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站起身道:“瑞珠,咱们去玉香堂奉旨查案。”
皇后劝道:“你刚进宫,歇息一日再去不迟。”
“臣妹进宫,并非是为了歇息的。”清浅断然道,“在宫外歇了好几日了,也该审案了。”
清浅整理了一回衣裳,将冷冰冰的黑铁腰牌端正系在腰间,以示自己秉公办案的身份。
皇后见清浅去意已决,只得吩咐了一句道:“自己小心些,她好歹是嫔妃,莫要跟她硬顶。”
清浅点了点头,带着瑞珠出了坤宁宫。
玉香堂在坤宁宫的西边,走过去需要半盏茶的功夫,瑞珠走得颇慢,似乎在担心什么。
清浅停下脚步道:“瑞姑姑,从前你是伺候慧嫔的,慧嫔和你还有一段孽缘至今未解,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今日走不出去,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慧嫔为何要对付你。”
瑞珠叹了一口气道:“奴婢明白,可到底要踏出那一步千难万难。”
瑞珠想不明白,为何五年前出宫还好好的,五年后突然慧嫔要李瑞谋害她。
对她来说,慧嫔的玉香堂如同一张巨兽的嘴,随时能吞噬她的所有。
“我刚见姑姑的第一面,姑姑头发一丝不乱,腰板挺得笔直,面上永远带着微笑。”清浅回忆,“那时,我以姑姑为荣,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姑姑这样的人。”
瑞珠的心颤了颤,有些惭愧。
自己教导的姑娘,如今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心性,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瞧不见姑娘的背影了。
“从前姑姑教导我,让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让我遇事不要慌乱,我听了姑姑的话,成长为今日的清浅,在我心中,姑姑一直是坚毅的端正的。”
瑞珠的腰微微挺直了些。
清浅继续道:“瑞姑姑,你很重要,你身上有慧嫔想要的东西,虽然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你的出场会让她紧张失措,这样能帮助到我。”
自己还能帮助姑娘吗?
瑞珠再次挺起胸膛,面容坚毅道:“奴婢熟悉去玉香堂的路,奴婢为姑娘带路。”
清浅抿嘴一笑。
玉香堂是玉香宫的一所宫室,不大不小,中规中矩的规制。玉香宫中尚无主位,慧嫔是最高位份的嫔妃。
刚一踏入玉香堂,便觉草木阴阴生翠,花卉繁多,自苑中到廊下,皆种满了应季的太阳花、蛇目菊、大叶葵花,满院翠意深深,香意盈盈。
清浅环视一周笑道:“怪道叫做玉香堂,进来便觉得浑身都是清香。”
瑞珠道:“慧嫔喜欢安静,宫中多是草木。”
瑞珠带着清浅绕过苑中,来到廊下一丛竹林旁,绕过竹林便是正殿,宝珠并几个小宫女在殿前守着。
清浅鼓励地瞧着瑞珠。
瑞珠颔首回应,上前高声道:“闻姑娘奉旨查案,速速去通禀慧嫔小主。”
宝珠见清浅到了,回道:“慧嫔小主的身子还未恢复,姑娘是否迟几日再来?”
“我是奉旨来的,皇上只给了一个月的功夫便要求结案,若要迟几日,姑娘需得去问皇上同意不同意。”清浅的脸上没有笑意,“请姑娘去禀告小主,若是小主也一般说法,我马上走。”
宝珠低头进了内殿,片刻后回来道:“小主让姑娘进去。”
连一个请字都没有么?清浅唇角的笑容淡淡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审问慧嫔
外头是花草清香,而内殿里头则是满屋苦涩的气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清浅有礼有节道:“参见慧嫔小主。”
慧嫔的声音虚弱又愤怒传出来:“我都这样了,姑娘还不依不饶上门吗?”
振公公劝道:“小主别生气,您刚小产呢。”
慧嫔一身薄绿合欢纱衣,盖着一床杏色的缎面纱,脸色惨白,振公公是个中年太监,正半跪在一旁劝她。
慧嫔冷笑道:“姐妹联手欺负我一个,当我好欺负吗?”
“所以呢?”清浅在檀木椅子上坐下道,“慧嫔日日在皇上跟前哭诉,要给小皇子做主?”
慧嫔气道:“难道不应该吗?”
清浅将锦衣卫腰牌取下道:“应该!那么,我今日来审案,来为小皇子做主,小主有什么不满意吗?”
“你是皇后的亲妹妹!”慧嫔顾不得许多,“你来审案,怎么会公允?”
“那依照慧嫔的意思,让谁来审案会公允呢?周贵妃还是谁?”清浅冷笑一声道,“我是皇上派来审案的,难道慧嫔质疑皇上?”
振公公冲着慧嫔微微摇摇头。
慧嫔忍气吞声道:“你要问什么?赶紧问吧!”
清浅指着振公公和宝珠道:“我审案子不喜欢有人听,让她们下去吧。”
慧嫔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出言反驳。
振公公道:“奴才告退。”
宝珠跟着亦然道:“奴婢告退。”
振公公手一挥,两侧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依次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头只剩了清浅、瑞珠和慧嫔。
慧嫔忌惮地瞧了一眼两人,问道:“有什么话赶紧问吧。”
清浅公事公办,一字一句道:“慧嫔吴氏,年二十二,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纳为采女,明德元年皇上登基之时,被册封为慧贵人,明德三年升为嫔位,我说得可有错?”
慧嫔薄怒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和我说话?”
“皇上派我来审案的。”清浅含笑道,“审案之前,可不得将审问之人的身份核对吗?”
慧嫔冷笑道:“这还需要核对吗?我瞧你分明就是在难为我!回头我必定要告诉皇上。”
瑞珠稳稳当当走出来:“慧嫔小主此言谬矣,闻姑娘审的案子错综复杂,连皇上和太后都嘉许过,其中的大小燕氏案和兵部尚书案,犯人的身份最后都是假的,核对身份在闻姑娘来说,只是最简单的程序,小主告诉皇上,皇上只会夸姑娘心细。”
慧嫔气得哼了一声,扭头道:“你接着问吧。”
“我没什么案情要问的,只是想和慧嫔探讨几个问题。”清浅脸上带了笑意,“请慧嫔指教。”
慧嫔很不适应这种突如起来的转变,道:“你说吧。”
清浅瞧了一眼窗外盛开的唐菖蒲,笑道:“瑞珠曾经服侍过慧嫔一段时间,瑞珠说慧嫔刚为贵人的时候,天真浪漫,并不偏向皇后也不偏向周贵妃。”
慧嫔冷笑一声,撑起身子坐起来:“良禽择木而栖,我如今是与周贵妃近些又如何?”
清浅微微一笑道:“我这些日子想了又想,我若是慧嫔小主,我会如何?我得出的结论却和慧嫔小主不一样呢。”
慧嫔睁大眼睛,不知清浅的意思。
清浅笑笑站起身道:“我若是慧嫔小主,初入宫无欲无求,的确不用依附于谁。而后我有了身孕,我坐立不安,这个时候我不得不选择一个主子依附,我会选谁呢?”
慧嫔默不作声。
“我会想,我若有孕,对周贵妃的皇子威胁最大,周贵妃会让我平安生产吗?皇后无子素日又平和,若我投靠她,她必定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儿的。”
慧嫔尖锐道:“皇后无宠,未必保得住我。”
清浅笑道:“慧嫔这话接得不对。”
慧嫔疑惑道:“你说什么?”
“若真是皇后谋害了慧嫔的龙嗣,那么方才当我说起皇后必定会让你平安生子之时,慧嫔应当这么反驳。”
清浅学着慧嫔道:“谁说皇后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儿的,我有今日,不正是拜她所赐吗?”
瑞珠恍然道:“对呀!小主怎会和姑娘讨论皇后有宠无宠,能否保住你呢?”
慧嫔强词夺理道:“我不过就事论事。”
“那咱们便就事论事,我若是慧嫔小主,接下来会想,皇后保得住我吗?”清浅接着慧嫔的话说,“或许保不住吧,但是跟着皇后至少孩儿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周贵妃呢,明眼人一瞧便知,她不希望任何后宫嫔妃生子,威胁她的地位。”
慧嫔不答话。
清浅蹙眉道:“慧嫔小主,我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为何小主要投靠周贵妃?”
不等慧嫔答话,清浅笑道:“难道是小主有什么把柄被周贵妃抓住了?”
慧嫔的身子一僵。
清浅留意了她的举动,心中了然,步步紧逼道:“后来我又一想,什么把柄能让小主连孩儿的安危也不顾呢?这把柄,必定大得不得了。”
慧嫔的手在被子里头发颤,她咬唇道:“没有这回事,全是你的臆测罢了!”
清浅再走上前两步,盯着慧嫔道:“我的臆测吗?慧嫔不了解,我的臆测向来很准的,后来我再一想,慧嫔小主还曾经吩咐李瑞对瑞珠下杀手,都是一件事情罢。”
慧嫔缩成一团道:“没有的事,全是你瞎猜的,你们姐妹联手对付我!”
清浅掀开纱被道:“小主发抖了吗?”
慧嫔吓得直接从床上滚落下来。
清浅并不扶她,居高临下道:“小主这就发抖了吗?难道小主没有意识到更危险的事情在后头吗?”
慧嫔竭力想爬起来,听得此话抬头看着清浅。
清浅冷冷道:“周贵妃借着把柄,威胁慧嫔用肚子里的孩子构陷皇后,可如今孩子没有了,慧嫔的最大用处被周贵妃用完了,慧嫔不担心周贵妃过河拆桥吗?”
慧嫔手一抖,再次滑落在地。
听到里头动静,振公公和宝珠连忙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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