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四继续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其实也没犯什么罪,就是这畜生不太聪明,只对他们家的男人亲近。他家的男人一走,这畜生就不招人待见了,最后……最后就丢进用木板钉的箱子里,埋了。”
“你说的他们家是谁家?”
“就是住在半山腰上的那一家。”
“是秦玉家?”江昭阳的脸色突然一白。
“对,那猴子就是她爹从外面带来的。不过带来之后不久,秦玉她娘洗衣服的时候就突然疯了,跳河死了,死后没几天,她爹就找不着了。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他们家就剩下一个孤寡老太太带着一个小丫头了。老太太觉得她们家的灾祸都是那个野猴子带来的,所以一生气,就让我们帮忙给处理了。”
“呵呵,处理?”江昭阳冷笑了一下,“你们倒是知道助人为乐哈!”
秦老四也不辩驳,低着头,双手紧握在了一起,一副老实巴交的表情。
江昭阳打开了手机,调出刚才的自拍照,丢在了他的面前,“看看!是不是它?”
因为拍摄光线不好,透过照片只能勉强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趴在窗上,秦老四对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太黑了,看不清。不过那猴子没有这么大,也没有那么高,也就这么大点吧。”他用手比了一下。
江昭阳按照他比的高度估算了一下,也就一米二左右。
“你们是在哪一年把它活埋的,还记得吗?”
秦老四皱紧下眉,眯着眼想了很久。
“对了,是非典那年。”他突然睁开眼叫道。
“胡说,是非典刚过去的那年。”一旁的杨二狗纠正道,“她家老太太不也是怕这猴子身上有病毒,所以才让村里的人给处理的吗。”
“到底是那年?杨二狗你别说话。”刘副队指着杨二狗的鼻子再次警告道。
秦老四又低头想了一阵,最后肯定地说:“杨村长没说错,是我记错了,就是非典刚过去那年。”
“那也就是04年了。”江昭阳不禁暗暗想道,“被活埋了十三年之久的猴子,难道突然间复活了?难道这家伙是齐天大圣转世了?”
刘队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江队,您看后面的事怎么安排?”
江昭阳的回答异常笃定:“开棺。”
刘队大概也跟他是一个想法,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今天开,还是明天开?”
江昭阳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明天吧。”他说,“让大家伙也都休息一下。还有,秦玉那边的思想工作……”
刘副队拍了拍胸脯,“我去做,您放心!”
江昭阳表情一愣,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临解散时,他突然用手握住了秦老四的肩膀,问:
“对了,那猴子有名字吗?”
秦老四有些惶恐地点了下头,“有……有,好像是叫……毛桃?”
说完,他还扭头看了一眼杨二狗,杨二狗脸一歪,“你瞅我·干啥?就是叫毛桃。”
这话过后,村里的几个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各自回家了。
·
村民走后,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抽着烟的江昭阳和刘副队长,除此之外,角落椅子上还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颜以冬。
“小冬,你回去睡吧。”江昭阳开口劝道。
“没事,我不困。”颜以冬揉了下眼,强打了一波精神。
其实,她早已下定了决心,今后无论江昭阳去哪,她都要跟着。因为一想到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张脸,她觉得比起当活体靶子,还是做牛皮糖更开心一点。
刘队大概也看出了此刻他们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他笑了一下,在烟灰缸里掐熄了烟头,温声劝道:
“江队,你也累了一天了,身上还有伤,你和颜队都去休息吧。巡夜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你们放心睡就行!”
“不急。”江昭阳又慢悠悠地点上了一支烟,“武队那边情况怎么样?”
“武队的生命安全暂时倒没什么大问题,车辆和人都没被落石砸中,就是现在我们没有机器设备,光靠人和撬杠,没有效率啊。老实讲,武队能不能撑到最后,现在兄弟们心里……”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没敢把话说全,但江昭阳却听全了。
“现在手机没信号是个大问题,不然我还能叫一下直升机增援……”
“估计是因为地震,附近的通信基站都被毁了,现在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队一番感叹后,会议室里的气氛难免有些压抑。
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才开口问道:“这村里的案子您怎么看?”
“嗯,已经有些眉目了,想麻烦您几件事……”
“有事您说话,说‘麻烦’就太见外了!”
“首先,能不能派两个人去守一下那个猴子的墓地?”
“您是怕今天晚上有人动手脚?”
江昭阳点了下头,“以防万一。”
“没问题!我马上调两个人过去,还有其他事吗?”
“秦玉的人身安全一定要保证。”
刘队皱了皱眉,“她一个孤女,难道有人要害她?”
“不是有人要害她,是不能让她被劫走。虽然我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我总觉得刚才那个东西就是冲她来的。”
刘队脸色一变,“您是说——它这一次下山就是来找她的?”
“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发生地震后不久,它就从山上下来了,先是去了秦玉家在半山腰上的房子,发现房子已经被地震毁掉了,或者,它还发现了房间里有几处血迹,所以忍不住下山来找她。”
“这……也太邪乎了吧?”刘队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
江昭阳并没有继续跟他论证这种推测的合理性,而是绕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还有一件事,就是一定要派几个人摸清楚昨天早晨发现的三名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他们在村里都是跟谁有仇,是谁处心积虑要害死他们?”
听到这话,刘队眼神陡然一变,目光敏锐如鹰隼,“嗯,这事我也听小佟说了,今天实在太忙了,完全没顾上,您放心,等天亮了,我马上派人去查。”
两个人又相对无言地抽了会烟,随后便各自回屋休息。
·
回到房间后,颜以冬马上捧起了二锅头,压惊似地猛灌了一口。
“你今天喝了多少了?”江昭阳惊讶地问。
颜以冬烦躁地搔了搔头,“刚才喝的全被那东西吓跑了。”
听她这么一说,江昭阳突然笑了一下,最后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颜以冬突然问道:
“江队,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那东西真的是毛桃的话,它无论是报恩,还是报仇,都跟案情不符啊!”
江昭阳斜靠在被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什么意思?”
“按照你的分析,如果它就是毛桃的话,肯定是奔着秦玉来的,它来的目的无非两种——报恩,或者报仇?”
江昭阳表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嗯,你接着说。”
“如果它是为了报恩,为什么先死的恰恰是村里最照顾秦玉的两个人?如果它是为了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杀秦玉,而是拐个弯,先去把那对夫妻杀了?”
颜以冬的分析就像从未传入江昭阳的耳朵里一样,他只是掏出了打火机,熟练地把香烟点燃,然后一声不吭地抽着。
颜以冬不服气地嘟起了嘴,她觉得自己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简直无懈可击,忍不住催促道:
“怎么了,领导?给句话呗!”
江昭阳继续对她撒娇一样的催促置若罔闻,直到一支香烟燃尽,才把火红的烟头一把掐熄纸杯里,语言冷峻地说道:
“只有当你真正感到痛,才会知道痛是什么。其实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只会夸夸其谈,对于她人的痛苦,我们根本一无所知。”
或许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太过于冷漠和疏离,让颜以冬忍不住裹紧了小毯子,同时打了个哆嗦,“你……什么意思?””
“当你觉得自己已经了解真·相的时候,其实也许你只是摸·到了假象的手指;同理,当你觉得自己看不到真·相的时候,真·相也许就已经存在于你的眼底,只是它太过于残酷,过于血淋淋,你不敢睁开眼直视它而已。”
“江队,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颜以冬忽然感觉自己周身被恶寒包裹住了,整个人简直正躺在正月的大雪里。
江昭阳却没有再解释下去,他只是翻了个身,留给了她一个孤单的背影。
“字面意思。”许久之后,她听到他缓如梦呓般说道。
那声音听起来无比伤感,无比疲惫,又无比落寞。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昭阳。
第19章 禽兽
江昭阳大概也是累极了,也就十分钟后,颜以冬便听到了他细微的鼾声。
屋后不时有巡逻的警察经过,窸窣的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的光亮轻轻闪过,颜以冬靠在床头上,慢慢地喝着白酒,不过这两天来·经历的血腥画面杂乱无章地从她的脑际穿过,让她睡意全无。
“叮叮叮叮……”
屋内突然响起了一串清晰的电话铃声,手机的屏幕亮起,映在了江昭阳的脸上,他烦躁地用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半闭着眼打开了手机的免提,语调懒散地调侃道:
“哎呀,领导,您可算想起来灾区还有我这么个急需组织关爱的大活人了。”
“废话少说!先汇报情况。”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隔着话筒清晰地传来。
江昭阳的脊背稍稍挺直了一点,不过脸上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表情,“民房烧毁了八间,群众重伤十二人,轻伤我没数,暂时还没有发现遇难者,不过佛手坪唯一的对外通道已经因为地震引起的山体塌方被完全切断了,还有一名洪川地方上的刑警队长现在正被困在山洞里,地方上的警力正在组织救援。”
“案件呢,凶手找到了吗?”
“刚刚跟它照了个面,是个大家伙。”
“缺什么?说!”
“药品……还有武器。”
“需要部队增援吗?”
“当然,如果军区领导有空安排,那是最好。”
“军区那块不用你管,我去协调,争取给你派特种部队过去,但你要记住一点……”那声音突然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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