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坊的女小二们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上,这一行已经做了好些年。
负责接待凤凰儿的更是她们中资历最老的一个,京中好些贵妇贵女来到衣香坊都指名要她接待。
再难缠的贵客她都接待过,却愣是没见过凤凰儿这个样子的贵女。
明明只有十一二岁,性子是不是有些太过沉稳了?
不是她胡乱吹嘘,衣香坊的衣裙就算是送进宫里,娘娘们见了也绝不会如她这般无动于衷。
拥有如此精致容貌和出众气质的贵女,竟然不喜欢装扮自己,真是太可惜了!
而且客人要都像她这样,铺子里的生意怎么维系,她们这些人吃什么?
凤凰儿虽然不清楚这女小二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但也能感觉出人家八成是对自己不满了。
这也难怪,只看不买的客人到哪儿都不会受欢迎。
她勉为其难地挑了两身颜色清淡样式简洁的衣裙。
女小二的脸上笑容果然比之前更加甜美,夸赞了一番她的眼光后,亲自陪着凤凰儿回到了之前的雅间。
喝了半杯茶,又打了一个盹儿后,其他人终于陆陆续续回来了。
阮棉棉很是兴奋。
不用考虑价钱买买买,这种感觉她几乎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而且衣香坊的服务还非常周到。
不仅能够送货上门,像她这种身份的贵客,人家直接就把她每次的消费记在账上。
一个季度或者半年后,由她们派人去府里结账。
简直是太方便了!
“箜箜,你猜猜我和小晞一共挑了多少身衣裙?”阮棉棉坐到凤凰儿身边,情绪依旧非常亢奋。
凤凰儿懒洋洋道:“你总不会把这辈子要穿的衣裙都一并买了吧。”
阮棉棉看她兴致不高也不勉强,只对左未晞笑道:“我们箜箜最不喜欢凑热闹了,一点也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左未晞捂着嘴直乐。
她真是越发喜欢这对母女了。
阮姨和司徒妹妹相处的方式和她认识的其他母女截然不同。
像姐妹,更像是朋友。
难怪之前京中会有那么多关于她们母女不好的传言。
看不惯是一方面,想来是她们的生活方式让司徒家的人都羡慕嫉妒了,所以才会四处散播那些流言。
怎么办,她好像也开始羡慕嫉妒了呢!
凤凰儿才不想一直被调侃,她问左未晞:“左姐姐,你待会儿还要去哪儿?”
左未晞道:“前日我让人把从前抚的瑶琴收拾出来,没曾想那弦都已经断了,所以今日想顺道把琴送到倾音阁,请那里的琴师帮忙重新弄一下。”
听她提起“倾音阁”,阮棉棉又来了兴致。
她挑了挑眉头:“小晞,倾音阁既然能够修琴,想来也应该可以订制箜篌吧?”
左未晞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对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是我母亲从前喜欢去。
不过他们家的确是有作坊的,听说还请了好几位很有名气的制琴大师,只是不知他们接不接箜篌的活儿。
阮姨这是打算订制一架箜篌?”
阮棉棉也不隐瞒:“先去那边看看再说,如果他们的手艺达得到我的要求,我便订制一架。
另外我还想去看一看琵琶和筝。”
自从和阮棉棉认识,这还是凤凰儿第一次没听懂她的话。
就算为了方便教自己弹箜篌,棉棉姐另买一架现成的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订制?
还有琵琶和筝,这又是买来做什么的?
左未晞道:“如果阮姨只想买琵琶和筝,倾音阁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还想买洞箫和竹笛,那便要去笙箫馆。”
阮棉棉摇摇头:“洞箫和竹笛我都不会,还是去倾音阁看看吧。”
“行,那咱们这就出发。”左未晞拉起尚处于朦胧状态的凤凰儿的手,随着阮棉棉一起离开了衣香坊。
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凤凰儿依旧没能想明白。
她拽了拽阮棉棉的衣袖:“棉棉姐,你买琵琶和筝做甚?还有……”
阮棉棉噗哧笑道:“买琵琶和筝也是为了教你弹箜篌。”
凤凰儿更听不懂了。
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弹箜篌的人必须先学弹琵琶和筝的。
司徒兰馥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东宫里就根本没有琵琶和筝,可司徒兰馥不也能弹一手好箜篌么?
倒是棉棉姐不会的洞箫竹笛,司徒兰馥也十分擅长,水平并不次于箜篌和瑶琴。
阮棉棉伸手在她挺直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之前对你说过的,从前我弹的箜篌和你的‘凤灵’不太一样,演奏技法要复杂很多。
如果倾音阁那些制琴大师真能按我的要求制作出我从前弹过的那种箜篌,你愿不愿意学?”
凤凰儿越发迷糊了。
箜篌的确有很多种。
比如说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等等。
可说起演奏技法,似乎也都是大同小异。
棉棉姐弹过的箜篌究竟是哪一种,又是什么模样呢?
阮棉棉笑道:“聪明绝顶的小凤凰今天好像变笨了呀,光是发愣都好几回了。”
凤凰儿这才道:“我当然想学了,可他们真的能做得出来吗?”
阮棉棉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纵然及不上我从前弹过的那般精密复杂,也能对现有的箜篌进行一些小小的改良。”
凤凰儿想了一会儿才道:“棉棉姐,我好像有些迷茫。”
阮棉棉笑道:“说来听听。”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左姐姐想要有个温暖的家,你想要改良箜篌,可我呢……
之前为了能在成国公府立足,我每天还能有点事儿做,还能有点目标。
可如今我们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我今后又该怎么办?”
阮棉棉把她轻轻揽进怀中:“小凤凰,聪明的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胡思乱想?”
凤凰儿摇摇头。
她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一个人活着要是没有目标,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就好比她的上一世,如果没有那份让她刻骨铭心的仇恨支撑,她绝对没有办法坚持活到十五岁。
阮棉棉有些头痛。
她当然知道人活着应该有目标,可这并不代表目标就一定得是具体的什么东西。
好好活着难道不算小目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