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谢谢你。”
丁素走在前面,忽然步子一顿转过身,跟在她后面的周世昭差点撞上她。
“你……你小心点!”周世昭站定,见她神色如常,顺口问了一句:“药膏已经在上了吗?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丁素直勾勾的看着他,并没有急着回答。
周世昭是好意关心,但是被他这么盯着,越盯越难受:“那个……你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什么!?”
“刚才你为什么要帮我!?”
丁素单刀直入。
周世昭又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你指的是刚才那个姚姑娘?”
“嗯。”丁素点头。
周世昭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会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男人嗤笑一声,因为他生的高大,要和丁素平视,还得稍微弯腰。只见他双手撑在大腿上,身子微微前倾:“丁姑娘,你刚才盯着那个什么姚姑娘,别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再晚一点,我怕你要血脉尽爆而死!再说了,那是什么场面,上面坐着的是信国公府的少国公!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蹦跶张扬,你还敢瞪人!真是勇气可嘉。”
丁素很快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你为什么不敢在他面前蹦跶,你怕他?”
刚才那样的场合,虽然姚曼兰不是什么权贵,但是周世昭这么做,实在是很拉仇恨,也很吸引人的注意。
周世昭被问得怔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子,沉下脸盯着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刚才要说的是,你发泄情绪总得分场合吧!就算你不分场合,你……”他不自然的指了指她的身子。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毒疮到底要怎么根治,但是我知道一个道理,但凡是中毒,就要保证血气的平和,如果你真的激动,导致毒素在血液里面流窜的更快,你不知道要在吃多少苦头!你总不能本着我反正会娶了你的念头这么瞎造作吧!”
丁素原本还在因为姚曼兰生气,可是在听到周世昭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周世昭挠挠头:“你笑什么?”
丁素的眼神里带上玩味的挑衅:“如果我真的好不了了,你真的愿意娶了我?”
周世昭慢慢皱起眉头,略带怀疑的猜测:“等等,你说这话……难道那个药没有用!?”
丁素的笑容渐渐消失。
果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条胳膊忽然抬起来。
“喂,扶我一下。”丁素使唤起人来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周世昭:“我!?”似乎是不确定,他还指了一下自己。
丁素出来没有带任何人:“难道我自己扶我自己?”
周世昭当然不干了:“这是你家,府里的下人这么多,让我扶着你算几个意思!?”
“这里没别人。”
“这不是有没有别人的问题,没有人你也可以叫别人来!而且问题是我扶不合适。”
丁素也不恼火,一抬眼,“你害羞?”
什么玩意儿!?
丁素面不改色,说的头头是道:“我在里头憋得久了,想出来走走,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没有逼你、再者,我原本就没准备带丫头,自己一个人散步是艰难了些,也不至于做不到,府里的人包括我娘在内都不知道我身上的伤,丫头扶着我只会让我伤上加伤的疼,你好歹是知道内情的,扶着我的时候多少会顾及一些,岂不是比那些蠢笨的下人好的多!?”
周世昭长这么大,真的很少跟人讲道理,也很少听人讲道理。
现在面前站着一个动不动跟自己讲道理,还讲得头头是道,好像他不顺从就是蛮不讲理不负责任的人,周世昭觉得很蛋疼。
“好好好好!”周世昭认输了:“不就是扶一把吗,你丁姑娘都不在乎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扭捏的!”说着,周世昭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你自己抓吧,我不敢碰你,碰到你的伤口疼的还是你。”
丁素眼中浮现出笑意,也不含糊的伸手去搭上他的手臂,于是,一个老神在在的散步,另一个为了配合身高卑躬屈膝的搀扶,像极了游园的太后和小太监……
两人走了一会儿,丁素忽然说:“你刚才打断姚曼兰说话的样子,真好看。”
周世昭:这算是夸我吗?
丁素扭过头,神情认真的说:“我是在夸你。”
周世昭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尴尬的笑了笑:“多谢了。”
丁素神色镇定:“不客气。”
“你到底要蒙着我多久!?”被蒙着眼睛的秦泽无奈的发问。
刚才走到这里,身边的人忽然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眼睛,非要说什么悄悄话。秦泽都不好意思揭穿他早就看到丁素调戏周世昭的画面,就这么任由她捂着眼睛,直到丁素和周世昭走远。
丁荃放下手,一副“还好我动作快”的庆幸表情,转身对着秦泽谄媚起来:“嘿嘿嘿嘿,刚才我和你玩游戏呢。”
秦泽叹了一口气,把她冰凉的手握住:“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秦泽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坏坏的痞气:“刚才在大厅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没忍住向你父亲提亲。”
丁荃整个人愣住了。
提、提亲!?
秦泽叹了一口气;“可是还是忍住了。”
丁荃说不上心里是放心还是失落。
其实……她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从贺景源到秦泽,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但是她唯一肯定的是,她喜欢的就是秦泽,想要在一起的也是秦泽!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秦泽精准的说出了她的心事。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蛋:“你几个姐姐的婚事,她们自己的母亲还没来得及忙活,你倒是自动自发地压在身上,怎么,不替她们安排好一切,定下亲事,你就没办法安心跟我成婚吗!?”
丁荃有些愁苦:“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秦泽:“那是怎么说?”
丁荃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凑近几分:“阿泽,你有没有看出来,大姐对宁先生是有几分……不一样的意思的?”
秦泽抓着她的手轻轻啄了几下,在她潮红的脸色中笑道:“我何止看出你大姐对宁先生有几分意思,我还看出来这个不请自来得姚姑娘对宁先生也有很大的意思。”
丁荃倒吸一口凉气:“这也是我要说的!”
秦泽认真起来,道:“阿荃,你大娘是出身于承安侯府的姑娘,她对你大姐的希望一定很身后,不只是你大姐,还有你的二姐,但是宁伯州……恕我直言,他不会是你大娘喜欢的人选。”
丁荃不解:“可是之前我明明听说宁先生曾经在盛京城……”
“那是从前。”秦泽毫不留情的打断:“少不更事的人,都会有一份不切实际的热血和理想,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力量弱小到什么都不能改变的时候,就改变了自己。”
丁荃忽然安静下来。
秦泽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
“所以,宁伯州已经选了一条离自己的初心越来越远的路,如今的他,只会越来越懦弱,越来越不敢面对他逐渐陌生的那个地方。你懂不懂?”
丁荃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泽以为她是在为丁婕的事情担心,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劝都没用,干脆握着她的手,不再多说。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一点也不想因为别人的事情影响了相处的心情。
丁凝和清尘似乎已经回到院子去陪万氏了,这种场合,万氏好像永远都有资格名正言顺的缺席,殊不知,在容烁与丁婕走出小厅的时候,已经有下人飞奔到华氏的身边汇报了情况。
华氏听到消息的时候,煮茶的手都发抖了:“你说的是真的!?阿婕真的与少国公相谈甚欢!?”
“奴才绝对没有看错,厅里的人都打散了,少国公与大姑娘单独处在一起,相言甚欢!”
第96章 除夕夜
得知容烁和丁婕当真走在一起,华氏兴奋不已,甚至命令周围的下人不可去随意惊扰,要给二人足够的时间相处。
只要丁婕能抓住时机给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华氏便再无所求,后面要将高家的婚事改到丁素的身上也会容易很多。不对,何止是容易很多?只要阿婕的婚事定下来了,多的是人家要凑上来定下素素。从某种角度来说,说是阿婕为素素铺了路也不为过。
事实上,丁婕与容烁并没有华氏想象的那样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非把酒言欢不得尽兴。
两个人只是很自然地并肩走在一起,各自看着各自喜欢的景色,一路沉默。
“丁姑娘可知道宁先生从前的事情!?”最后,是容烁最先打破沉默。
以宁伯州为话题开头,成功的让丁婕怔了一下,然后摇头。
与宁伯州真正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那些从前的事情,她也没有刻意的了解过。
“丁姑娘想了解吗?”
容烁似笑非笑的望向丁婕,就像是用诱饵钓鱼的猫。
你不顾及我的面子,我也不用害怕拆你的台。丁婕微微一笑,从容又大方的一语双关:“若是真的有心让别人了解自己,便会自己去主动靠近,而不是让对方来绞尽脑汁的猜测。同样,若是有心去了解一个人,便改以心换心,足见诚意,而非是总想着旁敲侧击,隐藏心意。”
这话摆明了是在说容烁以宁伯州的过去来换取丁凝的过去。
容烁失态的怔了好一会儿,才爽朗的笑起来:“我竟不知道与你说话是这样痛快简单的事情。”
丁婕:“我说话简单或者复杂,从来都是看面对之人的心如何。少国公揣着一份心思,却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明明心切的想要咬一口,却又害怕这山芋会烫伤自己,所以少国公宁愿将山芋拱手送人,仿佛看着别人吃的香甜,就像是自己也吃了似的。”
容烁整个人都被丁婕说的愣住了。
然而丁婕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想一想也不难理解,少国公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瞧见冬日里一颗烤的喷香的山芋,自然会觉得新鲜有意思,想要接近了解。可是山芋永远只是山芋,并不符合少国公的身份,在烫到自己之前扔给别人,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容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可是这个笑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更像是在掩饰自己尴尬。
丁婕对着容烁微微一福身:“民女失言之处,还望少国公见谅。”
容烁慢慢的收起笑容,不说话了。
因为丁婕每一句话都是精准又恰到好处的敲打在他一直逃避的那份心思上。
丁婕自己也是满怀心事,容烁不说话,她也懒得再说,与容烁并肩站着,各自沉默。
两人都没有看到,不远处的丁凝将清尘的头按得更低了些,神气活现的冲他眨眨眼,神色里写满了“看,我没有说错吧”的得意。
“我就说了,大娘遣散奴婢一定是在给大姐制造机会,给我,一两银子!”
清尘无奈一笑,还是把银子掏出来给了她。
“莫非……大夫人是想将大姑娘牵给少国公。”
丁凝认真的咬了一下银子,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锭银子上,无所谓的摆摆手:“想是这么想,可是真的要做到,简直是难如登天!”
这个道理清尘也明白,丁家就算是再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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