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促不及防打了个照面，厉母步伐一顿，脸上划过不堪与恨意，冲散了原本的冷淡：“莫小满，你一定要毁了我儿子你才甘心吗？”
“伯母……”
“闭嘴！”厉母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莫小满已经做好了避让的打算，就听厉爵一声冷喝：“妈！”
厉母的脸色变了数变之后，所有的情绪顷刻间收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一根根收起，最后紧握成拳头，颤抖着收回去。然后转头看着灯下一脸沉默的青年，她颤颤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强自镇定：“厉爵，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厉爵道：“你应该回去了。”
厉母惨笑一声，跌跌撞撞的离去。
那副伤心欲绝失魂落魄的样子，与莫小满初见她时那副凌厉高傲的模样大相径庭。
纵然她不清楚这对母子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但就算她再迟钝，现在也明白过来，这个矛盾里有自己的因素存在。
从厉母第一次给她打电话的警告，到后来见面的冷淡，再到厉家时她眼中的憎恨，和刚才望向自己时那种不堪与恼恨，她和她见面不多，却清楚的感受得到，厉母对她的恨意。
而这恨意之中，还带着其它她不懂的情绪，像害怕，又像是忌惮。
她肯定她和厉家除了与厉爵的交集之外，再无其它纠葛，而她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害厉爵的事情，那么厉母这种恨，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想到厉爵以前说过的厉莫两家道不清的关系，结合厉母的态度，突然间应该明白了一些事情。
厉母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惟一的交集点，就是厉爵。厉母不想她和厉爵来往这一点已经非常清楚，她一开始以为厉母是担心她和厉爵来往会遭到霍苍的伤害，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如此。
厉母担心她和厉爵走近，会受到别的伤害，而这个伤害，足以让对方恨她入骨。
却又是什么原因，让对方那样的大家族的夫人，感到忌惮呢？
霍苍？
不可能的。
从上次在厉家，他们对霍苍的态度来看，厉家的人，似乎并不把霍苍等人放在眼里，就连厉爵，也带着这样一种高高在上。
厉母离开之后，咨询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莫小满站在门口处，看着白炽光下脸上带着巴掌印的青年，组织了半天的言语到这时候都忘了。
一出口，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指责：“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条信息，你一次都没回。”
她的话彻底打破了这一方岑寂，“我一直想和你说，那天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很抱歉，不是因为我承认害死了你父亲，而是因为我没能救他，所以我向你道歉。”
如果那天她没有迟疑那一阵，也许厉循不会被杀。她进去的时候，厉循的血迹还是热的，兴许就是她在走过去的过程中犹豫迟疑的那一点时间，让杀手抓住了机会。
厉爵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抬手擦了擦嘴角被打出来的血迹，笑容一如既往：“哦，那个啊，不关你的事。”
那样的笑容，让莫小满一下子觉得以前的厉爵又回来了，一直忐忑的心落回去，不知不觉眼眶便湿了：“我以为，你要从此跟我形如陌路，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厉爵开始收拾混乱的桌面，半真半假的玩笑道：“这辈子只有你抛弃我的份，没有我抛弃你的可能。我今天刚回来，这几天一直待在厉家，许多事情要处理，手机坏了也没注意到。”
莫小满帮他去捡地上的东西，突然间明白了某些东西后，她感觉自己心思也通透了许多：“是不是厉家这几天软禁你了，你没法跟我联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厉爵，见他神色僵了下，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时间她心绪百转千回，厉爵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默着，两人就都没有说话。
等到房间里收拾的差不多了，莫小满见他的脸肿了起来，便去拿了些冰块过来给他冰敷。
几天不见，厉爵明显瘦了不少，下巴上甚至还冒出一青色胡碴，原本阳光的青年，眉目间多了一丝忧郁，让人没法不心疼。
她给他冰敷的时候，厉爵老实的坐着，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固执与专注。
等莫小满有所察觉抬眼看他时，他又飞快的垂下眼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厉爵说：“对不起，那天吓倒你了。”
莫小满愣了愣，就听他说：“那本来是厉家的私事，但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去，你不用为此自责，事情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
莫小满此时离他很近，能清楚的看见他眼中血丝和眼下青黑。
他这几天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过，她想。
她以前以为厉爵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公子哥，带着一往无前的无惧张扬，现在才知道，他的开朗阳光，只是他的生活态度，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烦恼忧伤。
“小满，我心里很难过。”厉爵忽然这样说，声音淡淡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说的难过的情绪。
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小满眼眶却开始泛酸。
厉爵突然握住她手腕，她的手拿着包着冰块的布还按在他脸上，他握着她，叹了口气，挺直的背脊忽然变萎靡了下去：“真的……很难过啊。你让我抱一下吧，抱一下就好了。”
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撒着娇，就像以前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一样，幼稚的寻求她的拥抱。
莫小满伸出双臂所住他，厉爵将她接住，她坐在他身上，两人这么亲密，却没有半点旖旎。
厉爵将脸深深埋进她颈窝里，很安静很安静，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淌在了皮肤上。
“很久以前，我做了一个选择。”他说，“所以人都跟我说，我是错的，我爷爷，父母，他们全都站在与我对立的位置。他们埋怨我不听话，我恨他们不理解我，即便如此，我还是一意孤行，走上我自己选择的路。与家族断绝关系的那一天，我甚至觉得，我终于自由了，我终于脱离了那个毫无感情的冰冷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