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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外凉风不减,入夜潮气又重,所有睡意、困倦都冻成细密的薄冰,在周身游走。
  风吹得人指尖泛凉,也吹得人清醒,何子殊任由陆瑾沉抱着,醉意也不显。
  可等一进屋,被暖气一蒸,那些本就不牢靠的薄冰,便毫无章法地碎成沫渣,温温柔柔淌下来。
  醉意回温,何子殊眸子瞬间沾了水汽。
  看着那雾蒙蒙的眼睛,陆瑾沉笑了笑。
  以前觉得这双眼睛不会说谎,现在看来,也有偏差。
  明明醉了,可说自己是他的、朝他伸手的时候,却又很亮。
  陆瑾沉抱着人上楼,喂了一点蜂蜜水,脱了外套,然后把人放到床上,关了灯。
  酒劲加上没日没夜的拍摄,何子殊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可他一个人待久了,也太久没看见陆瑾沉了。
  所以哪怕浑身都叫嚣着疲惫,还是时不时扑闪一下眼睫,费劲地睁开眼,也不说话,等看到陆瑾沉仍坐在那里,才重新闭上眼睛。
  陆瑾沉不知道这人在剧组的那几天,是不是也跟现在这样,只觉得心口烫的疼。
  他俯身,看着何子殊,轻声道:“我很快回来,别怕。”
  陆瑾沉说完,起身,把门半开,也没出去,站在门口的谢沐然和纪梵被抓了个正着。
  陆瑾沉单手抵在门框上,阻了两人往里探的视线,淡声道:“盐盐和阿柴呢?”
  谢沐然:“楼下,都睡了。”
  陆瑾沉:“抱到屋里去,楼下进风。”
  谢沐然连连点头,默了默,又道:“哥,那我们呢?”
  陆瑾沉抬眸:“回去睡觉。”
  谢沐然皱了皱鼻子。
  噫!怎么这个语调!
  问完盐盐就让他们回去睡觉。
  屋里睡着一个酒心棉花糖,楼下睡着一只迷你棉花糖。
  就因为我们不是小棉花糖,所以就不配被哄了吗!
  哥你刚刚跟子殊说话明明不是这样的。
  谢沐然看着屋子里只露出一点的光,眯了眯眼睛:“哥,那你呢?”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想做什么!
  陆瑾沉淡淡看了他一眼。
  谢沐然立刻噤声。
  纪梵皱了皱眉,挣扎了片刻,喊了声“哥”。
  谢沐然见陆瑾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低头盯着地板,避开陆瑾沉的视线,往纪梵身后一躲,开口:“梵梵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欺负他。”
  纪梵僵硬着转头看谢沐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否认。
  陆瑾沉早知道这两人在想什么,否则也不至于开门来“提醒”他们去睡觉。
  他说道:“我知道,回去吧。”
  说完,带上了门。
  关门声音很轻,可何子殊还是颤了颤眼睫。
  他的意识很模糊,只是本能地想睁眼,可比那来的更快的,是身侧轻轻陷下去的坠感。
  眼前本就隐约的光线被遮了大半,越发暗淡,还不等他思考什么,就被揽进了一个怀里。
  陆瑾沉的声音浅浅响起:“睡吧,我在这里。”
  何子殊呼吸总算慢慢稳了下来,陆瑾沉却没舍得闭眼,一直看着怀里的人。
  本就乖,喝了酒更乖。
  陆瑾沉伸手,勾了勾小荷包上的流苏。
  何子殊皮肤白,红色的流苏缠着指节,相互衬着,哪怕是这昏黄的灯光,也没能抹掉颜色。
  很好看,可陆瑾沉却没一点旖旎心思,只看着何子殊。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收好了”,这人就一直攥着,睡着了也没松。
  陆瑾沉原先以为是何子殊忘了,可当他去碰,想要替他拿下来的时候,这人的指尖却往下一压,把那个小荷包握得跟紧。
  那一瞬间,陆瑾沉感觉自己的心就跟这个姻缘签一样,也被攥得生疼。
  陆瑾沉微微低头,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何子殊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闪过很多人的脸,却没有那条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小巷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窗帘被开了一条一掌宽的缝,阳光落在地上,斜着拉到床尾,变成一道看不出形状的光柱。
  “林秋”这个名字,跟着闪了闪。
  明明是不久前才结束的事,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何子殊思绪还没回笼,他低头,入眼一抹红色。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他摊开那因着一整夜不变的姿势,而变得僵硬的手指。
  一个小荷包。
  从云蓬山上求来的小荷包。
  红色的流苏凌乱缠着,微微一动,就从指缝间滑下。
  何子殊脑海里闪过昨晚发生的事。
  跟上次模糊的记忆不同,这次醉的浅,被这小荷包轻轻一牵,便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那我呢,陆瑾沉呢,是谁的?”
  “我的。”
  “对,你的。”
  “还要不要抱?”
  “收好了,明天检查。”
  ……
  最后是一句“睡吧,我在这里。”
  何子殊偏头,往旁边看了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醒了”。
  何子殊动作一僵。
  陆瑾沉从门边走过来。
  何子殊并没有回头,所以从陆瑾沉那个角度看过来,刚好是这人绯色的脖颈和通红的耳廓。
  陆瑾沉嘴角一勾,看来没忘。
  何子殊小心翼翼地把攥着小荷包的手往被子里一缩,垂着头,没敢看陆瑾沉,欲盖弥彰地低声回道:“嗯,几点了,是不是很迟了?”
  陆瑾沉看见他的小动作,莞尔:“十点了,还困吗,要不要再陪你睡一下?”
  “再陪你睡一下”这几个字打的何子殊有点晕,他浅浅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睡够了。”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藏在被子下的手,轻笑:“衣服掉了颗扣子,在床上,帮我找找。”
  何子殊疑惑,抬头:“扣子?”
  陆瑾沉一本正经,看着他:“嗯,昨晚掉的。”
  陆瑾沉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显得有点沙哑,和何子殊对上视线的瞬间,又笑了笑,所以一句“昨晚掉的”被渲的别有深意。
  就好像紧接着就会跟一句“你弄掉的”。
  直觉告诉何子殊陆瑾沉在骗他,可他没有证据。
  所以抿着嘴,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何子殊正犹豫,陆瑾沉已经俯身,伸手,把被子掀开一个角。
  何子殊只觉得腕间一热,陆瑾沉把他的手拢在掌心,轻笑,一字一字道:“找到了。”
  何子殊脸腾的红了个彻底。
  陆瑾沉就是在骗他,根本没有什么扣子。
  陆瑾沉把何子殊的手从被子里牵出来,这次很顺利,碰上的瞬间,攥了一晚上的掌心,便摊了开来。
  陆瑾沉取下那个小荷包,放在一旁,在何子殊有点无措的目光中,低头替他一截一截按摩手指。
  何子殊手上的酸胀感渐渐消失,陆瑾沉动作也渐缓,他一边按摩,一边不轻不重地问:“昨晚的事记得多少?”
  何子殊不想骗人,可又不敢说都记得,就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陆瑾沉:“伸手要抱,不抱就哭,不抱也不肯睡,还抓掉了我一颗扣子。”
  何子殊抬眸,连忙否认:“没有抓扣子。”
  陆瑾沉轻笑:“那就是都记得。”
  何子殊:“……”
  陆瑾沉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拉着何子殊的手腕,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哑着声音道:“所以这些话,你认不认。”
  何子殊心跳的很快,每一下都在告诉他,这个人是陆瑾沉。
  他喜欢陆瑾沉。
  何子殊看着他,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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