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襟湿透的衣裙穿在身上是很难受的,可阮棉棉却没有在意。
她见凤凰儿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柔声道:“现在好些了吗?”
凤凰儿还在琢磨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扬起小脸道:“棉棉姐,你愿意听我说一说上一世的那些事情么?”
“当然愿意,但前提条件是你真的想说。”
凤凰儿只觉心里暖洋洋的。
这一世终究是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会有许多人同她一起面对。
不仅有棉棉姐、阿篌、阮家那么多的亲人,以及左姐姐、悦儿、盛姐姐。
当然,还有……渣爹。
想起司徒曜,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张同父王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么?
这一世的父亲不仅和父王有着同样的容貌,还有着对女儿同样的关爱。
她在阮棉棉怀里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棉棉姐,你有过不共戴天的仇人么?”
阮棉棉继续拍着她的肩背:“我们那个时代相对比较平和,人与人之间未见得有多亲热,甚至还有些冷漠,但很少有人会把对方视为仇人。”
“可我有,而且那人还是我嫡亲的祖父。”
阮棉棉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小凤凰方才虽然说得不算清晰,但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之所以要报仇,原因是她的父王遭人算计致死。
而且她方才说过仇人是她嫡亲的祖父。
也就是说,小凤凰的祖父杀了自己的儿子,她这个孙女为了替父亲报仇又杀了祖父。
身为一名现代人,宫斗的戏码看得已经太多,也知道皇室内斗定然是要流血牺牲的。
可小凤凰他们一家……
那真是一见面就拼刺刀,刀刀见血刀刀要人命啊。
“棉棉姐,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有,就是有些不适应。”
“你一定很好奇,我一个吃饭都要人喂进嘴的人,是怎么复仇的。”
阮棉棉点点头,这绝对是个以弱胜强的故事。
“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我父王乃是大燕宝应帝的嫡长子,甫一出世就被册封为皇太子。
他不仅身份尊贵,还拥有俊美的容颜以及绝高的才华。”
阮棉棉忍不住问:“难道比司徒曜长得更好?”
不是她喜欢插话,而是觉得渣男长得已经够完美了。
她实在想象不出,比他长得更好的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凤凰儿不想过多谈论父王的长相问题。
她浅笑道:“不比司徒曜差。”
简单回答了一句后,她把母妃即将临盆,父王却奉旨平乱,结果遭人算计尸骨无存,以及自己从五岁起便立誓要亲手替父亲报仇的事情说了一遍。
阮棉棉有些透不过气,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怕对比。
之前还觉得司徒恽是个渣祖父,结果同这位大燕宝应帝一比,他简直就成了大善人!
一个算计利益一个算计性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阮棉棉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那暴君之所以暗算你父王,主要原因就是怕你父王势力日益强盛,从而谋夺了他的江山。
正因为如此,他算计你父王后,一定会吩咐人把证据立刻销毁。
在那样的情形下,你如何能肯定就是他算计你父王的?”
她不是想替暴君辩驳,但凡事要讲求证据,绝不能凭借主观臆断就把所有的恶事都往他头上推。
凤凰儿并没有误会阮棉棉话里的意思。
她沉声道:“不用猜也不用查,这些事情是他在我面前亲口承认的,还不止一次。”
阮棉棉一噎。
那暴君是脑子进水了么?
不过,这也再一次证明了暴君真是没有把小凤凰放在眼里。
凤凰儿又道:“凭我那时的情形,谁能想得到我居然还能亲手复仇?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祖父对我从来没有戒备之心,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谁都以为我的手脚皆不会动,其实他们错了,我只是善于隐忍而已,我的左手还是可以勉强动一动的。
于是我在等待时机的同时,每日都不忘寻机练习左手。
终于,机会来了。
宝应三十一年夏季,燕国京城附近几个月都不下一滴雨,皇祖父越发暴戾了。
宗亲、勋贵、官员、商户、百姓,但凡有一点不如意,便是彻底毁灭。
即便是在天子脚下,人们也没有安乐可言。
而大燕四处的百姓也纷纷揭竿而起,军队也频频发生哗变,整个国家乱成了一团麻。
那段时日他很喜欢召我去御书房说话,确切地说应该是骂人。
因为召见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身边的人也和他一样,渐渐放松了对我的戒备。
到最后几次时,我和他已经是单独会面,根本没有人打扰。
动手的那一晚,他又像从前那样在言语上对我百般羞辱,而我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忍让。
趁他不备,我把准备多时的毒药丸扔进了他正在疯狂谩骂的大嘴巴里,彻底结束了这一切。”
她的话说完了好半天,阮棉棉依旧处于呆滞中。
小凤凰用她那根本谈不上灵活的手把毒药扔进了暴君嘴里?
这画风简直了!
当然,她心里很清楚。
小凤凰方才这一段虽然说得够详细,但只是简单介绍了她诛杀暴君的过程。
她为此付出的代价、所受的苦楚,基本都没有提及。
撇开她暗中努力练习扔药丸不提,单是要让暴君经常记起她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还有挨骂的功夫,那也是绝了。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凤凰,你当时害怕么?”
凤凰儿道:“我那时早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又何谈害怕。
反倒是现在……”
说着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棉棉姐,如今已经证实了我父王当年并没有被皇祖父害死。我为了替他报仇所做的一切似乎也成了多余的。
不仅如此,我还亲手葬送了和父王见面的机会。
结果他放弃了皇位,同时也就放弃了中兴大燕的希望。
虽然我不知道他要让那些僧人道士做什么,但我想一定同我有关。”
阮棉棉本想一开始就打断她的话的,但最终还是强忍着听完了这一大段。
她正色道:“小凤凰,你错了。”
“棉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