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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霄瞥过去一眼,语气淡淡:“这小东西本王瞧着实在喜欢,烦劳国公割爱。”
  疯王这么一开口,宋国公和宋歌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他们当然不想这么快就把宋颂交出去,圣药究竟会怎么样还不知道,万一日后宋颂身体出了什么岔子,疯王追究起来他们送去一个劣质品,那宋家哪里还能有命在?
  “这,这……颂儿这孩子,到底是下官亲子,王爷若要带走……”
  “怎么?”疯王语气玩味而危险:“不肯割爱?”
  这‘不肯割爱’,落到了宋国公的耳朵里,便成了‘你敢拦我’?厉霄患有疯病人人皆知,他若是失手杀了哪个大臣,那必然‘不是故意的’。宋国公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宋歌上前一步,恭敬道:“能被王爷喜欢自然是兄长的福分,可兄长生性胆小,只怕福薄,承担不起王爷厚爱,王爷何不亲口问问他?说到底……他并非是那可以随意变卖的奴才。”
  虽然今天宋颂性格大变,但宋歌也只当做他是被逼急了的兔子,这会儿不定害怕成什么样呢,就算家里再不好,可到底已经是他习惯了的地方,以宋颂那怂包的性子,放他去跟疯王整天面对面?那跟每天碰运气走钢丝有什么区别?
  而最后一句,也是故意说给宋颂听的。
  若是前世,宋颂必然又会被宋歌的最后一句话感动,寻常人只把他当一条贱命,只有宋歌把他当人看。而当初一夜之后,也是宋歌帮他逃跑,他告诉宋颂,若是疯王对他留了情,只怕会强行抓他入府,宋颂胆小如鼠,也毫无主见,宋歌说疯王可能会凌虐他杀害他,他便尽数信了。
  后来听说疯王到处找他,他更是连门都不敢出,每天只有宋歌陪在他身边,他一直把宋歌当成亲人,可对方却在他成功孕子之后取了他的命。
  宋歌弯唇看向被披风挡住脸的宋颂,等着看他那张熟悉的怯懦而苍白的脸,但出乎意料的,宋颂却平静的拨开了披风一角,他露出脸来,却连看都没看宋歌一眼,便举起手臂环住了厉霄的脖子,轻声道:“王爷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这话差点儿没把宋歌的牙齿给酸下来,他脸色青了一下,厉霄的眸子却因此而亮了一个色度,他不再多言,拥着宋颂直接上了马车。
  宋歌追到府外,脸色一时阴晴不定。
  宋颂一直都像是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面团,素来任他捏扁揉圆,可如今,这个面团却突然脱手,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这瞬间的落差感让宋歌心里极为不是滋味儿。
  他站了很久,才转身回府,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宋夫人,她一把抓住了宋歌:“我就说要杀了他!他现在攀上了疯王,我还怎么给你弟弟报仇?阿时现在还昏迷不醒呢!他还是个孩子啊,就这样突然被捅了一刀……他肯定怕极了……”
  宋歌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压下心里的烦躁,柔声安慰道:“我会帮他报仇的。”
  他说:“他会乖乖滚回来的。”
  宋颂刚被放到马车,便立刻准备从疯王怀里下来,这样一直被抱着,也的确有些过分孟浪。
  可对方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察觉到了他的挣扎,还微微收紧了手臂,他在宋颂耳边低低一笑,道:“颂儿的嘴可真甜。”
  那口气吹到了宋颂耳畔的痒痒肉,他轻轻缩了缩脖子,因为还惦记着要孩子的事儿,便顺势道:“王爷可要尝尝?”
  第三章 宠你
  宋颂的下巴被捏住,男人托着他的后脑勺,认真而温柔的完成了这个吻。
  随即他收紧手臂,回答道:“果真很甜。”
  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揶揄,别有目的的宋颂忽然没忍住红了脸,他抿唇低头,总觉得这位王爷与前世有些不一样,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他跟厉霄只有一场露水姻缘。
  厉霄的手指穿过他的长发,看着指尖夹杂的几根掉落的发丝,眸子微微暗了暗。
  宋颂几次想从他怀里下来,却都被他搂的紧紧的,这男人主动找了话题,问道:“颂儿平日爱吃什么?”
  “什么都行。”他平时能吃上饭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敢有不爱吃的东西。
  一直觉得幽灵做久了,便能看破红尘放下一切,可重生了才发现,那些恩恩怨怨,并非随随便便能轻易放下的。前世的他有多温吞懦弱,这一世的他便有多怨恨不满。
  他恨柴房,恨吃不饱穿不暖,恨自己面团一样的性格,恨那个自打母亲死后便将他当做破布娃娃一样的父亲,最恨的,便是伪善的宋歌。
  他心思浮沉,面上却始终乖顺安静,未曾泄露半分。
  厉霄又问:“可有特别想吃的?”
  宋颂忍俊不禁,抬头看他,“王爷不必担心,草民极其好养,您若是高兴,每日给我一两个馒头,一些清水,便足够了。”
  厉霄若有所思,道:“那当真是好养的很。”
  宋颂没有再说话,前世的他在人前经常会掩饰满身伤痕,有时被父亲随口问起生活,也只是告知一切都很好。后来他才明白,何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自以为的乖巧懂事,不给旁人添堵的模样,永远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甚至还会有人觉得他的乖巧是装的。
  他并不介意在厉霄面前露出一些惨状,伪装一副坚强却可怜的样子,若他能施舍一些怜悯,让生活变得更好,那自然是好事。
  若他不肯施舍,他也并不奢望,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已不会再患得患失。
  马车一路载着他们到了王府,宋颂挣扎的力度陡然大了一些:“王爷,还请放草民自己下车。”
  厉霄不肯松手,他问:“你怕什么?”
  不是怕,只是他不想特别去招惹麻烦。厉霄虽然喜欢男人,但府中必然会有一些推脱不掉的侧室,疯王恶名在外,今天抱着他下车,不到一天消息便一定会传遍整个王府,只怕到时候又会有人找茬,初来乍到,他不愿树敌。
  他迟疑着还未开口,厉霄却将他的心事一眼看穿,他贴着宋颂的耳朵,嗓音低沉:“从来以后,本王都只有你一个,无人配与你争宠。”
  谁,谁要争你的宠?!
  宋颂张嘴愕然的时候,厉霄已经将他抱下了车。
  前来迎接的齐管家一脸同样一脸愕然,但殿下行事素来古怪,他很快压下满心疑惑,跟着疯王迈进主屋,眼睁睁看着他将怀里人放在椅子上,动作极轻极柔,仿佛生怕把人摔了。
  齐管家看清了那人的脸,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看五官倒是个美人,只是脸色也实在难看了些,殿下想必是见惯了白·嫩的美人,竟为这难民似的小玩意儿投注目光。
  不过殿下难得有喜欢的人,总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他微微一笑,道:“奴才这就命人将枫景苑收拾出来,好安排公子住下。”
  他贴心的准备退下,却闻厉霄道:“不必。”
  他疑惑抬眼,心想莫非王爷不准备长期宠爱,准备将之安排在厢房?
  便见厉霄旁若无人的摸了摸宋颂的脸,语气愉悦道:“颂儿与本王同住便好。”
  管家眼皮子一抽,感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自大乾建朝以来,哪怕是王妃,也没有跟王爷同吃同住的例子,人分三六九等,皇下为王,王妃也必须要明白自己与丈夫的身份差别,一来,这是规矩,二来,若把陛下比为真龙,那王爷们则各个都是还未化龙的蛟,这住着真龙之子的主屋,自然是风水宝地,被旁的一住,只怕会坏了风水,也怕会坏了成龙之局。
  他想王爷应当只是让对方住下一晚,主屋侍寝也不算离奇,便道:“那奴才把厢房收拾出来?”
  厉霄围观宝贝一样的眼神划过一抹不悦:“本王的意思是他日后都住在主屋,你听不懂?”
  管家张了张嘴,又默默合上。乖乖,这何止听不懂,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是从殿下还住在宫里时就贴身伺候的老人,心知不可能阻止他的决定,继续下去甚至可能会刺激到他,便急急应了:“奴才明白。”
  “天气凉了,你吩咐下去,给公子做些暖衣出来,现在先去准备晚膳。”
  管家忙去准备了。
  宋颂眼看着他一句句的吩咐下去,好不容易有了插话的机会,忙道:“殿下这样……”
  “宠你。”厉霄掐了掐他没什么肉的脸颊,道:“本王位分比你高,你没资格拒绝。”
  “……”他这样一说,宋颂要说的话只得全咽了下去,他懵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只感觉脑子要不够用了。
  虽然前世厉霄后来登上了皇位很了不起,但现在的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底气啊!自己不过只是国公府里一个无人待见的小角色,何德何能能让他为自己破‘成龙之局’?
  他图什么?
  图他皮包骨,图他脸蜡黄吗?
  可他竟然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一句不妥,厉霄都不许他说。
  晚膳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宋颂印象之中得他并没有那么奢侈,他捏着筷子,忽然有种自己要成为千古罪人的错觉。
  究竟哪里出错了,厉霄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挨个尝尝。”厉霄给他夹菜,道:“看看哪个合口味。”
  他偷偷凑近宋颂的耳朵,神神秘秘的道:“若有特别喜欢的菜,待到本王登基,便下令不许任何人烹食。”
  他说:“只给颂儿一人吃。”
  宋颂:“……”
  他吓得筷子都掉了!!
  疯言疯语!大逆不道!若是要今上听了,保准就一个字:斩——
  他得跟着玩完!
  第四章 美梦
  这是宋颂跟厉霄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他以前就听说厉霄这个人很疯,看人的时候哪怕是笑也总会让人畏惧,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拿剑杀人,哪怕当今的陛下,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也总会命侍卫贴身守着,毕竟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精神病患者。
  这个时候,所有人还都不知道宋颂的名字是掌握他情绪的关键,即使是宋颂,也不确定今生自己的名字还能不能继续拥有那样的魔力。
  这都要走一步看一步。
  伺候在疯王身边的人总是战战兢兢的,疯王随随便便的小动作便能让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但今天,桌前伺候的全都被他赶了下去。
  宋颂的筷子落在桌子上,旋即被厉霄捡起,他与宋颂坐的很近,要让那些读书人来说,只有妾或者男宠才会这样不懂规矩,跟主人离的那么近。
  宋颂也因此略有不安。如今陛下尚在人世,哪怕是太子,也不敢说自己以后就一定能登为帝,也就是厉霄这样的疯子,敢口出妄言,但这话到了宋颂的耳朵里,既可以代表着厉霄重视他,与他亲密,一方面也可能他在试探什么。
  宋颂重新拿起筷子,飞速的将这其中利弊分析清楚,因为担心惹怒他,很轻很轻的道:“殿下慎言。”
  厉霄却并未生气,他道:“颂儿所言极是,本王日后一定注意。”
  宋颂提起公筷给厉霄夹了菜,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居然挺不错,吃着吃着,厉霄忽然道:“颂儿倒是对本王的口味摸得很清楚。”
  这是自然,他当年跟在小皇子身边,看厉霄吃过很多次饭,虽说为了防止有人下毒皇帝多不会特别去多吃,但他作为幽灵没什么能做的,也就眼皮子和心灵比较好使了,不经意间也就记住了。
  但这些又不能跟厉霄说,他便笑道:“可真巧了,这些也正是草民喜欢的。”
  其实厉霄的口味有些偏重,宋颂则因为肠胃不好更偏向一些清淡的,但他是苦过来的,其实吃的合不合心意并不重要。
  厉霄略有些审视的望着他,不知道有没有瞧出来他撒了谎,总之是没点破,语气也很温和:“颂儿日后要吃什么,便吩咐厨房去做,养的胖些,本王抱着也能舒服。”
  果然是嫌弃他了。
  宋颂点了点头,他的胃因为长期饥饿的缘故一时吃不太多,但依然是等到厉霄吃罢才将筷子放下。
  如今已经到了十月,天气开始变得寒冷,但王府主屋的内室却十分温暖,显然是烧着地龙的。宋颂跟着他一起走进去,鼻尖嗅到了一股清淡的熏香,目光不禁移到了那精致的小香炉,厉霄见状道:“此香有安神之效,颂儿应当听人提过本王的病情。”
  “听过一些。”
  厉霄的眸色转深,道:“本王时常半夜惊醒,提剑砍人,此事可有耳闻?“
  宋颂又一次颌首,他的脸庞消瘦,只有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清澈剔透,看出他隐隐有了几分负面情绪,他上前两步,一边为张开双臂的男人宽衣,一边温和道:“闲言碎语,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厉霄喉结滚动了一下,垂眸看他,哑声道:“你怕不怕?”
  “不怕。”宋颂抬眼,笑了一下,道:“草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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