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关于慕悦儿的学习进度,袁谟是不会同她说真话的。
所以慕悦儿完全不清楚自己的排卦水平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偶尔算中的几次倒是给了她坚持学下去的信心。
问话之后没能得到袁谟的及时应答,慕悦儿气鼓鼓走到他面前,用手里的花束在他眼前晃了晃。
“大脑袋,你是不是又在嫌弃我笨!”
袁谟轻咳了一声:“哪里,小郡主年纪小,学习的时日尚短……”
说了如今敷衍不易,他却依旧只能继续敷衍。
慕悦儿扬起圆脸:“可我有些时候算得真是挺准的呀,比如魏大叔丢钱,李大娘摔跤,彩雀她姐姐的婚事,我全都算对了!”
袁谟被她嘚瑟的小模样逗笑了:“前日我看你偷偷排了一卦,是为谁排的?卦象上说什么?”
提起前日那一卦,慕悦儿的圆脸可疑地红了红:“还不就是像平日那样排着玩儿的,什么都没算出来!”
“是么?”袁谟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慕悦儿提高声音道:“那前日我也见你偷偷排了一卦,又是为谁排的,卦象上又说了什么?”
袁谟被她问住了,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医者不自医,擅长排卦的人也极少为自己排。
自从学会排卦以来,他每日总要为别的人别的事排上几卦,为自己排卦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因为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要娶妻,所以关于姻缘的,更是一次都没有。
可前日恰逢中秋,听闻重熙和司徒六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他心里一时感慨,竟鬼使神差地替自己排了一卦姻缘。
然而……
那卦象却明明白白显示,自己的红鸾星已动。
而且那人居然就是这大脑袋的小郡主。
这不是胡扯么?!
小郡主今年才十一岁,根本还是个小屁孩儿。
而且她是广元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同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是良配。
想来是自己平日里卦排得太准,所以终于遇见了最不准的一卦。
这件事他本来已经放下了,如今被慕悦儿这么一提,顿觉十分窘迫。
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慕悦儿用手指戳了他胸口一下:“咦,大脑袋你怎么了,莫非前日的卦是偷偷算媳妇儿的?”
“你……”
被戳中心事的袁谟险些破功。
他指着慕悦儿道:“好歹我也算你的老师,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慕悦儿嘟了嘟嘴:“大脑袋,你这个呢就叫做欲盖弥彰,越是激动越证明你心里有鬼。
想娶媳妇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重熙比你小一岁都定亲了,三皇子比你小三岁,人家也知道追求女孩子。
偏到了你这里连说都说不得呀?”
袁谟有些凌乱。
一个长得比年画娃娃还可爱的小姑娘,突然一本正经地同他谈论婚姻大事,这感觉简直了!
慕悦儿越看他越觉得奇怪:“喂,你的卦不是一直都非常准的吗?媳妇儿究竟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呀?”
袁谟戏谑道:“那你自己呢,是不是看身边的好朋友一个个定了亲,自己也想寻个小女婿,所以才排了那一卦?”
慕悦儿道:“是又怎么样?反正我年纪小,学习的时日尚短,排不准也是正常的。”
袁谟见她用自己经常敷衍她的话来堵自己的嘴,不免有些好笑。
他温声道:“既是排不准,那说出来就更无碍了,说吧,你给自己算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小女婿?”
慕悦儿本不是扭捏的人,被他这么一激,忍不住就把排卦的结果说了出来。
“大脑袋,那卦象也太会开玩笑了,我算出来的人居然是你!”
“咳咳……”
袁谟再也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慕悦儿伸手替他拍了拍背:“大脑袋,其实你这个人挺不错的。”
袁谟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小郡主啥意思?
慕悦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嘟囔道:“我认识的男孩子也算多的,可我觉得他们谁都比不上你有趣。
而且你对我也特别好,特别有耐心。
你是重熙的师兄,如果真不愿意教我,就是我娘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你知道我不喜欢娘请来的那些教习,便一直耐着性子教我,陪我玩耍。
你明明不爱吃甜点心,可为了我能顺利把点心铺子开起来,你每日都吃那么多,甚至还长胖了一圈……”
袁谟被她说得心里酸酸的,他揉了揉慕悦儿的小脑袋:“我是长公主下了聘书请回府里,专门教你念书的……”
“大脑袋。”慕悦儿打断他的话:“等我长大你娶我吧。”
袁谟:“……”
见他还是不说话,慕悦儿有些沮丧:“你肯定又在想那些年龄身份的事儿了。”
袁谟终于把气顺了回来:“小郡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在下身份低微,如何敢想这样的事。”
慕悦儿道:“没想到你也是个胆小鬼,算了,你不敢娶我,那换作我娶你!”
袁谟险些摔倒在地上。
好容易稳住身形,他苦笑道:“小郡主,凭长公主和驸马爷对你的疼爱,他们绝不会逼迫你嫁与不喜欢的男子。
你年纪还小,今后还会遇见比我更有趣,对你更好的人。
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而你对我,不过是……”
慕悦儿把手里的菊花扔进袁谟怀里:“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对你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我年纪是小,但家里也已经开始替我相看亲事。
可不管娘提起哪一位公子少爷,我一想起将来要和他们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
唯有你,不管什么时候想起你,我都觉得有意思,都觉得开心快乐。
大脑袋,你也会有一样的想法么?”
袁谟眼圈有些发红。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便在问澜山庄长大。
恩师和师娘以及师兄弟们对他都很好,可他很清楚,那里其实也不算是自己真正的家。
他原先是打算修道的,因为那样就不用考虑家的问题。
可直到此时,听着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孩子诉说自己的种种,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真的只是个假道士。
他坦然道:“小郡主,我的确有和你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