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以为是在保护她们,但过了一日,婧怡就发现了不对劲,侍卫们不仅日夜轮班守在庄子外,婧怡或者身边的丫鬟们出门,总会有侍卫尾随其后。
绿袖和碧瑶跟着婧怡一道来的保定,见此情形,绿袖还好些,碧瑶就有些沉不住气,忧心忡忡地道:“奴婢怎么觉着,他们像在监视我们?”
婧怡正坐在院中,望了眼院门外全副武装走过的侍卫,没有说话。
碧瑶跳了起来:“奴婢去把凌波叫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婧怡刚想开口,她却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婧怡无奈道:“眼看着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怎么还是这样毛手毛脚?”
绿袖见婧怡这几日来一直怏怏地,知道她心绪不佳,有意逗她开怀,就微微地笑着:“您是不知道,她和凌波两个是乌龟看绿豆,对上眼了!”
婧怡果然来了兴致,挑眉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绿袖就凑到婧怡耳边说了几句,又道:“……就这两日,凌波给碧瑶送了好几回零嘴,连奴婢都沾了光,吃了许多呢。”
婧怡笑道:“倒是对欢喜冤家了。”
原来,自碧玉一事后,但凡凌波来后院,碧瑶总是没个好脸色,还着意捉弄过他几次。
不想凌波不仅没生气,反倒被捉弄上了瘾,还时常送些稀奇玩意或时新零嘴来给碧瑶。
渐渐地,碧瑶对凌波的态度也有了变化,虽仍是一脸的不屑一顾,每每听到凌波的名字,却总是忍不住竖起耳朵。
婧怡抬起眼睛,就看见这二人自院外走来,凌波表情很沉稳,眼睛却时不时瞟着身旁的女孩子。
而碧瑶虽然撅着嘴满脸不高兴,眼睛里却发着光。
绿袖轻声道:“奴婢看他们,实在是登对得紧。”
婧怡点头:“说的不错,不过这个凌波胆子还挺大,竟然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
绿袖表情一僵,刚想说话,凌波和碧瑶就已经走到她们眼前。
“夫人找我有事?”凌波恭敬地行礼。
婧怡望着他,语气淡淡地:“四爷将我藏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娶了云英郡主好左拥右抱?”
“夫人说笑了,”凌波垂眼,“谨元皇后薨逝,百日内禁婚嫁,四爷怎会在此时迎娶郡主?”
“哦,”婧怡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们小心监视着我,是怕我回京大闹喜宴,坏了四爷的小登科呢。”
凌波迅速抬头看了婧怡一眼:“卑职不敢,京城最近不太平,四爷担心您的安危,这才命卑职在此保护夫人。”
“胡说八道,”碧瑶瞪了凌波一眼,忽然插嘴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沈家更是堂堂王府,夫人还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凌波看了碧瑶一眼:“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你可不要门缝把人看小了!”
婧怡摆摆手:“碧瑶,不要说了,”又朝绿袖点点头,“你们两个先下去,我要和凌波单独说两句。”
绿袖会意,过去拉了不情不愿的碧瑶,走了出去。
院中一时只剩下婧怡和凌波二人。
凌波垂着头,腰背微微弯曲,恭谨地等待女主人的问话。
过了片刻,果然听见婧怡轻柔的语声:“京中之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是,夫人想知道什么?四爷留过话,但凡夫人问话,卑职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婧怡点了点头,开口道:“皇上的身子怎样了?”
凌波吃了一惊,不由抬起头来望向婧怡。
原以为夫人会问及四爷,万万没料到她一开口,说到的竟是当今圣上!
他有些犹豫:“这……”
婧怡没有催他,她自己也正在想京城里的事,皇帝正当盛年,本来储位之争为时尚早,但谨元皇后的死对皇帝造成了巨大打击,看那日他的情形,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理政了。
按道理讲,应当会派太子监国。
高皇后被废,太子却还坐着东宫之位,皇帝的意思,还是更属意太子罢?
只听凌波低声开口:“皇上的身子如何,卑职实在不知,只是皇上已辍朝多日,只命晋王殿下监国、领朝事。”
晋王监国……到底还是看中了晋王。
可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东宫那边刻有动作?”
凌波又抬头望了婧怡一眼。
别人家的妻子只知道穿衣打扮、家长里短,四夫人却是满口的国家大事。
当真是龙配龙、凤配凤,被四爷揣在心窝里的女子,果然非同凡响。
“东宫那头四爷一直派人盯着,动静很是不小,太子府这些年来以招募家丁为名,偷偷驯养了一批身手高强的死士。另外,太子还在私下招兵买马,已建成一支军队,四爷得到消息,这些兵马正分几路逼近京城。”
这是要逼宫了。
婧怡皱眉想了良久,方对凌波道:“你帮我给四爷传个话……招兵买马动静不小,四爷能查得到,皇上未必就全然不知,之所以隐忍不发,或许是另有所图。”
比如借刀杀人。
皇帝属意晋王,但沈青云和武英王府是心腹大患,正好太子带着人马冲上来,三两下解决沈家人,却被皇上的人捉了个正着。
逼宫谋反自然是死罪,沈青云护驾有功,虽然不幸战死,却可大大地追封。
沈穆老了,武英王府再无可用之人,沈家军虎符最好的继承人便是拥有沈家血脉的晋王,而晋王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想必也会厚待沈家人。
谨元皇后死了,皇帝为之黯然神伤乃至吐血晕厥,但他毕竟是帝王,想来不会弃大业于不顾。
凌波跟在沈青云身边多年,自然并非愚蠢之人,听了婧怡的话,知道事情严重,立刻正色道:“是,夫人,卑职这就去传话。”说着,朝婧怡行过一个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婧怡却出声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情。”
凌波回过头来:“夫人请吩咐。”
婧怡忽然抿嘴一笑:“原本以为你和碧玉会是一段良缘,没想到竟出了那样的事,我心中对你一直有所愧疚,因此想为你另保一桩媒。”
凌波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两片可疑的红晕:“这……不知是哪位姑娘,只怕卑职配不上她。”
婧怡见他那副模样,忽然心情大好,存心捉弄他,便正了脸色,道:“先前是我一时不察,竟不知你并非奴籍,而且在沈家军中有着军衔,如此就不好随意拿个丫鬟配你。我想着,在我娘家的远房亲戚里为你寻一门良配,女儿家必定知书达礼,你意下如何?”
凌波的脸僵住了,讷讷道:“其实,丫鬟也挺好的……”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忙摆手,“不不不,卑职是说,如今还在谨元皇后的孝期里,并不适宜谈论婚嫁,还是,还是过一阵子再说罢。”说着,朝婧怡匆匆行了个礼,奔了出去。
婧怡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微笑。
自己的身边,终于要有一对幸福的人了。
真好。
……
农庄的夜格外寂静,似乎也比京城凉,时已入冬,婧怡向来畏寒,这样日子必定是门窗紧闭的。
绿袖见婧怡已沉沉睡去,替她拉好锦被,又放好帘子,才吹熄灯,出了屋子。
夫人看着比谁都坚强,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阵子夫人的脆弱与疲惫,没有人比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鬟更清楚。
可从夫人搬来保定,四爷没有来过一回。
四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夫人,她一定要好好劝一劝夫人,绝不能轻易原谅了四爷!
夜渐渐深了,婧怡睡得并不安稳,她秀美紧蹙,似乎梦中也有无数的烦心事。
寂静无声的屋里忽然有了一点点动静,原本紧闭的窗棂慢慢开了一条缝,月光倾泻而入。
仿佛只是一眨眼功夫,屋中多了一个黑黝黝的人影。
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出一个高大的轮廓,瞧不清面目衣着,只能看出,这是个男子。
第122章 毛贼
婧怡忽然睁开了眼睛。
寂静的黑夜,陌生的房间,夜晚沁凉的风,还有透过帘帐若隐若现的月光。
莫名其妙地熟悉。
她伸手撩开帐子,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一条人影自半开的窗户中飞掠而出,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婧怡吓了一大跳,不由惊呼出声。
绿袖就睡在外间,听见动静跑进来,点了桌上灯盏,便见婧怡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面色苍白。
“夫人怎么了?”绿袖问道,忽然“咦”了一声,“窗怎么开了,奴婢记得方才都关好了呀。”
婧怡看了看那半开的窗棂,低声道:“大约是被风吹开了罢。”
绿袖应了一声,走过去关了窗,口中喃喃道:“真是奇怪……”又回到婧怡身边,关切道:“夫人,您怎么出了这许多汗?”
婧怡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被梦魇住了。”顿了顿,朝绿袖笑了笑,“没事,你出去罢。”
沈青云能把身边最得力的凌波留在她身边,剩下的侍卫想必也非等闲之辈。这样一群人不错眼珠日夜守在庄外,方才的黑影却能来无影去无踪。
身手之好,令人发指。
如果那人想要杀她,自己这时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罢
不知道为什么,婧怡下意识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她总觉得那人还会再来。
……
次日清晨,婧怡起身时,眼下就起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脸也黄黄的。
碧瑶见她如此,眼泪就刷地一下流下来:“夫人,四爷要真敢娶那个什么珠的,奴婢就撞死在那个珠的喜娇前,叫他们一辈子晦气!”
婧怡看了她一眼:“那凌波还不得找我拼命?”
碧瑶闻言一愣,脸登时成了快大红布,跺脚道:“他要是敢跟您拼命,我从坟里爬出去找他!”
绿袖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这话,就笑道:“呦,你这是惦记谁呢,都要从坟里爬出来?”
碧瑶听了更窘,瞪了绿袖一眼,奔了出去。
绿袖笑着目送她出门,回过头来道:“四爷听说您夜里睡得不好,特地送来了上等的血燕和安息香,又寻了一把好琴,给您解解闷。”说着,捧上一个长条形紫檀木匣来,“送来的人说是什么焦尾,奴婢也不懂,要不您瞧瞧?”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