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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辞喉头滚动,心中生出许多酸涩来。
  本以为,没人会来救他。
  他在之前,就已经告诉过萧慕寻,他们之间各不相欠了。
  就算萧慕寻出尔反尔,也不该来救他。
  他只有等死,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体内的血液变得越来越冷。
  谢辞说不出话来,嘴唇嗫嚅了两下,很快便在萧慕寻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天光大亮,淡金色的阳光冲破了乌云,直直的照射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天玄阁的路旁占满了人,见萧慕寻亲自扶着他,全都开始议论纷纷。
  “那位大人竟然亲自过来了……”
  “他还发着高热,身子又这般不好,怎么跑来最寒苦的天玄阁了?”
  “看到他身侧的人了吗?听说是为了他,大人还和家主闹翻了。”
  他看到天玄阁萧家人的不解,以及被萧慕寻带走时,其他药人的怨毒和羡慕。
  羡慕……还有人惦念着他?
  天玄阁是何等地方,只进不出,绝望的代名词,而谢辞却是被带走的第一个。
  谢辞死死的沉睡了过去,对方身上传来的药香,令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他恨萧家对他所做的一切,但可笑的是,自己无法恨眼前这个人。
  若非萧慕寻,嵇家全族都会被屠杀殆尽。
  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谢辞一日都不曾忘记。
  他说,刀再挪上一寸。
  谢辞不喜心太柔软的人,因为他出身青炎宗,这样的人只有被啃食殆尽的份儿。
  可如今,他却无比庆幸,身侧的萧慕寻是个如此心软之人。
  —
  残月已挂于屋檐,阒静的黑夜来临,将一座临水而建的小楼包裹其中。除却红灯笼散出的朦胧微光,便只剩下天边那一轮霜白。
  屋内的暖炭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谢辞苏醒了过来。
  “萧慕寻……”
  听到声响,萧慕寻才缓缓睁开了眼:“你终于醒了!”
  “你为何?”
  “我怕你出意外,便照看了你一夜。”萧慕寻努力让自己笑得别那么僵硬,将谎话都说得情真意切。
  他自然不可能照看了谢辞一晚上,这么劳心劳力的事儿,他才不会做呢。
  这等疲倦的模样,不过就是谢辞占了他的床,萧慕寻趴在床沿睡得不太安稳罢了。
  可他竭力表现真挚的样子,初初苏醒的谢辞根本不会怀疑。
  “照看了我一夜?”谢辞心如磐石,虽仍有戒备,听到萧慕寻这么说,却软了一些,“……你这性子,极容易被人利用。”
  萧慕寻语气天真:“我又不怎么出萧家,谁会利用我?”
  谢辞目光微闪,他就会利用。
  萧慕寻凑近谢辞,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得如冬日暖阳般:“还好,没发烧了。”
  昏黄的烛光腻在他的羽睫,谢辞只注意到他艳如海棠般的笑,却没注意到萧慕寻眼底隐忍的清光。
  死对头,你的命真大。
  谢辞的气息有些不稳,对方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仿佛是琼花羊脂玉一般的触感。
  他发着烧,不习惯和旁人这么接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谢辞:“我那日明明说……同你各不相欠,你不必如此。”
  萧慕寻:“可到底是你带着我去见了萧家人。”
  他退,萧慕寻便进。
  谢辞态度软化,萧慕寻怎会轻易放他?
  就算没有理由,萧慕寻也要制造出个理由。
  他跪在床上,离谢辞极近,使得两人呼吸都缠绕了起来。
  “我没你想得这么好。”谢辞低声警告,“离我远一些。”
  然而萧慕寻怎肯听?
  他像一个正在狩猎的猎手,而谢辞便是他看中的所有物。
  “你在天玄阁受了那么多苦,若是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萧慕寻惯会装模作样的扮好人,那双天真的眸,仿佛没有沾染半点俗世的恶。
  现在,该打消谢辞对他的敌意。
  外面便传来一个声音:“寻儿,你先出去,我有话对谢辞说。”
  两人顿时朝门口望去,萧月明正一脸铁青的望着谢辞,活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萧慕寻:“家主,你别为难他。”
  萧月明面对萧慕寻时,轻声细语了些:“他是你救回来的人,我怎会为难他?不过是有些话想跟他说。”
  才怪!
  萧月明把他当三岁小孩骗么?
  不过萧慕寻戏是演得足,却没什么处处维护死对头的想法。萧月明来找谢辞,应当是想警告他。
  萧慕寻假装不知:“那我先去找莫前辈了,他哪里应当有药,能治谢辞的身体的。”
  萧月明:“嗯。”
  等看着萧慕寻走远,萧月明这才望向了床上的谢辞:“你运气真好,竟被寻儿喜欢。”
  这眼神十分恶劣,谢辞出身青炎宗,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萧月明拿他当那些以色侍人的鼎炉来看。
  谢辞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气得萧月明发怒:“多谢家主,谢辞唯有这幅皮囊能入小公子的眼了。”
  “哼。”萧月明不屑至极,“卖主求荣的玩意儿,你原先效忠的家主还在天玄阁,便已经想到先来讨好寻儿了?”
  “谢辞,虽然寻儿把你调到他的身边,让你免去天玄阁做药人之苦,可我,萧家,都无法信任你。”
  谢辞忍着痛从床上起身,直视着萧月明:“那家主想如何?”
  “我要你在寻儿面前,杀了嵇文斌。”
  萧月明丢下一把寒刃,与石板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嗡声。
  月色之下,寒刃的表面泛起幽蓝的微光。
  “成为寻儿的刀,为他报仇。”
  第六章 (捉虫)
  “若是我不动手呢?”
  萧月明狞笑道:“那你就不能留在寻儿身边了。”
  地上的寒刃应声而动,同青玉石板剧烈的碰撞。
  屋内尤为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清,寒刃同石板碰撞的声响便更加清晰可闻。
  刹那间,寒刃借由灵气,便回到了萧月明的手中。
  月光已透过雕花窗,将萧月明的身影拉得细长而狰狞,宛如在黑暗中埋伏的恶鬼,随时都要把人拖入深渊。
  寒刃抵在了谢辞的脖间,过于锋利的薄刃划破了肌肤,血珠密密的渗了出来。
  “想清楚了吗?再进一寸,你可就没命了。”
  谢辞直视着他,漆黑的瞳仁中没有任何光亮:“没人愿意被威胁,我只会为了我自己杀人。”
  饶是萧月明,此刻都想称赞谢辞。
  真是块硬骨头。
  旁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偏他还不动如松。可往往是这样的人,才适合成为寻儿的刀。
  萧月明低声威胁:“你是还想回天玄阁做药人?”
  “……”
  “我提醒你谢辞,这一次再回天玄阁,面临你的,是比之前成倍……哦不,十倍的痛苦。”
  被毒蛇咬后的伤口止不住的疼痛了起来,谢辞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萧月明很满意他此刻的反应:“给你三日时间,若还做不到,寻儿也护不了你。”
  他并不怕谢辞使诈,毕竟下界十二洲那些嵇家人的生死,全都捏在了他的手心里。
  —
  萧慕寻向莫钧青要了恢复元气的汤药。
  他原本该心情不错的,至少谢辞对他的态度已经软化。
  白雪积压在屋檐,大雪纷飞,到处银装素裹。红梅的一根枝条,似乎为寻求温暖而伸入了廊下,正好挡住了萧慕寻的去路。
  [能量不足,请尽快补充。]
  听到这句话后,萧慕寻急急停下脚步,手上没力,差点将手里的汤药打翻。
  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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