一脸平静:“然后,我当着他的面,一刻钟就全解开了。”
傅悦:“……”
“他……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