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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们便挨个过来。
  这灯笼再普通不过,稻草扎成,里面廉价的油灯,便是他们府上的下人也不会用。
  只不过这灯笼的柄上倒是有一小串蝇头小字,皇子世子们仔细瞧了瞧,发现根本看不懂。
  这一行蝇头小字的形状弯弯曲曲,像是蝌蚪,十分奇怪,像是外族文字,又像是随手用竹刀雕刻下,并无任何意义。
  这一行小字是:“made in the game mall”
  什么意思?
  皇子世子们考究不出来,便当做是毫无意义的图案,没再理会了。
  但是这灯笼落至陆唤手中时,陆唤盯着这灯笼,漆黑眼睫却是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他目光有些错愕地落向二皇子胸膛上敷上的药粉,定了半晌,沉沉的目光又落回这灯笼上……还沾着些许血污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串毫无意义的蝇头小字,那人给他的那盏兔子灯上,也有。
  他每日清晨将兔子灯从檐下取下来,每日黄昏时点了烛火挂上去,日复一日将兔子灯欢喜地放在手中打量,灯笼的长柄都快被他摩拭得掉了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他以为是长柄上的花纹而已。
  却没想到,这稻草灯笼上也有。
  所以,这灯笼,是那人的……
  二皇子,也是那人救下的……?
  是了,这药粉效果极好,是那人才拿得出来的药。救下二皇子却不透露身份,也是那人会做的事情。
  陆唤立在原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神色晦暗,并没什么动作,只死死盯着手中的灯笼。
  上回那人帮助师傅丁,是为了自己,但这一回,那人救下二皇子,应当是与自己无关了。
  那人为何要救下二皇子,又是有别的什么筹划吗?
  这并非什么对不起陆唤的事情,事实上,他根本没权利干涉那人做什么。
  他若是因为心底那些隐隐冒出头的、令他不敢承认、别扭又无理的占有欲,而怪罪那人,未免也太过可笑。
  可是此时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不停闪过“原来,那人并不只是对他一个人好么”这样的念头,他便完全无法去想别的,他挑着灯笼的手指仿佛都一点点变凉了。
  ……
  他以为那人根本没来。
  但原来,那人也来了此地,只不过,没赴他的约,而是,去救了二皇子么?
  陆唤睫毛颤了颤,脸上也渐渐没有血色了。
  作者有话要说:  “made in the game mall”商城制造。
  宿溪:卧槽……我不知道这破游戏买个灯笼还有标签啊……
  崽崽:心死了真的。那人一定很在意二皇子,千辛万苦救他。
  二皇子:妈的,不知道是哪个狗逼救了我,没心没肺的,还拽着我在地上拖,屁股都快拖烂了。
  五皇子:二哥没死,好可惜。
  第31章
  围猎因为这一场刺杀意外, 而变得一片混乱。
  皇子世子们在营地中吩咐侍卫们去巡逻, 纷纷戒备起来。而世家小姐们则害怕地瑟缩成一团, 仿佛刺客下一秒就要从山上跳下来似的。
  还有几个贵女试图往太子怀里冲, 借此机会表现自己柔弱的一面,搞不好能挤掉现任太子妃,成为新的太子妃呢。
  太子一柱香的时间里头,接住了三个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十分无奈, 只好叫来五皇子, 让他配合自己清点人数, 整顿侍卫军。
  老三是个花天酒地的, 靠不住, 老二还算低调正常, 但现在重伤躺在敞篷里, 几个皇子中,唯有老五最为精明能干。
  五皇子便知道自己的太子大哥平庸到一遇到这种事情便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于是他微微一笑, 给太子斟了杯茶:“大哥忙碌了一整日,头疼不已也实在正常, 神明都无法连轴转成这样。何不歇一会儿, 让五弟代劳呢?”
  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 便有劳五弟了。”
  五皇子离开帐篷,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淡。他行事利落,传令下去, 谁再敢大呼小叫,扰乱人心,便一律按罪处罚。并将侍卫军分成三列,一列上山调查刺客痕迹,一列护送世家小姐们先各回各府,一列留下来守卫。再派了几人去皇宫禀告此事,很快便将混乱的营地整顿了一番。
  随即,他叫来一个随从,问道:“今日猎取到雪狼王的那位小公子,是哪家的?”
  随从回答道:“回五殿下,是宁王府的第三子。”
  五皇子的视线看向篝火旁的那一众世子,视线一下子便锁定了穿黑红窄袖猎装的那个少年。
  原因无他,那少年气质出众,鹤立鸡群。
  周遭世子嘈杂不已,像是十几只鸡在惊慌失措地扑腾翅膀一样,唯独他立在人群中,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看起来镇定而冷淡。
  如此模样,瞧起来倒半点不像普通世子,反而有几分皇家子弟的雏形了。
  五皇子不由得多看了那少年好几眼。
  五皇子走了过去,对陆唤笑道:“恭喜,英雄出少年,若我没记错,宁王府第三子才满十四,现今才十五岁 。”
  陆唤将稻草灯笼递给别人,抬眼,道:“五殿下过奖了。”
  他并非第一次见这五皇子,上回以永安庙神医的身份去赴户部尚书之约的时候,他看见五皇子的马在仲甘平府上的马厩里,便猜到五皇子也在屏风后头。
  此次二皇子遭到刺杀,看似迷雾重重,不知是土匪所为还是起义军所为,但陆唤猜到,恐怕都不是,而是——不是五皇子所为,便是二皇子自己贼喊捉贼。
  当然,以陆唤对五皇子的猜测,这五皇子虽然只比自己大上几岁,在皇子中年纪最轻,看起来一派天真,但实际上心机深沉。他不应该想不到,若是刺杀不成功,第一个被怀疑的便应该是他。因此,他恐怕另有打算。待到二皇子将调查引向他时,他再拿出证据来,让皇帝认为是二皇子自导自演、栽赃弟兄。
  当然,到时候到底是谁更棋胜一着,就和陆唤没关系了。
  京城中几位皇子之间暗潮汹涌,局势凶险,他根本无意参与这些事情,可是那人——
  那人是一个来去自如、精通机关算术的世外高人,今日为何突然要救下二皇子?
  是……站队二皇子那一边么?
  还是哪边的势力都不站,单单只是出于好心救下了人?
  若是站队二皇子那边,想扶持二皇子上位,那么,这些日子以来,这样帮助自己,难不成是为了培养自己,让自己在京城中站稳脚跟,而后因为恩情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是了,那人铺垫这么多,让自己以神医之名在京城获得威望,不应该是毫无目的才对。
  可若是如此想的话,那人所做的别的很多事情,又完全毫无目的可言啊……譬如那碗生辰面,譬如照顾自己……
  又或者说,今日救下二皇子,并非有什么筹划,而只是随兴所至罢了。那人出于善心,见到二皇子受伤倒地,便出手相救……
  可是,二皇子胸膛上那伤口,那药粉被抹得那样匀——
  陆唤想起便心中细细一刺,眸子里划过一丝郁色,只是随手一救?为何又要那样关切地倒那么多金创药?用手抹的么?还是用什么抹的?都扒拉开二皇子的衣袍抹在他的肌肤上了……!
  还生怕二皇子流血过多而死,留下灯笼让侍卫尽早发现?
  这分明就不是随手一救!而是有些关怀备至!……不亚于那夜照顾自己,让自己退去高烧了。
  ——那么,接下来还会有别的人么?
  原来,那人的目光并不只是在自己一人身上吗?
  ……自己并非独一无二,而只是其中之一么?!
  陆唤并不知道那人的目的为何,可无论那人救下二皇子,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他心里头,都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又被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因此而感到焦灼与妒忌。
  陆唤神色沉郁之际,五皇子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方才这少年抬眼的那一刹那,五皇子竟然觉得他有些神似自己那位英俊冷峻的父皇。
  但是,怎么可能呢?
  五皇子怀疑是不是营地里太过昏暗,自己看错了,他笑了笑,道:“待刺客事件结束后,十日后父皇应当会为秋燕山围猎赐赏,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想想要什么赏赐。”
  说完,便转身去对其他世子道贺了。
  围猎就此结束,宁王府中有人去报喜,说是陆唤拔得头筹,整个宁王府惊呆了,完全都没想到,陆唤居然能直接在秋燕山围猎中杀出重围,获得第一!
  想要猎取到雪狼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三少爷才刚满十四,还是个十足的少年。之前宁王府中众人虽然都知道他比大少爷二少爷强出许多,提水桶时便力大无穷、考官来考时也百步穿杨,可因为也没有别的对比,且也没有让他射猎的机会,并不知道他竟然还可以猎取到雪狼王的首级!
  ……不过老夫人是出自镇远将军府,镇远将军年轻时平定边塞,英勇善战,难不成三少爷这是继承了镇远将军的血脉?
  老夫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之前觉得自己这三个孙子,没有一个继承了镇远将军府的武力值,可现在……她顿时喜出望外,激动不能自已。
  她原本送陆唤去秋燕山围猎,自然是指望他与二皇子搭上线的。可今日据侍卫回来传报,说是陆唤在秋燕山围猎中,完全没与二皇子有任何交谈,她还大为失望,心里责怪自己这庶孙过于有棱角,不懂朝廷结交那一套!
  但万万没想到——这庶孙所办到的,远远超出自己所料,竟然直接拿到了头筹!
  ……这样一来,便不只是能结交二皇子了,甚至赏赐之日,能得皇上青睐也说不定!!
  老夫人大喜过望,若不是不能太过张扬,叫别的府邸瞧了去,以及她风湿暂时还不能下地,她都想为自己这庶孙摆上一桌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立马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又给陆唤送去一些衣物赏赐,并代为表达了老夫人的祝贺。
  而宁王夫人与躺在床上的陆裕安、陆文秀兄弟俩自然又是一番气急败坏。
  不过,这都是另话。
  ……
  陆唤将马厩牵到院内系在木桩上,情绪低落地喂完了马,然后回到屋内。
  他昨晚一如既往地在桌腿的小木盒内留了字条和新的木雕,可那人今日去了秋燕山,费尽心神救下了二皇子,甚至都没时间去梨花树下告知自己一声,自然没工夫理会自己的小字条和小木雕,是不是?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垂眸盯着桌腿片刻,抿了抿嘴唇,还是将小木盒抽了出来。
  可是,却见——果真没有被动过。
  ……
  陆唤心中仿佛被一只手拧了拧,毫无理由的妒忌与焦灼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明知自己不该如此,不该如此贪心,既想要见到那人,想要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音容相貌,还想要那人只有他能碰到、接触到、见到、拥有到,更还想要那人对他做过的事,就只对他一人做过。天底下哪有他这么贪心的人?!简直贪婪到让人厌恶了!
  ……可他就是……就是控制不住那些占有欲的想法……就是很难过……
  就好似,自己并非独一无二的了。
  陆唤吹了一整日的冷风,此时浑身肌肤也极冷。
  他看着空荡荡的桌案,沉默了下,不知道今日该留下什么字条——
  问那人为何没有赴约?此事,还有问的必要么?若是问了,指不定会惹人烦。
  揭开这件事,装作没发生过,留下别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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