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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峻:“……你可真是胆子大。”
  她知不知道,下人之间也有勾心斗角的?不过,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多半是不知道了。
  就知道见钱眼开,傻瓜!
  “不行!”他为她做了决定,“只能挑一样!”
  他虽然语气严厉,但是从他单独叫她来赏赐的举动上看,实在不是个严厉的人。
  宋莹莹歪了歪头,问道:“如果我全都拿走,你会追出来吗?”
  “……你敢!”司徒峻用力地拍着椅子扶手,喝斥道:“流萤,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嚣张!”
  凶凶凶,就知道凶。
  宋莹莹把小玉佛和小玉蝉装进了钱袋,然后把钱袋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好啦好啦,不气不气,大不了我以后多陪陪你。东西我就收下啦,多谢小侯爷赏赐。”
  笑着对他挥挥手,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你回来!”
  然而她脚步轻快,此时已经踏出了门,叫是叫不回来了。
  司徒峻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追出去,收回其中两件赏赐?这样没脸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不追出去?她也太狂妄了!
  一时好气又好笑,过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笑了出来。
  宋莹莹得了司徒峻的赏赐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大家本来觉得宋莹莹这个管事大丫鬟就是个笑话,大权旁落不说,侯夫人赏赐众人却单单落下了她,真正叫人瞧不起。然而司徒峻单独叫她进去,给了她这么多赏赐,又叫他们心惊不已,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侯夫人哪里是不待见宋莹莹?分明是看重她,却想叫小侯爷做这个好人,以此收拢宋莹莹的心,叫她一心一意伺候他。
  而小侯爷待她也的确是看重,给她一个人的赏赐,顶得上他们半院子的人加起来了!
  一时间,宋莹莹这个有名无实的管事大丫鬟,渐渐获得众人的尊重,慢慢站稳了脚跟。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司徒峻的生活已经很规律了。几时起床,几时休息,几时吃三餐,几时出去溜达,时不时看看书、作作画,虽然仍不如能跑会跳时开朗,却也比每天把自己关小黑屋时好多了。
  宋莹莹的任务渐渐轻了。
  能不轻吗?再不必她每天绞尽脑汁想话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才能哄得他不胡思乱想了。现在别的丫鬟小厮伺候他,也能伺候得好好的,她只在他偶尔消沉的时候逗一逗他就够了。
  这一日,司徒峻的情绪明显有些不一样。
  他脸上写满了焦虑、躁动,脾气十分多变,一会儿叫这个,一会儿吼那个,满院子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往跟前凑。
  “他怎么啦?”宋莹莹觉得奇怪,就问晴兰,“从没见他这么折腾过,又是换衣服又是找鞋子的,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吗?”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只是还要确认一下。
  晴兰瞥她一眼:“少打听主子的事!”
  抱着一只精致的匣子,往屋里去了。
  宋莹莹耸了耸肩,掉头回屋了。
  回了屋,往床上一躺,背起了英文单词。
  她跟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不一样。其他人各有事情做,有做针线的,有侍弄花草的,有近身服侍的,负责把小侯爷照顾得妥帖。她是新买进来的丫鬟,除了长得漂亮些,会哄人一些,就再也不会别的了。侯夫人也不放心叫她伺候司徒峻,只叫她给司徒峻逗乐解闷。
  因此,司徒峻闷闷不乐的时候才用得着她,其他时候都是用不着她的,再清闲也没有。
  她闲着没事,就吃吃喝喝,把自己当猪养。或者复习一下自己曾经学习的知识,比如英语,单词是不能忘了的,口语也要练。还有理科知识,也不能全忘了,她偶尔会给自己出几道题,没事就在心里解一解,聊以打发时光。
  晴兰挤兑了宋莹莹一句,就进屋服侍司徒峻穿戴了。
  小侯爷近来脾气越来越好了,根本用不着那个傻乎乎的流萤了,晴兰觉得用不了多久,侯夫人就会撤了宋莹莹的职,叫她一个人做名正言顺的管事大丫鬟。
  因此,小侯爷曾经的心上人要来府里看望,她一个字也没对宋莹莹提。
  司徒峻此时也没想到宋莹莹。当“宁馨和”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脑海中时,他谁也想不到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个名字,只余下这一道身影。
  昨日他接到帖子,得知宁馨和今日要来拜访,紧张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早上起来,本来准备好的衣服鞋子又觉得不妥当了,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半天。
  终于,被晴兰指天发誓说身上这一套打扮就很好,他才微微放下心,紧张地等待宁馨和到来。
  宁馨和来了。
  她如今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三个女人之一。品阶上,她比不上太后和皇后。但是以鬼面冷王的权势,他所挚爱的女人,谁也不敢怠慢半分。
  如此尊贵的她,却没有穿金戴玉,仍如以往那般素净大方打扮,只是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抬脚迈进门。
  司徒峻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它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千百次被他暗暗想念,明明已经被他刻入骨髓,然而如今看着,却竟然有些陌生。
  像是隔了两辈子没见那般陌生。
  第43章 坐轮椅的男配11
  两辈子没见?
  是了,司徒峻恍惚想道,他双腿残废后,坠入了深渊,又被一双温软的手拉回现世,可不就是隔了两辈子吗?
  “阿峻。”宁馨和叫他,神情复杂。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宁馨和的心情很复杂。那件事后,她还没有来看望过他。他那般担心地赶去救她,还因她而残废,她本该来看望他的。
  可是家里那个醋劲十足的男人不许,一旦她提起,他就扛着她往床上丢,叫她下不来床。无法,她只得派来人送了礼。
  今日是因为跟那个男人吵架了,他不在府里,她得以出来看一看他。
  “我应该早些来看望你的。”宁馨和愧疚地道,“你不会怪我吧?”
  司徒峻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的模样,缓缓摇头。
  他从来没有怪过她。
  见他摇头,宁馨和更加愧疚了,她认真地道:“我知道有一位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他曾经治好过高位截瘫的患者。大概就是,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了的人,都被他治好了。阿峻,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那位神医,叫他来治你的腿。”
  司徒峻看着她关切又愧疚的神情,心里头恍恍惚惚的,听着她说神医的事,都不觉得震惊或是喜悦了。
  好一会儿,他终于从这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中回神,微微扯起嘴角:“没事。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没关系。”
  他曾经很为自己的残废而消沉,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但是现在,他走出来了,那道深渊被他远远抛在后头,他再也不会踏进去了。
  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是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下半生大概要坐在轮椅上度过。
  “人各有命。大概,我命中有此一劫。若能找到那位神医,自然是好的。找不到,你也别为我难过。”他道。
  宁馨和看着他平静中隐隐豁达的样子,特别愧疚,又特别感动:“阿峻,你没有消沉,我真为你骄傲,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勇敢的人!”
  司徒峻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
  她曾以为今天到来,会看到消沉的他?
  是了,她没有看错他,他曾经的确消沉过。那样消沉,一蹶不振。
  “我本来以为今天会看到一个消沉不振的你。”见他神情从容,宁馨和不禁放松了态度,敢和他说笑了,“还想了许多鼓励你的话。你没有消沉就最好啦,我省了不少口舌呢!”
  司徒峻脸上的笑意更淡了。
  宁馨和的态度,让他有一点不舒服。或许是曾经所有人都对他小心翼翼,母亲、父亲、府里的下人,都待他小心翼翼。因此,见宁馨和也是如此,他不禁有些失望。
  他曾经那样钦佩她、倾慕她,认为她有才情、心胸宽广、见识不凡,跟世俗女子不一样。
  原来,她也和别人没有不同?她就跟其他人一样,也是小心翼翼地待他。
  他不禁想起了宋莹莹。她才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怕触痛他的时候,她胆大妄为,腿不抖、心不慌地冒犯他,一次又一次,下了猛药将他拉出深渊。
  “阿峻?阿峻?”面前晃动着一只手,将司徒峻唤回神,只见宁馨和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啦?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吗?”
  司徒峻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他曾经视她为仙子,心中稍稍亵渎她一下都觉得大不敬,然而此时看着,她也只是一个貌美的普通女子而已。
  “没有。”他勉强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失落。
  宁馨和以为他是强颜欢笑,不忍她内疚才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来,心里更愧疚了。又跟司徒峻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去了:“阿峻,我一定会找到那个神医的,你等我!”
  说完,她就离去了。
  司徒峻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久久未动。
  心中有些茫然。
  好像有什么离他而去了,心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怅然,失落,叫人不适。
  晴兰远远地看着他,不敢靠近。
  上回她推他来花园,他用那种可怖的眼神看着她,令她心有余悸。想了想,她叫了个小丫鬟:“去把流萤叫来,就说小侯爷心情不好了。”
  不多会儿,宋莹莹来了。
  她并不觉得意外。以残疾之身,面对曾经心爱的人,司徒峻的心情好才怪了。
  她来到司徒峻的身前,笑嘻嘻地看着他:“被刺激啦?”
  司徒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宋莹莹便拍了拍他的肩:“好啦好啦,一个锅一个盖,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不是你的盖,你也不是她的坑,你们走不到一起是没缘分啦!别灰心,以后还有更可爱的女孩子等着你!”
  司徒峻听着她胡扯,莫名竟觉得颇有两分道理。
  然而没缘分本身就是一件叫人难过的事,不是吗?
  何况,他难过的原不是这个。
  更难以启齿。
  他垂着眼睛,不说话,宋莹莹便只好猜:“你是为什么不高兴呀?你说一说,我开解开解你,我可是很会劝人的!”
  她拍着胸膛,一脸自信的样子。司徒峻的视线在她的胸前停顿片刻,移开了。
  仍是不说话。
  宋莹莹见他虽然不是特别低落,却也一时好转不起来的样子,就扯着各种话题聒噪他。
  她长得好看,声音又甜又软,哪怕是聒噪起来,也不会叫人特别厌烦,反而有种驱除寂寞和孤独的特效。
  这也是宋莹莹为什么总喜欢聒噪他的原因。
  她扯了半天,扯得口干舌燥,见他仍是一言不发,就捶了他一下:“你好了吧?好点没有啊?我口干舌燥的!要不我们回院子,你叫我喝口水,我缓一缓再跟你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