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和霍苍都想把这里的孩子救出去?”纳兰听完莫小满的打算,不怎么看好的摇了摇头,“难,太难了。一旦组织有所察觉,即便毁掉这里和这些这么多年养起来的种子,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我知道。”这一点,莫小满当然清楚,“但有一线希望,我也想试一试。”
“希望……”纳兰咀嚼着这两个字,重新拆了颗棒棒糖放进口中,忽然扭头对她说:“那算我一个吧。”
莫小满反问:“你这样做,算是叛变吧?”
“那你干嘛说给我听?你说给我听不就是想拉我下水?”纳兰抬手在她肩上推的了一下,调侃道:“小满,你变坏了啊?”
“你要是自己不愿意,完全可以装傻吧?”莫小满也不否认,论对基地的熟悉,纳兰比她更熟,而且她的身份特别,还能做不少她不能做的事情。
她天天被李根监视着一举一动,许多事情都不方便去做,如果明里有杨帆,暗里有纳兰帮忙,她会轻松许多。
棒棒糖被纳兰含嘴里玩来玩去,过了会儿,她道:“帮你不是因为我的立场和你一样,我只是不喜欢这里。”
莫小满一怔,有点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地方……就不应该存在。”
她轻轻一跃而下,轻盈如蝶,潇洒的对莫小满挥了挥手,“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是神经病。”
“所以你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是神经病。神经病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
她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仿佛要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莫小满小跑跟上去,与她并肩而行,问出了昨晚上那个问题:“我想知道,那些孩子……要怎么拯救他们?”
她所说的拯救,自然不是只单单把他们救出去。
闻言,纳兰露出了今天重逢后第一抹发自真心的笑,“你知道么,我见过莫天哲。”
莫小满愣了下。
她又说,“你和他……真的很像。”
“我听说他是组织最优秀的执行者,是将来要继承整个组织的人,这个组织把无数人拉下地狱,他这个出生于地狱的人,却想做一个救世者。”
“有些人觉得他很可笑,但见过他的人,都一致认为……他是能做到的。”
纳兰笑道:“南广以前对我说,莫天哲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心中没有地狱的人,处处是桃源,心中有地狱的人,无人能度他入天堂。我想,他一定是一个心灵很干净的人。”
只有心灵很干净的人,才会不在乎一个人是什么身份,而是单单在乎生命的本质。
莫小满沉默了下来。
越是知道更多,越是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她的父亲。
在她眼中的温柔的人,似乎在许多人眼中都有着不一样的面孔。他的敌人说他邪,说他多智近妖,他的部下说他是神,无所不能……现在,纳兰又说出了一番让她意外的话。
两人并肩走了一阵,快走出废墟的时候,纳兰与她分道扬镳之前,忽然拥抱了她一下。
说,“这里的孩子很容易满足,他们一点儿都不贪婪。一点点……常年生活在冰冷的黑暗中的人,只需要一点点温暖就会满足。这个地方叫希望,却没有希望,但是你可以把希望带给他们。你和霍苍,还有他们……”
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下去,莫小满以为她哭了,结果松开她时,纳兰一脸的笑,随手将一颗棒棒糖塞进她手心,“我相信,你能做到。”
是夜。
莫小满回到住处。
进门前,她摊开掌心,廉价的棒棒糖安静的躺在她手心里。
我相信,你能做到。
她能么?
从来没有人,这样信任过她。
所有人都认为,她不配做莫天哲的女儿,甚至不配姓莫。
她一直在努力着,但在旁人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似乎只是可笑。
如果她身边没有杨帆,就连她父亲昔日留下来的那些人,也许都不会留在她身边。
因为她姓莫。
突然房门打开,莫小满猛地收紧掌心,下意识把那颗糖藏起来,一抬头,只见杨帆身上带着血,出现在门口。
她吓了一跳,把糖随手塞进口袋里,忙去扶住:“你怎么受伤了?快进去坐下……”
“不是我的。”杨帆指了指卧室方向,“他的。”
莫小满这才发现 ,那些血确实只是沾上去的,乍一看到,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你干什么了?”她一边问着,一边往卧室走。
推开门一看,屋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没有散尽,霍苍身上的伤全都换了药,正沉沉的睡着。
莫小满诧异的回头对杨帆说:“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
不怪他这么想,因为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她主动要求,杨帆很少会做这种给别人换药的事情,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杨帆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反应,果然她眉头舒展,虽然极力压抑,但看得出来很……高兴?
他道:“我没有特别讨厌谁。”
莫小满哈哈笑了几声,确实没特别讨厌谁,但也没有特别喜欢谁。
杨帆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生硬的问:“你很开心?”
因为他帮忙照顾了霍苍,所以就这么开心么?
莫小满隔着衣服捏了捍那颗糖果,暂时不打算把纳兰的事情告诉他,点了点头轻快地道:“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谢谢你帮忙啊,要不然我弄的话得好半天呢。”
“嗯。”杨帆注视着她走进卧室的背影,低声道:“开心就好。”
“你说什么?”莫小满听到他说了句话但没听清,便回头问了声。
杨帆道:“没什么。我走了。”
“走吧走吧,把你身上的血洗干净吧,看着真可怕,我还以为是你受伤了,幸好不是。”
杨帆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因为她这再平常不过的话,露出傻笑。
走廊上的玻璃映出他的脸,他敛了敛神情,盯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像看了一阵。
一直以来,他都在自问,究竟想要什么?
此刻有了答案。
他想要的,无非是可以看到她的笑容而已。
这五年,她笑得太少也太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