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姨娘回到颐和堂,不见魏老爷踪影,有心想问丫鬟,见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冷着脸,心中便又生出怯意,不敢打问。
又坐立不安等了一个时辰左右,魏淳才回了府。冯姨娘赶忙上前帮他脱下外衣,又换上家常的舒适鞋子。
随后亲自端了一盏茶水, 将他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等魏淳半躺在榻上,冯姨娘赶忙拿出个软枕给他垫在背后,这才坐在他旁边,帮他细细捶腿。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早已是做惯了的。
想当初冯姨娘还住在西偏院时,每次魏淳去看她,她都开心得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的,所以魏淳也爱往她那里跑。
冯姨娘眼看魏淳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了,忙柔声道:“妾身今日想了想老爷说的话,觉得甚是有理!这府中中馈既然无人管理,那眼下自然是要妾身来管的,可是妾身以前从未染指过中馈,恐怕底下的人是不肯服妾身的,所以……若是老爷能将管事的都叫在一处,跟他们吩咐一声,那妾身可能会更方便些。”
魏淳颇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的,面上露出些欣慰之色:“你也知道,我将管理府中中馈的事情交给你,也是有原因的!如今府里没有了主母,素素又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看来看去,眼下也就只有你最合适!等伯宁成了亲,中馈一事便交给他媳妇去打理,自然也不用你再操心!”
冯姨娘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有些吃味,思量着原来只是暂时的。
但想想魏长卿现下还未订亲,只怕等他媳妇接管中馈也得要一、两年后了。
自己现在为了慧儿,暂且接下这桩事情,也没什么不好,顺便树立树立自己的威望,不能再被打压了。
想到这里,心下倒也坦然了,点头笑盈盈看向魏淳。
魏淳见她乖巧听话,心中一动:“明日我早点叫他们到院子里训话,让他们从今后都要听你吩咐才是。”
冯姨娘自是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道:“妾身瞧着表小姐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如今表姑爷贵为大理寺卿,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表示表示,那表小姐的嫁妆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
魏淳皱眉不耐烦道:“只怕她对咱们府里的芥蒂太深,不愿意要咱们准备嫁妆。”
他之前在李氏被大理寺带走后,也曾找到沈莞笙,要求她帮忙去找宇莫璃说情,只可惜沈莞笙冷冷回绝了。
魏淳只道是她怨恨李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刻见冯姨娘提起沈莞笙的嫁妆,一方面不想出这个银子,另一方面魏府近日情况确实不大好,见沈莞笙并不向着他们,他倒是不想白白出这笔钱。
冯姨娘早就瞧出了其中端倪,便低头思忖了片刻,又道:“老爷这话有些岔了!妾身瞧着那表小姐绝非这样小气的之人,再说了,老爷毕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再怎样也不会有那么深的怨气!”
她抬眼看看魏淳,见他不吭声,似乎在认真倾听自己说话,又道:“妾身说句不该说的话,原来太太处处针对表小姐,又撺掇得老爷也不待见表小姐,她有些怨气也是情理中的……”
“……更何况如今太太进了大牢,以表小姐的性子,过不了多久又该心软了……”
“如今她要嫁入卫国公府了,又是大理寺卿的正妻,咱们嫁妆若是少了她的,只怕日后她连咱们府里都不肯来了,卫国公府也不肯跟咱们走动,岂不是因小失大?”
魏淳听冯姨娘说的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不由也眯起眼睛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好,可是咱们如今也在苦苦煎熬,又哪里来那么多银钱去给她添做嫁妆?”
冯姨娘眨眨眼睛,手上动作并不停下,依旧给他捶着腿:“老爷,妾身想过了,如今慧儿还小,不如将以前老太太分给慧儿的两间铺子给了表小姐去,反正那两间铺子也地处偏僻,值不了几个钱!”
魏淳一听,立刻有些小小的激动,自己这个姨娘,虽说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明事理的,不像李氏,只会贪图小便宜。
“如此甚好,那我便也从府里的产业中拿出几十亩地和一套庄子来,给她添作嫁妆!”
冯姨娘抿嘴一笑:“老爷这样想甚好,这些嫁妆拿出手真是又体面又实惠,明日妾身再去金店打上一副黄金头面,给表小姐和表姑爷各做几身衣裳,这些嫁妆也就够了!”
这冯姨娘原本也出自小门小户,再加上在魏府的十来年里,被李氏克扣得紧,所以对于吃穿用度还是很俭省的。
对于她而言,花最少的钱,充起最大的门面,才是顶顶开心的事情。
魏淳见她安排的甚合自己心意,一时又念起她的好来,见魏芳慧在院里玩耍,便将她叫进来坐在自己身旁,满脸慈爱笑道:“日后等我慧儿成亲,爹爹定要陪几个大铺面给你才是。”
三人坐在榻旁,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此时魏素素正好走进颐和堂,抬头便看见这一幕,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各种滋味都涌了上来。
“爹爹何事如此开心?”
魏素素自从李氏被大理寺抓走后,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后来见被自己瞧不起的冯姨娘和自己同父异母妹妹魏芳慧也搬来了颐和堂,更是感觉不爽。
平日里冯姨娘见到她便躲开了去,但今日,她却不想躲了。
这魏府如今也就这么几个主子,老爷叫她管理中馈,若是连个正妻的女儿都搞不定,那她还怎么管理府中一大家子人?
“二小姐来啦?我们正在商量给表小姐准备嫁妆的事情呢……”
“冯姨娘!”
冯姨娘话音刚落,便被魏淳呵斥住,他知道自己女儿嫉妒心强,不想让她再为这些事情跟自己闹别扭了。
“什么?……给那小……表妹准备嫁妆?”
魏素素一副惊讶的神色看向自己老爹,当时母亲还在时,可没人提起过这茬啊!
她迅速扫了一眼冯姨娘,见她垂首坐在魏淳脚下,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样子。
心头顿时火起:好呀,背着我来这一招!
“爹!娘亲当日不是说过不用给表妹准备嫁妆了吗?为何现在又变卦了?”
“素素啊!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菀儿马上就是大理寺卿的正妻了,我们作为她的亲人,怎能不表示表示!”
魏淳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这个女儿最是倔强,只能让她慢慢醒悟过来,了解眼下处境才是。
“大理寺卿的正妻又怎样?我还要做……”
魏素素急怒之下,差点说漏嘴。
“你要做什么?”
魏淳听见女儿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倒是有些好奇。
“……没什么!今日来主要是想跟爹爹商量事情!”
魏素素忙转变话题。
“哦?你想跟我商量什么事情?”
魏淳捏了捏眉心,抬眼望向魏素素。
“想问爹爹要一百两银子……”
“什么?一百两银子?你不知道你母亲入狱,咱们家刚花了一大笔银子吗?你如今又来要银子做什么?……真是个败家的东西!怎么不学学你大哥,如今一心求学问,待他日高中了状元,那才叫光耀门楣!”
果然,魏淳一听说是要银子,便如炸开了毛的公鸡般,立刻从榻上翻身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女儿说教起来。
倒将冯姨娘吓得不轻,差点跌坐在地上。
“爹爹!女儿只是想去牢里给母亲疏通疏通,叫他们不要苛待了母亲!”
魏素素想着向父亲要钱,便强压下心头不满,恭恭敬敬解释道。
“那你问冯姨娘要吧,如今我已经将府里中馈托付给冯姨娘了。”
魏淳说完,穿上鞋子转身去卧房里了,不再理会魏素素。
魏素素袖子底下的手掐的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