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的神情很是复杂，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莫老一直在想办法复活莫天哲吧？”
刑天戈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其实在很早以前，莫天哲还没出事的时候，他就在研究这些了。我们之所以随着莫天哲离开那个地方，有这一部分原因。”
然后林老说了一段往事。
当年，莫老异想天开，做起了长生不老的白日梦。培养了一批人，专门做这类研究，林老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林老还是二十来岁的小年青，满腔报负，被莫忽悠进入了那个地方，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一开始他也是傻乎乎的以为真的是在做什么重大的科研，后来才知道，自己在的地方，简单是一个地狱。
莫老让他们用活人做实验，在这个过程当中，林老萌生出了退意。
但是那种地方哪里能说走就走？幸好后来，他遇上了莫天哲，对众人来说，一个近乎神一样的男人。
林老满是褶子的脸上，满是缅怀之色，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文件，叹了口气：“让我意外的是，莫老会放弃长生不老这种荒谬的东西，转而又走火入魔的去研究死而复生。”
刑天戈接过文件翻了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霍苍要让他把林老叫过来了。
这是一份活人研究的资料，详细记载了几乎整个研究过程和成果。
刑天戈看完，直嘬牙花子，啐道：“莫老这狗东西，居然用莫小满做实验？”
林老习以为常：“他疯起来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你口中的那个南雪，不就是他精心创造出来的实验品么。他一惯不择手段，哪怕对象是自己的血脉亲人。莫天哲死了这么多年，他把莫小满找回去，用她做实验很正常。他身边的那群人……啧，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只要能取悦莫老，什么馊点子都敢出。你看这文件上写的什么？用血脉亲人做实验，先让人死，‘让莫小满的身体机能变得跟莫天哲一样，再在莫小满身上做实验’。这听起来，多么荒唐啊。”
可笑的是，当初他费尽心思把莫天哲除去，却在余后的岁月里，又那样疯狂的想把人复活。
不是疯子又是什么呢？
不过，只要莫小满还有生的希望，至少能让人松一口气。
刑天戈说：“之前给莫小满检查的那些人难不成都是傻子吗？还是说莫老身边的人，真的厉害到别人难以企及？”
林老摇头：“看过武侠小说吧？”
刑天戈不知道他这样问，沉默了一瞬，点头。
林老又说：“毒师和药师的区别就是，总是毒师有了新的毒药之后，药师才会跟着研究出解毒的办法。同理，当某些东西第一次出现，且只有单例的时候，一般很少有人会去在意，只会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仪器所检测的结果。”
“而且，不知道病因，就算是最好的医生，也想不出治疗的对策。如果盲目诊治，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你认为，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像我一样对霍苍说试上一试？万一，把人给试死了呢？”
从霍苍对莫小满的重视来看，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宁愿给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也不会因此把命搭上去。
能在一个行业内混出点名堂的，除了过人的本事，做人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知进退，又懂得规避风险，若能扬名立万就去做，若是明知会搭上自己的名声甚至性命，谁都不会傻乎乎的上赶着送死。
一不小心，身家性命丢掉的同时，身后还得落下个声名狼藉。
刑天戈觉得这事儿，是真难办。
看林老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他下意识了看了眼身后，明知道霍苍听不见，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那你真的能让人清醒过来？”
林老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试一试嘛！”
刑天戈不可思议道：“我还以为你故意嗝应霍苍的，你……”
“小子，我都一把年纪了，看起来就这么闲？”林老怼的刑天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老一少都不正经，站在那儿看着高山仰止，暗地里低声半着嘴皮子。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霍苍来到林老身边，站了一阵，缓缓地，近乎一字一顿的说道：“您把她带走吧，麻烦您了。”
刑天戈心说，能让霍苍这么客气，着实不容易。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霍苍的肩，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他觉得，像厉爵那样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更好。至少从未得到过，失去的时候，就不会像霍苍这样痛不欲生。
得到了再失去，远比没有得到更加痛苦。
刑天戈觉得，他这一辈子，大概是都不会像霍苍这样去爱一个女人的，只走肾不走心，谁走谁留都无所谓，这样的花花世界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干什么要跳进一个人的囚笼里，苦了自己？
＊＊
莫小满是被霍苍亲自抱上车的。
原本他可以把人一直送到林老那儿去，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
刑天戈开车之前，反复的向他确认：“你真的不亲自送过去？”
霍苍隔着车窗，看着车里的人，那张总是冷漠的俊脸上，露出了类似眷念的神情。
就在刑天戈以为，他会忍不住跟上车的时候，霍苍后退一步，眼神盯着车窗，淡淡道：“不了。我暂时，就把她交给你们了。”
车窗上只有他自己的身影，根本看不到车里沉睡的人。
可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那层阻隔不存在。
车子缓缓离去。
霍苍站在原地，望着那辆带着莫小满的车，一直一直，不曾移开过视线。
直到车辆离去许久，直到，夜幕低垂。
大宝小宝手牵着手，不知道在他身后陪着一起站了多久。
霍苍回过神来，发现两个小家伙时，微怔了怔。
大宝说：“爸爸，妈妈会回来的。”
小宝狠狠地点了点小脑袋！
哥哥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