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背你好能耐啊!”混混头是个红毛,毫不留情地耻笑,“让没断奶的小女娃给你撑场子啊?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像个反骨仔那样打小报告告诉老师啊?”
“打小报告?这孙子能有这胆量?呸!”
“哎呦老子能笑一天,小耳背竟然还有个没断奶的女娃子出头呢!兄弟你有吗?”
“没有没有,哪里有,我们上哪找这种骨气?你太他妈有骨气了小耳背!”
桃山挤在戚渊面前,双手紧紧捏着书包背带。刚才喊的那句不算很结巴,但现在站定后,桃山因为愤怒、因为紧张,下一句讲得却是比往常更结巴了。
“不、不许、不许这样、说,说我哥哥!”桃山大声说,“我哥哥是、是顶顶厉、厉害的!街上、上大家都、都听他、他的话!”
混混们闻言笑得更大声了,那笑声尖锐充满恶意,明明白白的讽笑。
桃山气得整张脸通红。
四五月的天已经慢慢变热,她穿着幼儿园的校服,蓝色裤裙,白色上衣,衣领边绣了一朵小桃花,留着齐耳的短发,头顶抓了一小撮绑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她这么乖巧又活泼,像一朵初生雏菊向阳招展,活得恣意又开朗。戚渊从未有这么一刻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两个多么不一样。
“你回家,”戚渊擦了擦脸上蹭到石子蹭出的血痕,他靠坐在地上,一手搭在膝盖,抬手戳了一下桃山的肩膀,“跟你没关系,滚回家去。”
桃山人小,但脾气拧上来也是格外固执。
“不许、不许笑我哥哥!”桃山没理会戚渊,只是瞪着那些混混说,“你们不、不走,我就,我就打你们了!”
红毛推攘了一下其他人,挂着坏笑问兄弟:“听见娃娃说什么没?还不走?不走就打我们了!”
“哎呦哎呦好怕怕哦,”他兄弟回嘴道,“打人可痛痛了。”
“那怎么办?小耳背有人护着呢!”红毛看了一眼不远处,很多家长在幼儿园接小朋友。红毛想着反正也是打够了,别闹得太过,于是便勾着兄弟们的肩膀,嘲笑道,“那行吧,看在小娃娃面子上,这次放过你了小耳背。”
他们走之前,还绕过桃山踢了戚渊一脚,并啐了一口唾沫,之后扬长而去。
桃山总觉他很厉害,被她撞见自己被人欺负的场景,戚渊觉得丢脸。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墙根那,看着桃山蹲下身子来,把深蓝色的小书包扒拉到地上打开拉链,掏出一个小袋子。
“我给你、给你带了、药。”
混混们走后,桃山很高兴。她兴高采烈地把红药水和止血贴、绷带之类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献宝一样地说:“给、给你!上了、上了药,痛痛就、就好啦!”
戚渊沉着眉眼,却是手一挥,啪的一声,把她手里的药打翻了。
桃山那张乖巧的圆脸蛋出现了怔愣迷茫的表情。
“滚,”戚渊说,“老子要个屁药。”
桃山认识戚渊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样冷戾的模样,他也从未这样凶过自己。桃山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你、你欺负我!”
“老子哪里欺负你了?”
戚渊抿抿嘴,心里别扭,可再多的不耐烦和生气,看见桃山哭,全都没了。
她哭起来真的太让容易让人心软,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眼型圆圆的眼角微翘,最天真的鹿都没她这般惹人怜爱。
“老子没,不是,我没欺负你,不上药就欺负你啦?疼还是我疼的,又不关你的事,你也少管我的事。”
“桃山也疼。”桃山可怜兮兮的,她朝戚渊伸出自己贴了一张止血贴的手指,巴巴地望着戚渊,软软地说,“疼才知道、知道可以用,用什么药。”
她委屈地控诉,“你不夸、不夸我聪明,还凶、凶我。”
戚渊这会儿是真的愣了,她胖乎乎的小中指圈了一张白色的止血贴,在粉嫩的肌肤上显得特别刺眼。戚渊半晌才别扭地问,“疼不疼?”
“你先涂、涂药,”桃山扁嘴和戚渊讲道理,“然后要和我说、说谢谢,最后还要,说对不起。”
“结巴都阻止不了你叭叭叭吗?”戚渊弯腰把药捡起来,沉着脸,口气还是硬邦邦的,“怎么伤的?”
桃山眨眼睛,“不疼。”
“我问,怎么伤的?”
桃山乖乖地低头认错:“水果刀、划的。”
戚渊气笑了:“你这小孩儿玩什么水果刀?真是该!”
“因为,橘子甜呀,” 她的眼泪还没擦干,就这样傻乎乎地瞧着他看,“想分、分哥哥一半。”
戚渊:……
这小破孩儿!好烦啊!
戚渊盯着她手指上的止血贴,许久才挫败地说:“我真是招惹你干嘛,一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小孩儿,欺负也没真欺负到哪,哭了还得自己哄。”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红花,撕了一张,一点也不温柔地啪叽一下贴在桃山脑门上,“以后别哭了,哭了揍你。”
桃山眼睛一亮:小红花!
“哥、哥哥奖励我什么?”桃山摸了摸自己额间的小红花,特别高兴,不停地追问戚渊是奖励她什么方面做的好,并给出自己的猜测,“是奖、奖励桃山勇敢,还、还是奖励桃山给,给哥哥带药?哦奖励桃山分、分橘子??”
她少说这么长的话,这次是真的高兴极了。
什么呀,贴小红花就真的这么高兴吗?是糖不好吃还是平时他故事讲得不好??
半大的少年站起身来,手里提着雪娃娃给他的药,弯腰看她,不甚好气地回答:“奖励你可爱行不行?”
……
这小破孩儿!真的好烦啊!
第11章 上学
雪娃娃放了暑假,不常去小卖部了,戚渊开始很少见到她。但桃山偶尔会从家里出来跑到乱石堆找他玩,还会给他带药。雪娃娃不知道戚渊的伤口从哪里来,但每次他被打得十分狼狈的时候,桃山总会哭得喘不过气,气呼呼地要找打他的人算账。
戚渊实在被她哭怕了,用糖也哄过、小红花也贴过,可只要他受伤,戚渊就很少有哄得住她的时候,所以他只要受了伤,就自觉不往桃山眼前凑。但桃山这姑娘多娇气啊,找了戚渊几次没找着人,更委屈,一瞅见戚渊也哭。
……谁说她爱笑不哭的,老子为了哄她不哭捡瓶子的钱全去买小红花了!老子他妈容易吗!太他妈不容易了!老子一开始招惹她干嘛!活该!
后悔,现在就是很后悔。
快十二岁的戚渊真是被小桃山哭得头都大了,又不能躲着她走,就只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受伤的次数。自从认识她之后,戚渊真的是架都少打好几场,神奇地把自己掰成了个尽量动口不动手的文明人。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晃到八月底,桃山准备上小学一年级,她抱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地去找戚渊。
戚渊当时在乱石堆上架了个火烤着几根野草,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见桃山来,他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哟,新书包啊?”
“嗯嗯!”
桃山兴奋地点头,把书包递给戚渊看,粉色的,上面还画了个红色的大金鱼。
戚渊没接,依旧翻着自己手上的野草串,“别了,我手脏。”
桃山的注意力这才挪到戚渊手上。他常年带伤,又总在外边瞎玩,一双手青青紫紫还黑,看起来确实不干净。桃山从包里拿出纸巾和水壶,倒了点水湿了湿,然后把戚渊的手抓过来按在膝盖上。
“你干嘛?”戚渊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
“别、别动!”桃山糯糯地叫着,然后抬眼认真地看着戚渊,很严肃地说,“要干、干净!”
戚渊抿嘴,雪娃娃和他混熟后,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管着他。
戚渊脸上不高兴,但心底里其实有点收不住的欢喜。
至少还有人愿意管着他死活,对吧。
桃山特别细心轻柔地帮他把手一点一点擦干净。少年的手其实很白,骨骼也单薄,但因着总有退不下去的肿胀和青紫,擦干净了之后反而显得更恐怖了。
戚渊把手抽回来,又去翻已经被烤焦了的野草,混不在意地说:“行了,干净了,别擦了。”
“药有,好好,涂、涂吗?”桃山瘪着嘴看戚渊的手,不大高兴的样子。
戚渊敷衍地回答:“涂了涂了,好的没那么快。”
桃山歪头接着问:“还痛吗?要,要呼呼吗?”
“痛个屁,好着呢,”戚渊斜眼,“我说,你才幼儿园吧?老一副哄小孩儿的口气,娃娃你怎么回事啊?”
“我不叫、不叫娃娃,我叫桃山。”桃山认真地反驳,“我还准备上一,一年级了。”
戚渊闻言就笑:“行,上一年级真了不起,那老子还准备六年级了!”
“哇哦!”
六年级对于桃山而言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她觉得能上到六年级真的好厉害啊!肯定懂很多很多东西吧!肯定还会念英文!桃山于是很崇拜地看着戚渊,“那哥,哥哥肯定懂,好、好多东西!”
“还行吧,”戚渊就是很享受桃山这种目光,“比你懂的多一点。”
“上,上学好玩吗?有学,学英文吗?”
英文是什么?他都没怎么上过学,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玩,“也还行吧,就那样。”
“那上、上学,是不是,很累?”
“也还行吧,就那样。怎么,你害怕啊?”
桃山很诚实地点头:“嗯。怕。”
戚渊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带几本书过去放在桌子上,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呗。”
“小表姐说,说很累。”桃山眼巴巴地看着戚渊,“开学,哥哥会去吗?”
“干嘛?上学都要我陪你啊?”
桃山眼睛一亮:“好、好呀!”
“好个屁,”戚渊把手里彻底烤焦了的野草扔了,拍拍手,给桃山来了个脑瓜崩,“学你自己上去,拉上老子干嘛?不去。”
顿了顿,他又说:“开学那天坐窗边,知道不?”
桃山乖乖地问:“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戚渊抓了一手沙把火盖灭了,他拍拍手里的灰,“空气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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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山正式开学那天来的特别早,妈妈把她放在教室里认真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去四楼带班早读了。桃山自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开了一半的窗,窗边有一棵树,桃山觉得像小卖部门口那棵,想着想着就有点高兴。
再晚一些,学生越来越多,老师在讲台上和家长们聊着天,学生们在下边闹。桃山长得可爱,有很多人找桃山说话,小孩子问的问题都很直白简单。
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问她:“我叫方芳,你叫什么呀?”
“余桃山。”桃山尽量精简着字说话,有一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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