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即刻!”清浅的话里有不可置疑,“若是怀海不在,你送给文质。”
白芍点了一句:“这是夫人的佐药之物。”
瑞珠似乎马上明白了意思,神情一禀道:“奴婢明白了。”
火烛摇曳,发出明灭的光芒。
清浅找了一本药书翻看,上回看十八反的时候,顺带看了一回十九畏。
清浅不觉轻声读出来:“丁香莫与郁金见,牙硝难合京三棱,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官桂善能调冷气,若逢石脂便相欺。”
白芍不解道:“姑娘,这是什么?”
“十九种药材,若是在一起服用,虽然不及十八反药性强烈,但会让人日渐虚弱,久病不起。”清浅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寒凉。
白芍聪敏,惊道:“难不成,姑娘怀疑方才的青梅和夫人的汤药不对付?”
清浅合上书,表情严峻道:“瑞姑姑回来,一切方有定论。”
不等吩咐,白芍翻了上回怀海的药方单子呈上。
清浅接过药单,上头有党参黄芪等补气之物,也有养血之物。
清浅的目光定格在石脂这味草药上头。
石脂,甘、酸、平、无毒。补骨髓,疗五脏惊悸不足,心下烦。
极对杨夫人的症状。
但是,石脂是十九畏中的一畏,它畏的是官桂。
眼下只要确认,是否青梅中含有官桂。
清浅的脸色一点一点凝聚着寒意。
片刻后,瑞珠回来,气喘吁吁道:“恰巧遇到凌太医刚从宫里当值回来。”
白芍忙问道:“姑姑,里头有什么?”
瑞珠回忆道:“凌太医说,青梅是用官桂,肉皮,辛夷花等佐料制成的,有通窍开胃健脾的作用。”
果然有官桂。
官桂善能调冷气,若逢石脂便相欺。
怪道母亲的病不但不好,反倒有日趋严重的迹象。
果然是玉映这丫鬟有问题。
清浅命瑞珠道:“叫禄娘子即刻进府,拿了玉映送官……不,拿了玉映的卖身契,将她卖了……”
清浅的话戛然而止。
都不是好主意。
将玉映送官,不免扯出府上的私密事,或多或少对皇后有影响。
若将玉映卖了,那岂不是不知她为何要对母亲下手。
私自审问,上回试过了,玉映大可推说不知道,还有父亲为她撑腰……
等等,清浅的眉头突然紧蹙起来。
父亲!
父亲和玉映一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且一直若有如无的支持玉映。
上回,甚至想要收玉映为干女儿。
还有,玉映说过,青梅等小食有时候没有货源,是她自己掏银子去外头高价买的。
为此,父亲还曾给她银子,让她为夫人购买。
清浅的心在砰砰跳,一声声如雷击。
若是深想,岂不是玉映的行为,是父亲支持的?
或者说,父亲想要母亲死!
心中刹那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思绪紊乱。
清浅很快宁神静气道:“瑞珠,还得辛苦你连夜去一趟同知府,你这么对袁大人说……”
望着瑞珠急匆匆的背影,清浅心境如这天空一般,逐渐染上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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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换药
中秋节的第二日,袁彬带着怀海提着礼物上门。
杨夫人靠在椅子上,笑道:“文质总是这么客气,上门请安就罢了,怎么回回带礼,连带着怀海这孩子也这般。”
袁彬笑道:“前段时间得了一支上好的人参,特地带给夫人。”
怀海道:“许久不见夫人和清浅姐,特来请安。”
杨夫人忙遣了方嬷嬷去叫清浅,又关切问道:“你哥哥如今可好些?”
“嫂嫂已经下葬,哥哥这几日好了些,人更沉稳了。”怀海道,“我和哥哥已经自立出府,昨日中秋并没有回府过节。”
杨夫人叹息了一声道:“可惜了青鸢。”
袁彬笑问道:“夫人身子如何?我瞧着脸色似乎好几分。”
杨夫人微笑道:“久病之人,没有太多感觉。”
怀海自告奋勇道:“我来为夫人诊脉。”
正巧清浅进来,见怀海要诊脉,笑道:“有劳凌太医,这可是请也请不来的。”
杨夫人盛情难却道:“有劳你了。”
伸出袖子,怀海诊了一回脉笑道:“有好转,但是还不见大好,我为夫人将药方换换吧。”
玉映插嘴道:“夫人的汤药喝着极好,如今贸然换了,是否影响药效?”
方嬷嬷斥责道:“休得多言,凌太医是御医,还不如你不成?”
玉映垂头不语。
怀海当场写了一张单子,笑道:“去了其中几味药,增加了几味新草药,这样配伍,效果会更好些。”
方嬷嬷正要接药方,玉映忙接过来道:“奴婢去送给厨房熬药!”
清浅心中一阵冷笑。
这么瞧起来,玉映十足十是知道十九畏的。
如今要确认的是,父亲在其中,到底起的是什么作用!
无端的,清浅有几分忧惧,若真是父亲对母亲下手,那么,接下来应当怎么做?
听之任之,肯定不行!
揭发父亲,那可是天大的丑闻。
总之左右为难。
杨夫人和怀海寒暄起来:“听说你外家家学渊源,对瘫疾有许多心得,你父亲的病便是你医好的。”
大女儿的婆婆如今瘫在床上,杨夫人有心让怀海去瞧。
怀海笑道:“并不是所有瘫疾都能医,外祖只精通因经络受阻的瘫疾呢。”
郑老夫人是气急攻心导致的中风。
杨夫人有几分失望道:“原来如此!”
宫中还有事,怀海先行告辞,杨夫人让清浅送袁彬。
袁彬见清浅眼下有淤青,不由得心疼问道:“昨夜没睡好吧!”
清浅眼中有愁意,苦笑道:“事情你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你说,我能安眠吗?”
“你睡得着睡不着,事情都会在那里,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袁彬侧头看着清浅道,“但是我会担心!我担心你担心,昨夜也不曾安眠。”
白芍轻轻退了下去。
在茂盛的树下,风发出浪涛一样的声音,鸟儿滴沥婉转的鸣着。
袁彬含笑道:“昨日的礼物,同心同意,我很喜欢。”
清浅含羞带笑道:“那红豆我打算串起来当成风铃,挂在窗檐下,你觉得如何?”
“极好。”袁彬的语气如饱含着苍郁水汽的柔软的风,“挂在床头,或许更利于安眠。”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望着同一方天地,内心安宁。
秋叶翩然飞舞如蝶,掉落在清浅头上。
袁彬为她轻轻拂去,用十分安心的语气道:“府上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接下来部署好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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