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后,凤凰儿加快脚步朝宫门处走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刚一走出宫门,就见一脸焦虑的司徒三爷候在马车旁,正伸长了脖子巴巴儿地朝她这边张望。
见女儿终于出宫了,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
凤凰儿也紧走了几步:“爹爹,您方才没去御史台么?”
司徒三爷道:“圣上吩咐的事儿为父哪里敢怠慢,已经去过了。”
见负责守宫门的禁军离他们不远,他拉起女儿的胳膊:“你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赶紧回去吧。”
凤凰儿心知父亲是不想让禁军们听见他们的对话,轻轻应了一声便随着他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驶出百尺开外,司徒三爷才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凤凰儿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这一世的爹看似什么都及不上父王,但对儿女们的心却是一样的。
她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头一歪靠在了那清瘦的肩膀上。
女儿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司徒三爷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六岁之前,箜儿和篌儿都是很喜欢黏着他的。
甚至小姐弟俩开蒙时第一次写字,都是坐在他腿上完成的。
可自从那年吕氏闹上门他们夫妻反目,箜儿都多久没有主动靠近他了?
这几年他们一家人和好如初,箜儿也愿意像从前那样唤他为“爹爹”,让司徒三爷十分欣慰。
但箜儿不再是几岁的女童,而是一名已经定下婚事的大姑娘,不好再像儿时那般与自己太过亲密,这一点让他不免又有些遗憾。
没曾想圣上闹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他们父女的关系更近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箜儿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也证明她这两日在宫里真是受委屈了。
司徒三爷越发心疼,偏过头看着女儿那不算复杂却格外别致的发髻,有些愧疚道:“都是为父无用,让箜儿吃苦了。”
凤凰儿刚觉出几分轻松惬意,不料耳畔却传来了父亲满含愧疚的声音。
无用?吃苦?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把她扣在宫里的人是圣上,再有本事的爹也不敢说自己是“有用”的。
至于说到吃苦,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中毒的是圣上,挨骂的也是圣上,自己吃的哪门子的苦?
她忍不住闷笑了几声。
司徒三爷还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感觉到女儿的身子突然抖动起来。
“箜儿——”他惊呼了一声,音色都变了。
女儿看似柔弱,却根本不是一个脆弱的姑娘,圣上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她哭得这么伤心!
凤凰儿心知误会大了,忙坐直身子把脸抬了起来:“爹爹?”
司徒三爷见她满眼都是笑意,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他伸手拍了拍凤凰儿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自打阿福去了南边,为父几乎成了惊弓之鸟,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就弄得心慌意乱。
你要有什么事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否则为父真是有些难以承受。”
凤凰儿道:“女儿知道了,今后再不敢吓唬爹爹了。”
说罢她再次挽住了司徒三爷的胳膊:“爹爹,圣上之前就对您说过今日不让我出宫,您怎的还在宫门外候着?
万一我今日真出不来了,您就一直这么等下去么?”
司徒三爷笑道:“箜儿这么聪明,自然会有办法出来,圣上绝不是你的对手。”
凤凰儿有些无语。
渣爹明明十分惧怕圣上,甚至方才还疑心自己受了委屈。
怎的突然间又……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笑道:“爹爹,娘昨日回家后有没有生气?”
司徒三爷听她问起阮棉棉,忙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交待给你娘了?
从昨晚到今日她一直忙得很,为父根本插不上手。”
凤凰儿松了口气。
虽然她自信今日一定能出宫,但阿福那边情势太过危急,多耽误几个时辰,说不定就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所以昨日见面时虽然有人盯着,她还是偷偷给阮棉棉递了字条。
棉棉姐平日里不太管事,关键时刻却总是会给她惊喜,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司徒三爷见女儿不说话,忙压低声音道:“箜儿,你给为父一句实话,圣上究竟是怎么了?”
凤凰儿并不打算隐瞒自家人,遂把昌隆帝中毒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卓太后利用前来和亲的宗室贵女给圣上下毒?!”司徒三爷又被吓了一大跳。
三年前宋燕和谈,身为和谈副使的他不仅见过慕容离亭,也见过慕容晓芙和慕容云萝。
慕容云萝绝色倾城,慕蓉晓芙端庄贵气,都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姑娘。
没想到她们居然敢做这样的事。
他又问:“那如今圣上的毒怎么样了?”
凤凰儿道:“时晴暂时替他压住了毒性,能保证三年内圣上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体会越来越虚弱。”
司徒三爷唏嘘不已。
在他印象中,圣上一直都是强大无匹,甚至是有些可怕的。
没想到那般强势的他,竟只剩下了三年的时间。
果真是世事无常么?
上一世直到他和阿福命丧黄泉,圣上还好好地端坐在龙椅上。
皇长孙失踪好几年,圣上居然不着急,可见其心中早有成算。
司徒三爷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一世的诸多不同之处,但他很清楚,这些变化中从不包括人的性格脾性。
圣上这一世能舍掉皇长孙,上一世自然也不会心软。
也就是说,把阿福囚禁在那密室之中这件事,幕后主使者说不定就是圣上!
想明白了这一点,司徒三爷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这一世的阿福比上一世精明多了,应该不至于对他的皇祖父丝毫不设防。
可南疆不比大宋,那是别人的地盘。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阿福一旦踏入人家尽心为他设置的陷阱,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回到了成国公府。
父女二人在二门外下了马车,就见英子早已经候在那里。
行过礼后,她对凤凰儿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凤凰儿道:“是娘让你在这里等我的么?”
英子笑道:“夫人说以姑娘的本事,昨日被困那是事发突然,今日定然能够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