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无极反正是被混世魔王折磨神经习惯了,这一刻接受能力却很强。
“‘阿青’你要去哪?”
原主一生中,这几日安逸又富贵的生活也是绝无仅有的。虽然和他相遇时不太美,过程凑合,回首时却觉得他也许无论比她的亲生母亲还是那个所谓的母亲对她都纵容得多。
原主其实是个感情很细腻的女子,现在的赵清漪当然也有这种细腻。
她轻叹一口气:“听说,朔方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没有家,没有根,我要去找找看。也许能见到爹爹,爹爹会喜欢我呢。”
原无极不禁感受到他这几句话中的悲凉,原来他是从小和家人失散了。
他不禁道:“你武功这么高,你爹爹一定会喜欢你的。”
赵清漪道:“可是我不识字,琴棋书画一样也不会,爹爹也会喜欢我吗?”
原无极不禁一怔,说:“你怎么可能不识字呢?你武功这么高。”
赵清漪道:“练武不需要识字呀,我练的是‘无字天书’。你若是不识字、不学无术,你爹爹会喜欢你吗?”
原无极也心下不忍,不禁小小出卖了一下他妹妹,说:“我妹妹也不爱读书,也贪玩,爹虽也会劝她,她读不好,爹还是要疼她。因为爹只有妹妹一个女儿,亲生骨肉,哪有不爱的。”(原妹妹:把我的刀拿来。)
他就算有强迫症和洁癖,会装逼高冷,除开一切面俱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赵清漪不禁想起原主不识字、学不好琴棋书画、又在女眷中出丑、无法与张氏心意相通,她的失望。还有她被李清玥贴心照顾,心意相通的感叹。
亲生骨肉,如果从来没有在身边过,一直有假的替代着,假作真时真亦假。
原无极道:“你还这么小,不识字可以学呀!我可以教你。”
赵清漪哼了一声说:“当才……才子很了不起吗?我才不要学。”
读写障碍,学是学不会的。
原无极:……
赵清漪说:“你心里在得意还是嘲笑?你武功未必胜得了我,但你识字,会‘琴棋书画诗酒茶’,便是比我能耐多了,是也不是?”
原无极道:“阿青,我可没有这么想。这世上有些人文章诗词作得极好,琴棋书画诗酒茶也精通,可真做起事来能耐有限,人品也未必怎么样。”
赵清漪巧被逗得一分乐,说:“你说得很对,所以,我更不能读书了,不然岂不是和贱人为伍?”
“……”
“走了,有缘再见。驾!”她拉着缰绳,掉转了马头。
白衣女装少年骑在一匹精瘦的黑马上,原无极看着她飞扬的墨发和裙摆衣袂发着呆。
他一直最在乎的骄傲和胜败却半分也没有留在心上,只是看着那道远去的一骑,落寞,惆怅。
原无极回到庄子时,心还是空空的,坐在大堂发着呆。
还是李苍过来禀报正事。
洛京传来靖国公的飞鸽传书,问世子离开洛京这么久干什么。
原无极这才回神,说:“祖母快要六十大寿了,你说能在长安备点什么寿礼好?”
按说作为半个江湖人,他外出寻高手比武,只要安然回去,靖国公决不至于责备他。
可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便是不想和靖国公回禀这事儿,无关比武胜败。
第219章 初到朔方
原无极在沐浴更衣时忽摸到自己的面具,心中又是一空。
阿青他还没有见过他的真容,往后岂不是见着了,他也不识得他?他也不会想起他,谁又会想一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人?
原无极极从前是不喜一些人见到他的脸,现在却是懊恼,竟是一夜难眠。
……
赵清漪北上寻父,脚下却慢悠悠的。爹总是在朔方的,不是在节度使府邸,就是在军营,爹又跑不了。
在原主记忆里,今年他没有回京述职,虽然原本这个时间段里,原主还在庄子里,但是也会听张、王两家送租回来说起。
这样慢悠悠的结果是她游走了近一个月,居然还没有出关中。实在是关中乃是华夏民族的根,让赵清漪很感兴趣。这个位面的大晋王朝承唐、五代之后立国,关中地区还有留有些前朝遗风。
“关中”是指“四关”之内,即东潼关(函谷关)、西散关(大震关)、南武关(蓝关)、北萧关(金锁关)。
秦汉、隋唐之时,关中地区拥有极高的地位,其时土地肥沃、易守难攻,对中原地区犹有猛虎下山之势。
《史记》中借范雎之口解释关中乃“四塞”之地,其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撃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
秦汉隋唐确实是先取关中而后得天下的,只是到唐之后,关中地区开发过渡,经济地位下降,已不能在经济上支持“得关中者得天下”的战略理论了,唐之后的王朝都是得中原者得天下。
倒是现代毛太祖他老人家大约还有点肖似古人,虎踞于“秦川”,再逐鹿中原,不过那里又不算是“关中”了,只是旁边的地区。
赵清漪是先往西走去游了雍城(宝鸡),去了前唐名刹法门寺和炎帝陵玩了好几天。
后来又因为雍城境内的关山草原实在是块宝地,让她滞留。
关山草原地带森林、草原、河流、山峦交错,景色纯朴壮观,极似阿尔卑斯山。
大约这片草场也像小黑的故乡,让它时时甩着尾巴留连忘返。
赵清漪就在这一带找了户牧民家借住,当时给小黑疗养,而自己每天找地方练功,九阴神功又有精进。
半月后,赵清漪估计小黑养回来不少,从前是瘦骨嶙峋,现在可以叫精瘦了,皮毛都油亮起来。
它力气足了,就骚得很,当她在空地专心练武时,它就在她跟前甩着尾巴撩她:主人,约吗?
赵清漪呵呵:你这个小妖精,看偶不嫩死你!
赵清漪知道千里良驹绝对不是关在马厩里的,每日需得跑上一程,却越发刺激它提升能耐。
然后,赵清漪就在午后骑着它跑几十里打猎,每到傍晚往所住的牧民家带回的猎物都不少,有时还需牧民们帮忙,才能扛得回去。
赵清漪作为一个俊美有钱的小郎君,年纪这样小就“勇武过人”,将来岂不是英雄了得?
这不禁引得所借住的牧民家的女儿十三岁的春花暗暗倾心。
呃,大约西北民风开放,春花不算暗暗倾心,而是比较大胆地追求。
春花给赵清漪抢着洗洗衣服,赵清漪觉得“住民宿”她给了钱的,有这个服务也没啥,一直接受不到对方的秋波。
但是当她收到春花给她做的鞋时,她后知后觉,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她不顾春花姑娘欲语还休、忧怨而不舍的眼神告别离去,至于春花心碎,当晚哭了一夜,赵清漪却是不知道了。
在关山草原养了大半月的小黑已经完全去了病气,便还不算是“肌肉型”的骏马,一开跑就有嫩死主人的豪情。
于是她居然不到十天就到了朔方城外,抬头看看城门,反正上面的“大圆点”她是不认得。但她之前问过路,这是朔方城。
朔方不似洛京的雍容华贵,也不似江南水乡的风流雅致,而有一种粗犷的豪壮之美。
朔方是边区,在本朝是少有的节度使揽着军政财大权的地区,朔方军镇内屏中国、外攘夷狄,少得不需要便宜行事。
虽说赵铎夫妻分离,但是真算起来,大晋王朝能用赵家父子两任朔方节度使掌一方军政大权,还算是大方了。
朔方是军事重镇,却也开市也西北各部族互市,是以商业繁华、人烟惆密,城内能看到不少中原商人、西域商人、贩卖毛皮的游牧民族。
赵清漪见街头行人和商贩太多,就下了马。
她也不禁好奇地东张西望,找了间大酒楼前,将马系在桩前,让店伙给小黑上好草料,她自己就窜上酒楼。
这十天,她是没有机会吃一顿人家精心烹制的酒菜了,就是吃干粮和熟牛肉。本朝在中原一带不准杀牛,但是在西、北地区,农牧交杂,却不禁止吃牛肉,这些酒楼中的牛肉多是从牧民手中买的。
赵清漪主食就要了一碗牛肉面,还点了一盘鹿肚酿瑶柱,这北边地界还有瑶柱也是难得,另有点了一盘素菜,一人饱食足矣。
赵清漪吃着痛快,眼见几样菜吃得一半,听见楼下一片嘈杂声,小黑都叫了一下,赵清漪忙起身往窗外一探。
就见一个身材圆滚滚的汉子正拉着小黑的缰绳。小黑其实还不满四岁,当时落难病重半死不死,又流落中原,中原人识得汗血宝马的行家不多,更何况是在它病成那般模样时。
但这边关地带,行家就多了,小黑此时身材虽还精瘦,但是毛皮发亮,已有绝世名驹的精气神。
在直接光天化日之下,都有那种对自己的“哄马”之术太过自信的贼子直接上手了。
这是要欺负她人小呀。
赵清漪手在窗檐一撑,白影翩若惊鸿落下,人在空中时,她掏了两颗铁莲子,使暗器手法击向那贼子的穴道。
那贼子啊一声惨叫时,赵清漪已经稳稳落在马背上,四周行人见这手功夫,不禁喝彩。
在这边关各族交织之地,民风彪悍,每日里街头总有人打几架的,边民的接受能力极强。他们少有大惊失色的,对着高手反而惊叹崇敬。
就算是朔方节度使赵铎和去年朝廷中央刚刚进驻的朔方知府对于辖区内的不少私斗,也多有睁只眼、闭只眼的。
那光天化日就忍不住要下手的偷马贼倒在地上,因为被铁莲子打中了吃痛的穴道,脸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
赵清漪转头看了一眼,说:“小爷的马你也敢偷,胆儿肥得可以呀。”
那胖偷马贼说:“这马是我的,是你这小贼偷了我的,我不过是要拿回去。”
赵清漪不禁呵呵,古人就有这种操作了?
那胖偷马贼身上又酸又痛起不来了,忽然人群中跑出一个瘦些的汉子,去扶起那胖贼,对着赵清漪怒目而视,骂道:“小贼,你偷了我们的马,还打伤我大哥,简直欺人太甚!”
吃瓜群众不禁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谁是谁非,赵清漪摸了摸鼻子,说:“倒打一耙是吧?跟我玩这个,你们当小爷是谁呀?我拿了你们见官,分辨个是非来。”
那两个偷马贼却又不敢见官了,假的到底是假的,再者见赵清漪身手不凡,心中也有怯意。
那个瘦些的偷马同伙说:“我有证据,我的马背上有一簇白毛,你敢除去马鞍给大伙看看吗?”
赵戏精是何人,这种脱身把戏想唬弄谁呢?
赵清漪笑道:“不如见官再看呀!你以为你这么一说,我就除去马鞍给大家看,然后发现没有白毛,你们就说实在是和你们丢的马太像了,那白毛长在背上又看不到,所以是一场误会。大约还可以跟我道个歉,然后我就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对不对?”
那两个偷马贼面色一僵,他们要是遇上强人,是多次用这套路脱身的,奈何如今遇上个套路的祖宗,且又专爱反套路的。
吃瓜群众这时见他们俩的表情和赵清漪淡定自信的神态,心中猜到了,不禁鄙视地看向偷马贼。
那个瘦些的偷马贼说:“你胡说!你分明是不敢!”
赵清漪道:“有何不敢的?任何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道歉有用还要六扇门干嘛?你们看了我的马背上没有白毛,给你三条路,一、和我去见官,老实去挨一顿板子,吃几天牢饭;二、你们两人各给我打两掌;三、赔我五十两精神损失费。”
赵清漪很想他们选第三种,文盲的赚钱路子减少了何止一半呀,为了当个吃喝玩乐舒心一辈子的千金,能不精打细算、雁过拔毛吗?
两个贼子被反了套路,脸色难看,赵清漪下了马来,除去马鞍,吃瓜群众一看,小黑背上发亮的毛一片纯黑,哪有什么白毛?
两个偷马贼见势不妙,连忙往街头逃跑,只见赵清漪素手一扬,众人看不清她的手法,那两贼子就倒在了地上,哇哇叫痛。
然后,他们看见一双微染尘土的白色靴子和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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