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四个孩子排排站,都抬脸看着张抗抗。
张抗抗瞧着他们,问一句:“对了,我要给你们妹妹取名字,你们把大名都报给我,我听听。”
张抗抗本来想顺着前面四个孩子的名字起,可想了许久实在想不起这四个孩子的名字,只能来问他们。
大福等四人愣一下,都你看我,我看你的。
最后还是大福先起了个头。
“我叫大福。”
“我叫二福。”
“三福。”
“娘,我是四福。”
张抗抗愣一下,“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们的名字,大名,就是张什么什么。懂吗?”
大福摇摇头,说:“没有大名,我们在学校就叫大福,二福。”
张抗抗怀里抱一个,看着四个孩子,仔仔细细的想一想。
大福,二福,三福,四福。
然后看一下怀里的这个,岂不是要叫五福?
她上辈子一直集五福却总集不齐,怎么到了这七十年代,就突然集齐了呢?
张抗抗摇摇头,“不行,这算什么名字啊,大福二福的,在家里叫还可以,出了门,尤其是上了学再这么叫,就不好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名字吧。我想想啊,得给你们每人起一个名字。”
张抗抗说完,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看向大福道:“你,从今天开始就叫爱国。张爱国。”
“你呢,二福,大名叫张和谐,对,和谐。”
“三福就叫敬业。张敬业。”
“四福你是富强。”
“至于这个最小的吧,就叫友善吧。”
张抗抗一口气说完,得意的看着这五个孩子。
“当然了,你们在家一样可以照旧,就是五福。不过对外说的时候,就要报大名了,听懂了吗?”
张抗抗看看五个孩子,除了最小的这个肯定没听懂,剩下那四个都明白了。
这时二福抽了抽鼻子,突然叫起来,喊道:“什么味?你们闻到了吗?!”
第12章
蒋春梅半月前,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接到她娘家捎来的信儿,说她爹摔了一跤,把腿摔坏了,让她赶紧去伺候。
其实在打渔张,只靠姓氏就能很简单的区分哪些人是外来户,那些人是打渔张本地的。
因为打渔张本地人只有两大姓,一个就是本地最大姓,张姓,人数最多。还有就是一个朱姓。
传闻打渔张原是一块荒地,一个姓张的渔夫带着一家老小逃难而来,路过打渔张后就不想再走了,便住了下来。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也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的老祖宗本是打鱼出身,就以打渔张命了名。
至于姓朱的,有说这打渔张的老婆姓朱,后来她娘家人也跟了过来,所以这打渔张里除了姓张的,就剩下了姓朱的。自此也就定下了,朱张两家不能结亲的规矩。所以,在这打渔张你问吧,但凡是外姓的,绝大多数都是女人,都是外面嫁进来的。
蒋春梅就是外面嫁进来的。
她撸一把袖子,在院子里的盆子里洗了一把手,就气冲冲的往屋里跑。
一跑进去,蒋春梅对着里屋还在睡觉的宝根和宝华每人屁股上啪啪两下。
蒋春梅打的用力,手掌都泛起了红。宝根和宝华还在睡觉,被他们娘生生打醒,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两人都捂着屁股看着蒋春梅喊:“你打我干啥!”
“我打你干啥,打你干啥!我都喊了多少遍了,让你们起来起来,你们就是不听,还睡是不是,是不是?”
蒋春梅说着又要打,宝根宝华灵活的狠,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往外跑,宝根一边跑一边叫:“你除了打我们就是打,还没大福他们后娘好呢!”
“小猴崽子你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蒋春梅从屋里跑出来,再想追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张铁牛坐在院子里哧溜溜喝着粥,见两个孩子被打跑了,赶紧站起来就要走。他知道,这个时候再在家里坐着,蒋春梅抓不住孩子,转头就得找他的茬。
张铁牛这一走,蒋春梅就喊:“你不等着我一起走?”
张铁牛装作没听见,脚步倒是加快了不少。
蒋春梅这个气啊,奶奶的,孩子拿我和那小寡妇比,说我没她好呢,我呸!
蒋春梅念叨着,把做好的饭往柜里一放,就出来锁门,一边锁门一边骂:“小猴崽子,跑出去就别想回家。”
她把大门一锁,转头就闻到了一股子糊味。
蒋春梅皱着眉头,顺着味道就往张抗抗家走,这走到厨房往里一看,张抗抗抱着五福,后面站着四个孩子,都在瞅那一锅粥。
蒋春梅扒拉一下孩子,挤了进去,一看那锅里的粥,都黑了。
“这是糊了啊!”蒋春梅在张抗抗身后叫道。
张抗抗没想到蒋春梅会来,听到她的声音还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了蒋春梅那张脸,说了一声:“大姐,你回来了。”
蒋春梅伸出手拿勺子舀一舀锅里的粥,都要熬干了,下面的米都糊了,翻上来之后都是黑一块白一块的,蒋春梅可惜道:“都糟蹋了,这可咋办?”
张抗抗说:“我把五福放床上去,重新煮。”
张抗抗说完就抱着五福往屋里去,再回来,就看见蒋春梅已经往锅里倒了水,死命拿着那勺子试图把糊到锅底的米都给揭下来。
张抗抗连忙说:“大姐,我自己来吧。”
蒋春梅把勺子还给张抗抗,不满意的看她一眼,说:“你还真的是啥都不会啊。”
张抗抗当然不会,她从没用过这地锅,就算是把柴火点着,她都是现和她二姐学的,更没有做过饭,就想着和上辈子一样,多少水多少米放呗,却忽视了地锅火大的问题,水放的太少了。
张抗抗笑一笑,道:“没事的,大姐,我慢慢学。”
蒋春梅眼看着张抗抗把锅给刮干净里,立刻就把里面的米汤舀出来。
“你干啥?”蒋春梅连忙抓住张抗抗手里的勺子。
“倒了,重新煮。”张抗抗说。
“什么?倒了?”蒋春梅瞪大了眼睛,指着锅里说:“就这一点糊你就给倒了?”
张抗抗点点头:“大姐,吃这糊了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那也不能倒啊。”蒋春梅一把抢过那勺子,继续说:“你家能有多少米够你霍霍啊,你现在又不能上工,挣不得工分,这些米吃完了,还有?”
张抗抗被蒋春梅一问,便没接话。
蒋春梅转头看一眼身后看热闹的孩子,继续说:“你这月子里,是不能吃糊的,不过可以给他们吃啊,他们小孩子怕什么,让他们吃了得了。”
蒋春梅说完就要盛到碗里。
张抗抗伸手一抓,“大姐,这个真的不能吃。你看这水都成黑的了,不行,不能吃。”
张抗抗知道这个年代物资匮乏,把这一锅米粥倒了吧,真的是可惜,可她也知道这个绝对不能再吃,就说:“要不,大姐,我不再煮了,早晨喝点水就好,这些也不浪费,都盛出来,喂猪吧。”
蒋春梅觉得这张抗抗生完孩子后大概是傻了吧,她家哪里有猪啊?之前张正平还活着的时候,蒋春梅就劝过张正平去买个小猪崽子回来养,养个两年卖给国家,可以买布买盐啥的,然后再喂几只母鸡,养大了能生蛋,生了蛋去换盐,多好啊。张正平听了,高高兴兴的回家和张抗抗商量,可立刻被张抗抗撅了回来。养猪养鸡养鸭鹅绝对不可以!因为张抗抗嫌臭!
张抗抗笑着对蒋春梅说:“我家没有,大姐你家有啊,你拿回去喂猪吧。”
蒋春梅听了,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抗抗说:“真的给我?”
张抗抗已经把糊掉的米粥都盛了出来,盛进一个木桶里,满满一木桶,说:“不给你给谁啊,我还指望着以后麻烦大姐呢。”
蒋春梅这下不再劝张抗抗让那几个孩子把这粥喝了,既然说了给她,她还劝干啥,立刻拎起木桶说,“那我可真的拿走了。”
张抗抗点点头。
蒋春梅这一高兴,提着木桶就往外走,抬眼看见那站成一排的娃娃们,就说:“你娘说给我了啊。”
这刚走出厨房,蒋春梅忽地又想起什么,转头看那四个孩子一眼,又看向张抗抗,小声道:“你来。”
张抗抗见叫她,立刻走了过去,“怎么了大姐。”
本来蒋春梅是不想说的,可拿人一桶米粥,她觉得嘴短了些,低头小声对张抗抗说:“我前儿不是回娘家吗,见何艳丽了。”
张抗抗愣一下,脑海里搜索着那何艳丽到底是谁。
蒋春梅见她发呆,立刻说:“啧,何艳丽你都忘了?张正平他那个跑掉的老婆。”
“哦!”张抗抗这才想起来。
“我还以为她得跑了多远呢,我这回娘家,就在我娘家隔壁村见到她了。听说嫁人了,又生了一个。”
蒋春梅压根就没想着把这事儿告诉张抗抗,她恨不得看着这小寡妇过的水深火热呢,一个人带五个孩子,还没有男人,有她过的!
想是这么想的,可毕竟拿人一桶米汤,这情啊,得还。
张抗抗听了,点点头说:“大姐,我知道了,谢谢你。”
蒋春梅看着张抗抗那无动于衷的脸,就觉得这人是真的傻,实在看不过去,便提点一下:“你不想着把这些孩子给她送去啊?以前是不知道她在哪儿,现在知道了,你不送?”
张抗抗看一眼那四个孩子,他们妈妈把他们扔下就跑了,那就是不要他们了,这又有了家庭生了孩子,怎么可能把他们接走?不过孩子跟着自己亲妈还是最好的,谁不想跟着亲妈,而是跟着后妈啊。张抗抗觉得还是有必要和这几个孩子说一下。
张抗抗想一想,道:“再说吧。我得空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
蒋春梅听了张抗抗的话,觉得自己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这人真是奇怪,还要听听孩子的想法,他们的想法有啥好听的,不赶紧把这些孩子给他们亲妈送去!
蒋春梅见自己和张抗抗简直是没法沟通,便提起大木桶说:“那我可和你说过了啊,我先走了,你自己想吧。”
蒋春梅提着木桶就往外走。
张抗抗转头去厨房,四个孩子排排站,经过大福身边时,大福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张抗抗看大福一眼,笑着说:“你们饿了?”
只有四福回了话:“娘,我饿。”
“那咱吃饭。”张抗抗走到地锅前,窝头倒是都热好了,粥没得喝了,赶紧先把咸菜给切了。
张抗抗切一小盘咸菜丝,和那窝头一起摆在桌上。
四个孩子就想冲过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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