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红酒,傅景大神不好意思地摊开手,解释说,我还以为这是玩具呢,试着在手上划了一下。
她掌心完全没处理的血痕半凝结状态,看着有些狰狞。
卢久平惊呼了声:我去!
她立刻扔掉手里的抹布,提声嚷嚷着:安久姐,你快点把药箱拿过来,傅景的手割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好,不远处的陶娴应了声,药箱在楼上,我现在就去拿。
你这是怎么弄的,叶欣怡顺路凑过去,看了眼问,切柠檬应该还划不到手心吧?
于是,傅景复述了遍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她根本没觉得这伤口需要处理。
但别人已经说了,连药箱都在拿了,也就不好拒绝了。否则像故意显得自己很勇敢似的。
大家陆续都收拾完,打烊结束,三三两两结伴着准备走人了。听说傅景手划破的事,纷纷又安慰又打趣地说了她两句。
陶娴提着药箱走下来,也问,这手是怎么弄的?
傅景没吭声,抬睫瞥着她身后的顾青瓷。
卢久平在旁替她说:看见迷你刀,她觉得好玩,拿起来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
放吧台那个青龙偃月刀?陶娴还记得自己随手买回来的小玩意儿,打开药箱取出自带碘伏的一次性棉签,笑着说,那怪我咧,是我买回来的东西,专门裁信封用的。
原来是裁纸刀吗,傅景看着她帮自己处理伤口,再贴上小熊图案的创可贴,笑呵呵地说,难怪还挺锋利的。
如果有枪,你是不是也要对着太阳穴来一下?顾青瓷忽然开口。
她声音有点冷,话里还莫名像带了刺。
店里的人听见都一怔。
纷纷抬眼,视线从傅景那儿移到她的身上。
顾青瓷平常在店里的形象十分神秘,大家都知道她是陶娴的朋友,看起来并不缺钱的样子。偶尔过来喝杯酒,很快会走,难得也会独自静静地久坐一会儿。
虽然看着不好接近,却并不是高冷凶悍的人。
相反,她唇边经常挂着淡淡笑意,说话轻缓温和,万事漫不经心的。
所以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沉声说话。
傅景,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陶娴眼波微转,忽然很自然地说,让顾青瓷送一下吧,好不好?
酒吧里都是习惯察言观色看气氛的人。
反应了下,大家纷纷帮腔说:傅景你家住在哪里的?
你是学生,应该还住学校里吗?
松江大学离这儿好像有一段路呢,快跟着顾青瓷一起走吧。
没有,我现在不住校了
傅景刚说半句,忽又收声。
她不安地抓抓裤子缝,想着该不该说地址。她刚搬的新家,位置就在酒吧附近。走路四百米到小区门口,再走两百米到家门口。
秦子衿警告过她不要声张,因为追人追到这个程度,听起来完全像是一个痴汉的作风。
顾青瓷见她低眉垂眼,纠结全都写在脸上的表情,以为她在担心麻烦到自己。唇角微扬,似有冰消融,这才出声说,那就跟我走吧,送你回去。
她迈开长腿,径直往前走几步。
好啊,傅景慢好几拍地回过神,小跑跟上。她在门口又停了停,转过身,回头跟店里人挥挥手打招呼说:大家拜拜。
店里人不由都露出笑容:傅景拜拜。
酒吧门口。
顾青瓷从包里找出车钥匙,按开锁,你住在哪儿?
咳傅景清了下嗓子,接着又明显转开了下视线,迟疑着说,住在那个,碧瑰家园。
沉默几秒。
顾青瓷唇角一挑,转过身,望眼十字路口对面亮着装饰灯的小区,确认地问她,就是我们面前这个碧瑰家园?
嗯。
傅景双手悄悄藏在背后,紧张地搅着,想撒谎说句巧,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谎话骗不住她。
出乎意料的,顾青瓷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傅景抬眸偷偷地看她。
正对上视线。
顾青瓷好笑地说了句,那这不是已经到了吗?
她心想,这小孩其实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至少知道夜里回家住得越近越好。
傅景听见她那么说,愣愣的,噢,那我就回去了。她有点失落,却很懂事跟她挥手道别。
没走几步,却又被叫住:等会儿。
傅景转过身。
就见顾青瓷把车子重新锁上,她往前几步,把不知哪里来的棒棒糖塞在她手里,随意地说,走吧,我说了要送你回家的。
傅景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糖,慢几拍,才笑着跟上去,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糖啊?
外面刚下过大雨,地面微潮湿,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特殊的清爽气息。十字路口来往行驶的车辆不少,信号灯秒数变化。
傅景目光盯着她,完全没留意地面的情况。
顾青瓷不由抬手轻搂了一下她的腰,让她往自己这儿走,看着点,当心踩到了蚯蚓。不到两秒就松开。
傅景却借着力道,顺势往她身上靠过去。
还哼唧了下,甜甜应声:好的。
她动作特别自然,如果有人远远看着,肯定会误以为是顾青瓷特意把她拉向自己怀里的。
连顾青瓷都愣了下。
顿了顿,她偏眼觑看身边的傅景,小孩,你就那么喜欢我吗?
嗯,傅景咬咬唇,虽然害羞却应得并不迟疑,那当然呀。
我们总共没讲过几句话,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样子。傅景皱眉思索半天,却只能给出这种诚恳却不浪漫的答案。
顾青瓷似没任何在意,点点头。
在斑马线前停住。
顾青瓷说:你自己过马路也要记得注意看红绿灯。
傅景:?
怎么还要说交通规则。
傅景微窘,不由提醒说:我已经二十岁了。
顾青瓷忽然露出点笑意来,告诉她,傅景,我比你大九岁。我们几乎是两代人了。
语气缓和,话里意思却并不含糊。
嗯,记住你的年龄了,傅景点点头应着,还有呢?
顾青瓷皱眉,发觉她好像从来听不懂委婉的话。
半晌,见她不说话,傅景又主动开口问:你是什么血型的呀?我o型的。
顾青瓷有点无奈,顺着答了:我也是o型。
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傅景立刻拊掌,语气真诚热情,那太好了,以后有事我可以给你献血了!
顾青瓷: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楼下了。
我住在九零一,傅景还不想跟她分开,你要上去坐坐吗?
很晚了,顾青瓷抬手,忽然捏了下她的脸颊,提醒地说,回家吃完糖,早点睡觉。
好吧。
傅景刷开独栋的门禁,一步三回头地进去。电梯里还在傻乐,圆溜溜的眼眸闪烁着藏不住的兴奋笑意。
她竟然捏自己脸了,刚才还搂过自己的腰了!
傅景一脚轻一脚重地进家门,心飘乎乎的,转进卫生间洗手时,抬眼看见镜子里满脸通红的模样。她忍不住用冷水洗了个脸。
心头默念:傅景啊傅景,不可以那么没有出息。
她顺手把藏口袋里的棒棒糖掏出来,看了会儿,又拍照发给秦子衿,仔细告知事情的前后,急切询问:[她真拿我当小孩看?]
傅景补充:[可我和她只差九岁而已。]
傅景问:[为什么还要给我糖?]
照片还拍到手心一角小熊图案的创可贴。
那头,秦子衿很快回复说:[特意给你还叮嘱你吃完早点睡,她可能是想你忘掉今夜手被刀划伤的不愉快,只记住糖果的甜吧。]
第7章
傅景盯着屏幕上的消息,使劲地眨眼,抬起手背贴住脸颊,果然又有点烫了。她快速给秦子衿回复:[我明白了!]
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她剥开糖纸,含在嘴里叼着吃,坐在电脑前快速地把论文三稿发给导师。高兴得直哼哼。
发完,合起电脑。
傅景洗完澡,非常听话地上床睡觉了。
刚入眠,连续不断地做起梦来。
是她之前在酒吧坐着,白日梦见过的那个画面,继续进行
傅景不当心把茶倒在了纸上。
抄了大半时辰的佛经,却因这一点茶渍全部作废,须得重头来过。满纸小字娟丽清秀,那人仿的是傅景的字迹。
原是在替她捉刀。
傅景瞧见那人神色平常,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干脆放下茶壶在她身边坐好,明目张胆地问:我害你白抄那么久不生气吗?他们都说,你这人是脾气顶顶坏的,表面上对我好,实则心里恨我恨得要命,指不定在想怎么杀了我呢。
她闻言怔愣,只是笑,那娇娇怎么想?
不知道,傅景快快地回答,不过我觉得你至少是舍不得弄死我的,顶多日后得势,一脚速速把我踹开罢了。
心中真就这么想的?
傅景点头干脆:嗯!
她又笑了下,摇摇头似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顿几秒,却忽然抬手去拧她鼻尖,语气忍不住嗔恼,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彼时桂花初绽,天下尽秋。
这个坊间传闻里最最心肠歹毒的女人,在小郡主面前仿佛只有风雅温柔的神情。永远是体贴纵容,无奈宠溺的。
年长九岁,她几乎一手将她养大。
相依为命里真就宠了她一世。
后来满城寒冬。
山寺庙里,青烟缭绕不绝。
傅景俯身跪拜在佛前,眉目低垂,万分虔诚地说:若有来世,请不要让她记得我,一丝一毫也不要。我会去找她的,换我来
翌日天亮,闹钟声响起来。
傅景头晕目眩的,几乎怀疑自己这整晚根本没睡着,皱眉摸到手机。腰酸背疼像半夜掉到了地板上似的。
她直起身按掉闹钟,艰难地起床。
记得自己连续不断在做梦。
回想梦到了什么,却只勉强出现一抹朦朦胧胧的影子。
进卫生间,傅景迷迷糊糊地刷着牙,抬起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纸白,眼眸无神,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就特别像是一个学物理的。
关于梦,她似乎还依稀记起一句谁的话:只愿郡主能够平安喜乐,一世顺遂臣何曾惧怕过千刀万剐,遗臭万年。
她能感受到,说话人那种浅淡温柔的语气,和看似柔美温情的体贴外表下至死不曾变过的桀骜不逊。
不知道为什么梦那么真实。
傅景吐掉满嘴的泡泡,匆匆用清水抹脸,洗漱完毕,有气无力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准备早饭。
她忽然好想见到顾青瓷。
明明才起床,明明昨晚才见。就是好想好想她
这份思念不知从何产生,却遏制不止地寸寸抽长出来,很快缠绕在心头,刹那间沉甸甸不容无视。
打开冰箱,拿出盒装牛奶。
傅景正把燕麦片倒进玻璃碗里,忽然反应过来,她原本那么一个开开心心等待毕业直博的研究生,每周还得早起两天去学校上课只是因为江建华的吩咐。
所以,如果是酒吧老板要求顾青瓷认真上班
那她不就可以准点见到心上人吗!
傅景扔下早饭,按捺住激动,给陶娴拨过去一个电话。
等待中,她回忆以前听见妈妈跟人谈生意时的只言片语,努力从中摸索着商业谈判的话术技巧。
电话一接通。
对面刚喂了声。
傅景立刻憋不住地说:姐,我要把酒吧买下来,你开个价吧!明晃晃的兴奋语气。
陶娴:
陶娴停顿了半天,声音带着浓浓困意:傅景,你是昨天睡得太晚,今天起得太早,还没醒呢?还是喝茶喝醉了,调酒调晕了?
傅景不懂,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还不能买吗?
你有那么多钱嘛。
我觉得,傅景话很诚恳,按照你的经营状况,把店收过来其实应该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钱。
陶娴:不行!
她又好气又好笑,没见过新招过来个兼职,第二天就想把店盘走的。
傅景蹙眉,既然第一个方案行不通,赶紧重新换个说:那我可不可以付钱让顾青瓷每天固定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