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无论傅家宝做什么,在阿红眼里都是把柄。
终于等到了傍晚时分,傅家宝没有和家人一起用饭,而是走进库房翻找了起来。阿红就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东院是有自己的小库房的,东西不多,都是这些年来傅家宝自个儿见猎心喜买下的东西,还有家里每个季度发下来做衣裳的料子等等。
东院里值钱的东西被傅家宝当了不少,现在手里头最多的就是那些当票,他屋子里的摆件一件拎出去,少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可惜拿去当铺换钱,连个三分之一都换不到,可傅家宝没法骂当铺老板不厚道,他也知道活当当不了多少钱。
不过没关系,第一批蛋已经孵出来了,很快他的那些鸡就能长成,到时候就能把那些东西全都赎回来。想象着自己将来意气风发的样子,傅家宝毫不犹豫地从库房里翻出一只大花瓶。
他塞进衣服里走了两步,约莫是觉得很不好看,于是只能翻出一块布裹着出去。
阿红暗地里看着,瞧见那只花瓶上印着美人扶柳的图案,只当他是要拿去讨好外头的相好,不由暗暗唾了一口。
她跟着少爷走了出去,就见少爷走到了城南一间宅院内,这地方阿红认得,城里那些有钱老爷养外室就爱放在这地方,十个宅子里住着的九个是外室!
阿红记住了那户宅院的大门。然后立刻拔腿往傅家赶,等她赶到傅家时,就见少奶奶隔着一道屏风,在前厅跟一个个子不高的汉子说话。
阿红就规矩地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才知道少奶奶已经包下了十几亩山地,打算用来种花。
种花干什么?那当然是用来做胭脂水粉啊!有了一大片花田,少奶奶将来就能做更多胭脂,很快就能开第二家店了!
想到这里,阿红有些激动又有些可惜,少奶奶要是男儿身该多好!
等到那汉子下去,阿红立刻将那事儿告知了少奶奶。
林善舞原本没有多在意,听见阿红说傅家宝可能在外面包了外室,还连地方都打听清楚了。她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就傅家宝那样,他还能在外头包二奶?
阿红却比林善舞还要生气,还说少爷不该拿着少奶奶的东西出去讨好外室。
林善舞看着阿红气愤的模样,不由失笑,她摇摇头,对阿红说道:“你误会了,那镯子不是我的。”林善舞本来就不爱戴首饰,嫌那东西麻烦,林家陪嫁的那些首饰都被她锁在了箱笼里,她自己平日里只戴个耳环,插一根簪子。那几乎要把梳妆台堆满的首饰匣子,都是傅家宝自己掏钱买的,林善舞一次也没有戴过。她自然也不会把那东西当成是自己的。
想了想,对阿红道:“公公近来不让夫君去账房支钱了。”明明是林善舞提议的,但现下她眼也不眨将锅都推到傅老爷身上,接着道:“想来夫君是缺钱花了,他一介男儿,在外还要交际应酬,难免就有手头吃紧的时候,等过段时日就好了。”
阿红皱着眉头:“可是……”
林善舞握住了她的手,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事儿我会问夫君的。”
被少奶奶柔弱无骨的玉手握着,阿红只觉得心头砰砰跳。回到自己住着的小屋后,阿红喃喃道:“少奶奶多好啊,少爷就是不肯珍惜,要不了几天,少爷肯定会后悔的!”
这个时候阿红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语成箴!
当天晚上,傅家宝又到了半夜才抹黑回来,以往这个时候,林善舞早已上床入睡了,傅家宝便会翻出铺盖睡地上。但是今晚儿,他打开屋门一看,却见黑黢黢的屋子里,有个人人影拿着棍子等着他,吓得他差点喊人,等仔细一看,发现是自家娘子,才松了口气。
傅家宝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问娘子怎么还不入睡。
林善舞问他,“你今天去哪儿了?”
傅家宝还没赚到钱呢,怎么好意思告诉娘子,只好道:“史兄约我吃酒。”
“哦?”林善舞笑了一下,“两个男人,天天吃酒吃到半夜?”她心想这谎话也不编得顺溜点,就是说去吃花酒也比干巴巴的吃酒强啊!
傅家宝哪儿能知道林善舞的想法,他愣了一下,随即摆手解释道:“娘子你别误会,我与史兄可是清清白白,绝没有半点男男私情!”
男男私情……林善舞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她叹了口气,找出火折子将油灯点燃,才道:“说吧!你每日偷偷拿东西去了哪里?”又环视了一圈周围,“连屋子都要给你搬空了。”
傅家宝嘿嘿笑了下,走到娘子身边狗腿道:“娘子放心,你夫君我做的绝对是正经事,保准将来你大吃一惊。”
林善舞:……
顿了顿,她道:“你要是去做正经生意,我也不会拦着你,不过要小心些,别让人给骗了。”
傅家宝拍拍胸脯,保证道:“娘子放心,谁敢骗我,我就打得他哭爹喊娘。”
林善舞:……
不过是和史寇合伙成了养鸡个体户,有那么牛气吗?
不错,这事儿林善舞是早就知道的,见傅家宝是真的勤勤恳恳想要赚钱,她也就任由他去了,要不然傅家宝天天往外搬东西她也怎么会视而不见?今晚这么一说也只是敲打他一下,免得这小子真的在外边给人骗了。不过转念一想,被人骗了也好,叫他栽跟头吃苦头,以后行事才会更谨慎。
不过林善舞没想到,仅仅第二日,她就应了傅家宝“大吃一惊”那句话。
傍晚时,林善舞刚刚用过晚饭,就听见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正厅,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不好了老爷!大少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傅老爷不敢置信地站起了身,林善舞也吃了一惊,傅家宝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偷奸耍滑,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傅老爷立刻从饭桌后绕了出来,说道:“你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哎哎应了两声,才道:“太子一个月前登基了,听说他早就不喜斗鸡,觉得殆害无穷,早在半个多月前就下令禁止民间斗鸡,但凡是跟斗鸡有关的,统统被抓进了牢里!咱们乐平县天高皇帝远的,今个儿才收到上面消息。”
傅老爷懵了,“这与家宝有何干系?”
老管家哭丧着脸道:“少爷与那史家少爷办了个场子养鸡,官差进去一看,全是毛羽稀疏的青羽鸡和赤羽鸡,大的小的粗略一数竟有上百只!”斗鸡跟普通鸡种可不同,识货的看一眼就能瞧出好歹来,哪里容得人辩驳?老管家焦急道:“少爷和那史家少爷当场就被官差给抓进大牢了!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养鸡不划算,还有可能得鸡瘟,还是老实读书考科举吧家宝。
第48章
辛氏一听到傅家宝被抓进牢里了,眼前就一阵发黑,立刻对傅老爷道:“老爷,您在县太爷跟前也有几分薄面,还是快些去将家宝救出来吧!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得了那个苦啊!”
傅老爷当然也知道自家儿子吃不得苦,他是又生气又心疼又无奈,“这个逆子,好好的他去养什么鸡,真是一天到晚净给我找麻烦!”
说着他就要往县衙去。
林善舞却道:“公公,这个时辰,只怕衙门已经关门了,史家的少爷不也被抓了?您还是先去一趟史家吧!”
傅老爷真是急糊涂了,听到儿媳这么说,才猛地醒过神来。对啊!县令为人刚直,他要是带着礼物径自去找知县,只怕会被轰出来,但史寇那小子也被抓了,史家在本地也有几分势力,他们两家联合起来,多个人商量,不就能尽早将儿子捞出来?
傅老爷立刻叫人备车,径自往史家去了。
辛氏在家里很是着急,忍不住对林善舞道:“衙门那些人粗手粗脚的,也不知会怎么对家宝,他们不会把家宝按在地上打吧?”
林善舞见她面上担忧不似作伪,于是目光放软,劝道:“婆婆,还是先使人去打探一下官府有没有出告示吧!”
辛氏如梦初醒,连连说对,立刻使人去打探。
下人很快就回来了,说今日黄昏时官府出了告示,今后凡是跟斗鸡有关的,轻则罚钱,重则坐牢。
这下不用问了,傅家宝和史寇养了上百只鸡,还被抓了个人赃并获,这坐牢是跑不掉了。
辛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婆媳俩坐在大厅里等候消息时,辛氏对林善舞道:“你说好好的,家宝怎么偏偏要去养鸡呢?”她自言自语道:“那史家的小子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家宝一定是被他给带坏的。”
林善舞:……
两人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傅老爷才回来。
大厅里亮着灯,老管家连同好几名下人都不敢去休息,众人一直在大厅等着。
得知傅老爷回来,林善舞和辛氏立刻起身出迎。傅老爷满身疲惫,喝了口茶才道:“我已经同史老爷商议过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县衙。只是……唉。”他叹了口气。
辛氏连忙问:“只是如何?”
傅老爷:“只是家宝怕是得在牢里待上一段时日了。”
傅老爷和辛氏满腹担忧,但是人在牢里也没有办法。只能熬到明日了。
林善舞原本打算明日再跟着傅老爷去衙门看看,但是当她回到东院后,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衙门的人不知道把傅家宝跟什么人关在了一起,那个蠢货,锻炼了这么久身体还是差,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牢里那些恶霸欺负。
林善舞平日里没少打傅家宝,但她自己控制着力道和地方,疼是疼,却不会损害他的身体,但牢里那些人可不懂,万一那些人专挑着看不出来的地方朝傅家宝下手,这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
林善舞越想越是不放心,她将这种担忧归结于傅家宝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要是他有什么损伤自己就再也过不了安稳日子,于是取出早前为了以防万一备下的黑色衣裙,趁着夜色去了一趟衙门。
已经过了子时,乐平县的各条街道上黑漆漆一片,好在月光明亮,足够人看清面前的路。
她的轻功练了两三个月,已经跟前世相差不多了。毕竟轻功这玩意儿不需要内力,有资质的人甚至几日内就能大有长进。
她一路踩着别家的屋顶,身轻如燕地潜入了县衙大牢之中。
大牢中是有狱卒守夜的,不过这个时辰,守夜的狱卒大多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大牢大门上了锁,每间牢房也锁得好好的,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有人能直接从高耸的墙壁外飞进来。
林善舞从那些狱卒身边经过时,为了以防万一,还点了他们的睡穴,如此就不怕中途这些人醒过来了。
她一间间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傅家宝所在的牢房。
牢房里阴暗潮湿,更阴暗的角落里甚至有老鼠爬过。
傅家宝和史寇两人分别被关在两间相对的牢房里。
那两间牢房里除了他们,还有另外几个犯人,比起傅家宝和史寇这样衣着光鲜的少爷,那几个犯人蓬头垢面满身污浊,看着傅家宝和史寇的眼神十分不善。
傅家宝和史寇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进过大牢这种脏污的地方?两人一被扔进来,史寇就一阵哭天喊地,说自己给家里丢人了,说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哭着哭着又开始求祖宗保佑,赶紧让他爹进来把他救出去。
而平日里被林善舞打几下就泪眼汪汪的傅家宝这会儿却十分镇定,只是一个劲儿地抱怨这牢里不干净,还说有虫子跳到他身上。
史寇一听有虫子,顿时大惊失色,嚷嚷道:“老天爷!难道是跳蚤!这种恶心的东西不是只会往穷人身上跑吗?”说着说着,他自己身上也痒了起来。
两个难兄难弟在大牢里一起被跳蚤咬,一阵吱哇乱叫之后,史寇忽然指着牢房里其他人说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把跳蚤扔到我们身上?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会长跳蚤!”
这句话惹了众怒,牢房里本来就目光不善的那几个犯人顿时愤怒地站了起来,冲过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傅家宝这边也惨了,他因为和史寇相识,也被牵连,等林善舞到时,他已经被牢房里几个犯人围攻了好一会儿。
林善舞目光一冷,几道指风打过去,那些围攻傅家宝的犯人一个个痛叫着让开,露出了底下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的傅家宝。
他疑惑地抬起头,见到那些犯人的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石子打得连连求饶,立刻知道是自家娘子来救他了!他兴奋地站起来,刚要开口却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刻闭紧了嘴巴。
清了清嗓子,他冲着那几个不断求饶的犯人道:“还好本少爷平日里勤学苦练,否则方才就被你们打伤了!”还好他平日里躲闪林善舞的棍子成了习惯,那些人一围过来就立刻抱头缩好,把最容易受伤的地方都护好,否则现在不知该有多痛。当然,他这话也是为了告诉躲在暗处的林善舞,不叫她担心。
想到娘子竟然会跑到大牢来看他,傅家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但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让自家娘子担心。于是傅家宝挺起了胸膛,瞪着那几个犯人道:“听好了,本少爷武功高强,你们要是再不识相,本少爷就把你们打到后悔生在这世上!”
那几个犯人殴打傅家宝时,就听对方叫喊说再打下去叫他们后悔,但他们没放在眼里,心想他们反正也出不去,能打一顿这眼高于顶的富家少爷是赚了,谁料打着打着身上忽然一片剧痛,自然将这归咎到傅家宝身上,以为这富家少爷当真有古怪的本事。听他这么说更是深信不疑,当下立刻连声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
傅家宝这才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说道:“看在你们诚心悔过的份上,我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们。”实际上是因为林善舞随时会走他担心穿帮。
而这时,史寇还在叫唤,傅家宝回过神来,立刻朝着对面牢房喊道:“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要动手了!”他装模作样地摆了个架势,还自带音效地呼喝了一声。
林善舞无奈一摇头,几枚石子飞过,那些殴打史寇的人立刻痛叫着躲开。虽然如此,他们看向傅家宝和史寇的眼神依旧不善,只是不敢再动手了。
挨了好几拳的史寇瘫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没等缓过劲来就一脸震惊地对着傅家宝道:“你竟然会武功!什么时候?”
傅家宝有些心虚,目光都不敢和他对上,只敷衍道:“那当然是有个高人在暗中教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武功!”史寇顿时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对武功的憧憬压过了他身上的疼痛,他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牢房栏杆对傅家宝道:“傅兄,咱们可是好兄弟,你教我吧!我也想学武功!”
傅家宝:……
这可怎么办?
他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周围飘去,想看看娘子究竟藏在哪个地方,然而这个时候,林善舞早就已经离开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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