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噗嗤一笑。
“青鸢姑娘,那日你说我和文质是一丘之貉。”崇山笑着露出大白牙,“今日详细说说,我和他怎么便是一丘之貉了。”
青鸢面色通红道:“那日奴婢口不择言,请凌大人大人大量原谅奴婢。”
崇山故意板起脸道:“那怎能轻易原谅?你须得拿出赔礼道歉的诚意,我才能原谅你。”
青鸢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崇山道:“这是凌大人那日要的帕子,算是我的赔礼了。”
怀中的绵帕子带着清香,米色的底色上满绣着青山巍峨,绿水荡漾,一叶扁舟飘然水中,显然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第七十六章 邀约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毛毛细雨,凉亭四面是杏花树,杏花含苞待放稍透浅红,一簇簇密密的,温润和婉如少女,衬着细雨的温柔,细细划过皮肤,带着让人沉醉的味道。
袁彬并不瞧清浅,只瞧着杏树问了一句:“身子可大好了?”
清浅抬头望着一树芳菲道:“多谢袁大人。我本无事,养两日便大好了,不知袁大人胳膊上的伤可好了?”
“崇山便喜欢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些微小伤不值一提。”袁彬将胳膊向后藏了藏,微微顿了顿道,“我收回我那日的话,我并不是有心的,我……向你道歉。”
他在向自己道歉,为了那日的招蜂引蝶一词。
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尺。清浅微微一笑:“袁大人说的哪句话,清浅不记得了。”
一只春莺飞上枝头避雨,将杏花和雨水扑落在清浅肩头,清清凉凉的。
清浅含笑客气问道:“听闻袁大人在追查瓦刺细作,可曾有了线索?”
“此次瓦刺细作和中原人长得一样,每每有了线索总让他们躲过,如今唯一可知的是这些人依旧在京城。”提起案件,袁彬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求计道,“清浅姑娘觉得,瓦刺细作会躲在何处?”
清浅一阵发愣,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当年自己初嫁袁彬,他每每遇到难事,总会问询自己的意见,记得有一回也是为了细作的藏身之处,他也是这般慎重求教自己。
记得那回他特特问自己:“夫人觉得,瓦刺细作会藏身何处?”
自己当时只顾着对铜镜摆弄新买的玉簪,笑着敷衍了一句道:“妾身又不是瓦刺人,怎会知道?”
自此之后,袁彬很少问自己政事,有事也只会自己琢磨,慢慢地两人渐行渐远。
袁彬见清浅发愣,问了一句:“清浅姑娘?”
清浅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敢问袁大人,这次来的瓦刺人有几人?是分散行事还是集中行事?”
“据探报,此次细作一共有六人。”袁彬并不对清浅隐瞒细节,“我们先后追踪了他们三次都未果,从追踪的结果看,他们选择闹市集中居住,分散行事。”
居住在闹市,故而能随时隐身,分散行事更是大大减低了暴露的可能性。
清浅笑了笑道:“清浅有一计,登不得大雅之堂,袁大人别见笑。”
袁彬眼睛一亮道:“愿闻其详!”
“朝廷对牛羊的宰杀是需要上报的。”清浅抿嘴一笑,“听说每月每个肉铺都有定额,并非敞开供应,京城百姓除了节日祭祀,并无食用牛羊的惯例。”
“瓦剌人喜食牛羊肉,无肉不欢,每人每顿食牛羊肉甚至以斤计,虽然是中原人相貌,但从小在瓦剌长大,生活习惯是改不了的。”袁彬腾地起身,拱手道:“姑娘高见,我们锦衣卫一叶障目,竟不知从饮食习惯下手追查,我这便吩咐手下排查牛羊肉铺,顺藤摸瓜找出瓦剌人的下落。”
细雨如毛,天青色中带了一层烟雾。
清浅粲然一笑道:“愿袁大人旗开得胜。”
崇山和青鸢正与粉黛一道返回,粉黛手中捧着果子和茶水等。
见袁彬走得急匆匆的,崇山不由得着急跺脚道:“见面不到一盏茶功夫,你们又吵翻了?”
袁彬不由分说:“走!瓦剌探子有线索了。”
袁彬临走时深深回头瞧了一眼,清浅的容貌在烟雨蒙蒙中格外动人,如划破烟雾重重的耀目金光。
见外头烟雨蒙蒙,青鸢和粉黛取来了油伞遮雨。彼时,定国公府上的宾客先后离开,罗昭云留了口信,和母亲先行一步告辞了。
清浅准备离开时,定国公老夫人在花园树下,身边跟着素馨等几个丫鬟并付婆子几个,似乎特特在等清浅。
清浅大方上前行礼:“清浅给老夫人请安,天雨路滑,老夫人当心闪着腰。”
此话听起来别有深意,定国公老夫人闪过一丝冷笑,这女子以为是皇后的妹妹便可以为所欲为了,自己必定要让她知道,定国公府是自己说了算。
定国公老夫人笑道:“听说闻姑娘是儿媳的好友?”
“是!”清浅笑意盈盈,“我和静好姐姐五岁认识,要好了近十年。”
“极好!”定国公老夫人发出邀请,“京城规矩,婆家喝媳妇茶时可邀请娘家人或好友上门,以示不会欺负媳妇之意,不知明日一早闻姑娘是否能拔冗上门,观礼鄙府的媳妇茶?”
是想当着自己的面羞辱苏静好,以表明定国公府自己说了算吗?
清浅求之不得,口中却含笑拒绝道:“静好姐姐是皇上赐婚,老夫人又是最和善之人,谁敢难为静好姐姐?观礼我瞧便不必了吧?”
定国公老夫人继续邀请道:“你是媳妇最好的知己,你不来,媳妇若是知道岂不是不高兴,清浅姑娘岂能罔顾友情?”
“老夫人邀请,清浅却之不恭。”清浅笑道,“不知明日卯时二刻到府,会不会有些早了?”
定国公老夫人笑道:“这个时辰正好。”
清浅福了一福告辞。
定国公老夫人看着清浅的背影,吩咐素馨:“明日卯时初让苏静好过来候着。”
素馨低头道:“是,老夫人。”
卯时初到卯时两刻足足要等半个时辰,定国公老夫人想要给苏静好立规矩。
出了定国公府,清浅坐上马车,行了一段路程后,清浅想起什么,吩咐春成道:“春成大哥,明日我卯时二刻从府里出发来定国公府做客观礼。”
春成笑道:“好嘞,小的卯时二刻准时在府门口候着姑娘。”
粉黛不明所以:“姑娘,方才咱们约的是卯时二刻到定国公府,卯时二刻咱们出发,恐怕赶不及。”
春成沉下脸道:“姑娘说是卯时二刻出发,便是卯时二刻出发,其他人晚不晚等不等的,干你何事?”
粉黛嘟着嘴:“每次都训我!”
青鸢搂着粉黛的肩膀,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粉黛嘟嘴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晚些出发。”
清浅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真去给苏静好撑腰的,为何要给她面子,让她等着吧,她等得越久,今后在定国公府的地位越低。”
烟雨蒙蒙将地面染湿,洗得枝头春意盎然。
第七十七章 媳妇茶
雨越发大了,白日的牛毛细雨到了夜里竟成倾盆之势,清浅站在窗前,瞧着无数水柱顺着房檐飞溅而下,闻着被水气冲得弥漫开来的草木清新之气,前世的杀妻之恨和今世的救命之恩缠绕在一起,让她心头一阵烦乱。
瑞珠上前轻声道:“姑娘,安置吧,明日还要去定国公府赴约呢。”
清浅点点头,取下簪环梳头安歇,可哪里睡得着觉,辗转反侧到了半夜好容易沉沉睡去,却隐约见苏静好端着一盏碧螺春含笑而来“妹妹,喝了这盏茶水,我告诉你袁大人的真面目。”
清浅道:“你做什么,不要过来。”
好容易躲过苏静好,复又见袁彬端着一碗药过来,面无表情道:“夫人,你说瓦剌细作在何处,若是不说,便喝了这碗汤药。你瞧瞧人家静好姑娘,她能说出瓦剌细作的下落呢。”
清浅眼中带恨道:“奸夫淫妇,你们好狠毒的心肠,我必定要杀你们。”
苏静好过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道:“和我抢袁郎,你去死吧。”
苏静好将自己反锁起来,放火烧屋,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清浅无处可逃呼救无门。
正当清浅即将被火烧死之际,袁彬从火光中冲进来救人,脸上带着温柔和怜惜之色,清浅一把推开他,取下头上金簪,厉声道:“我宁死也不要你救!”
袁彬冷冷一笑,将清浅往火中一推道:“那你去死吧。”
清浅一翻身坐起来,头上大汗淋漓,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再瞧窗外大雨已停,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瑞珠听得声音,点了一支烛火关切道:“姑娘梦魇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妨事的。”清浅定了定心神道,“天亮了,让粉黛进来为我梳妆吧。”
一改昨日的素净装扮,清浅特特选了一身水红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的缎裳,百合髻上插着金錾红珊瑚福字钗。铜镜里的女子浑身装扮透着喜气和贵气,清浅满意点点头,瞧热闹便要有个瞧热闹的模样。
卯时二刻,春成准备在府门口候着,清浅带着瑞珠、青鸢、粉黛去了定国公府做客。
此时,定国公府正厅,苏静好带着丫鬟芍药和素馨卯时在等候,左等右等并不见定国公老夫人过来。
苏静好有些不耐烦,吩咐素馨:“你去瞧瞧,老夫人怎生还不过来,白白让我在此等着。”
素馨应了一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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