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镕见到姑母一行听见动静过来了,忙道:“扶意,先见过姑姑。”
韵之却抱着扶意不肯撒手:“我不要,一放开她又走了。”
扶意笑道:“我都要嫁到你家来了,我能去哪儿呀。”
说着话,靖王妃已经到了,见了侄子十分高兴:“镕儿,你怎么过来了,来接我们?”
祝镕行礼:“说来话长,姑姑,这是您即将过门的侄媳妇,纪州博闻书院的女儿,言扶意。”
扶意好容易挣脱开韵之的怀抱,恭恭敬敬向靖王妃行礼,她原本担心,这样没头没脑地找来,且是初次相见会十分失礼,但祝镕说沈家最是潇洒不羁的,就是不愿受京城规矩做派的束缚,一家人搬得越来越远。
“我瞧瞧,哎呀……”靖王妃眉开眼笑的模样,像极了老太太,她拉着扶意的手,细细打量说,“祝家这是几辈子的福气,得了这样俊俏的媳妇?镕儿,姑姑可是服气你了。”
------------
第225章 来找我,我去对付她
两路人马会合,直奔京城,祝家原本那走走停停的瞎讲究,在靖王妃跟前一个字也不敢提,在扶意看来,原本剩下恐怕还要走上三天的路,跟着靖王府的车马,不到两天就到了京城门下。
因有人打前站传话,祝家与胜亲王府的车马已候在城门外,闵王妃竟是亲自来接扶意回去,让扶意受宠若惊。
靖王妃下车与她打了照面,年幼时两府往来,她们亦是儿时的玩伴,如今各嫁南北多年不见,本是有无数的话要讲,便约好了婚礼之后,过府一聚。
扶意向众人辞别,见韵之依依不舍,便道:“回去替我向老太太行礼,你再来王府找我和郡主,我眼下不能来家中,但是你能来王府呀。”
韵之竟忘了她是自由的,立时高兴起来,催着姑母赶紧上车进城。
如此,胜亲王府的车马先行,闵王妃接走了扶意和她的嫁妆,剩下祝家人,换马换车,重新打点后,浩浩荡荡地回家来。
老太太带着儿媳妇和孙女们,早早迎在门前,恭迎王妃驾临。
虽说靖王府是异姓王,那也是太祖钦封世袭罔替,与皇族血脉沾亲带故的贵族。
莫说三百多年来代代出忠臣,无不保家卫国、功勋卓著,便是若万一有子弟行大逆不道之事,也有太祖恩旨在,不得连坐牵累家人。
沈家子弟,可谓是辈辈含着免死金牌出生,相比之下,祝家则要战战兢兢、辛苦经营,方能保住家业长久。
靖王府之显贵,非京城侯门世家能比,只因一家子人无心眷恋京城繁华富贵,也想远离纷争,上几代就已迁居外省,之后又随兵权转移,如今到了靖州。
车马停顿,众人拥簇王妃下舆,老太太与众夫人、小姐纷纷行礼叩拜,靖王妃上前拦住道:“就是母亲这样,我才不乐意回家来,您女婿外孙都不乐意来,闹得哪门子虚礼。”
老太太深知女婿和外孙们,有军务在身,不得擅离,哪里会被女儿的玩笑话吓着,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时候,要先侍奉女儿更衣洗漱后,让她先入宫面圣。
祝镕和韵之上前行礼,听孙儿说,扶意已经顺利被闵王妃接走,老太太欢喜不已,女儿则挽着她说:“那姑娘俊俏极了,您几时有这门亲戚,怎么不早早给外孙子们想着,合着外孙子不如孙子亲?”
老太太无奈嗔道:“你的儿媳妇都在呢,她们哪样不好,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疯疯癫癫。”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进门,门外再换马车,预备送王妃婆媳进宫,门里众人拥簇着母女二人往内院去,不消半个时辰,又浩浩荡荡地出来,直奔皇城。
看着车马远去,老太太笑着对众人说:“好了,一家人到齐,就等着七月十七,咱们迎新人。”
韵之和映之说说笑笑着搀扶祖母回家中去,大夫人跟了半路被打发了,她也乐得自在,并不愿在婆婆跟前伺候,将要走时,却见二夫人在一旁郁郁寡欢。
大夫人一辈子只生了个女儿,其实心里一直很羡慕老二家的儿女双全能生养,可如今瞧着,还不如不生,生的儿子抛父弃母,跟外头的女人跑了,生的闺女,眼里更是没爹娘。
眼下家中处处张灯结彩,只要她走出东苑,就躲不开,可原本长幼有序,此刻成亲的,该是她的小儿子祝平瑞才对。
大夫人故意道:“平瑞还是没消息吗,老爷他也一直在派人找侄儿,你心里想开些,早晚能找到的。”
见嫂嫂故意戳自己的痛处,二夫人冷声道:“恭喜嫂嫂,得了个能干的儿媳妇。”
这话大夫人听得出来,老二家的是在挖苦她。
言扶意精明能干,更要紧的是,讨老太太喜欢。保不齐将来家里的事,渐渐都会交在她手上,将来祝镕袭爵,早晚要培养下一代主母,就算是大夫人心里千万个不情愿,她也站不住不让权的理。
二夫人欠身,冷冷一笑后,带着下人走开了,大夫人本想嘲讽她,谁知反惹一身骚,心里越发记恨言扶意,深知自己和她八字不合,注定是死对头。
她气哼哼地回兴华堂,途径修缮一新的清秋阁,停下脚步问王妈妈:“都安排好了吗?”
王妈妈应道:“安排好了,往后小两口一举一动,都在您眼皮子底下。”
大夫人冷笑,继续前行,口中念念有词:“她有本事,就别落在我手里,不然祝家的规矩,够她受的。”
这一边,祝镕护送姑母进宫面圣后,便径直回到禁军府,交代了几件重要的事,待靖王妃转入内宫,他再折回宫中见皇帝。
面圣后从大殿出来,刚好遇上领旨进宫的父亲,祝承乾见儿子出了一趟门,回来愈发神采飞扬,猜想他在纪州过得不赖。
“没有在你岳父岳母跟前失礼?。”祝承乾道。
“孩儿不敢。”祝镕说,“一切照着父亲教导行事,不敢有差错。”
“你自然不叫人操心,其他的事,夜里到家再说。”祝承乾神情凝重,“你不在京城几日,边境又有麻烦,先去打听打听,晚上到书房,我听听你的主意。”
祝镕领命,目送父亲去见皇帝,最后回到禁军府,终于和开疆碰上了面。
开疆还有玩笑的心情,作揖道:“恭喜新郎官,过了言夫子那一关,更讨得岳父岳母欢心,红光满面地归来。”
祝镕哪有心情和他逗,严肃地却问:“我爹说,边境有了麻烦。”
开疆这才叹气:“赞西人不太平,也不是一两天,这次抢掠不成,他们放火烧了我们的一个村庄。”
祝镕眼中有杀气:“皇上怎么说?”
开疆道:“先安置了当地村民,拨下银款抚恤,另派使臣去赞西国交涉。”
祝镕冷冷一笑,转身翻阅这些日子没能及时处理的信函文书,开疆在一旁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都这样了,还不打。”
“皇上有他的考量。”祝镕口是心非道,“你我不要挂在嘴边。”
开疆知道他的谨慎,仅仅是不愿连累自己,但这次的事,不满的何止他们这些年轻人,他轻声道:“我爹气得要辞官了,说他这个兵部尚书,要被后人戳脊梁骨,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子孙后代。”
祝镕道:“你好好劝慰伯父。”
开疆叹气:“真窝囊,真窝囊!”
此刻,扶意到了胜亲王府,洗漱更衣后,再来拜谢娘娘。
闵王妃要她不必拘谨,说能为言夫子和夫人送他们的女儿出嫁,本是她的荣幸。
“娘娘,郡主还在宫里吗?”扶意归来后,一直不见尧年,担心地问,“我听祝镕说,郡主进宫去住,难道是做人质?”
“祝镕告诉你的?”闵王妃问。
“人质一说,是我自己想的。”扶意道,“他只是告诉我京城的情形,其余的话,我们各自有分寸。”
闵王妃道:“她已经搬出来了,这次只是陪老太妃闭关礼佛,明日刚好出关,你们就能见上。”
“那先对您说,明日待郡主回来,再告诉郡主。”扶意憋了那么久,实在忍不住,立时将自己离京途中,遇见面容酷似郡主的男子一事,详细地告诉了王妃,心里颤颤地问,“娘娘,您说会不会是世子爷?”
闵王妃竟是冷静地说:“是我圻儿,在你离京后不久,我们母子就团聚了。”
扶意喜出望外,满身热血沸腾:“当真,娘娘?世子爷……”
闵王妃示意她小声些:“但这件事,你要和我一起瞒着尧年,暂不要让她知道。年儿一旦得知她父兄还在人世,她就坐不住了,我怕她露在脸上,怕她说错话。”
“是……”扶意嘴上答应了,但心里还没能认同。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闵王妃问。
“没有人,对您是第一次提起。”扶意道,“天大的事,实在不敢轻易提起。”
闵王妃很满意,笑问:“对你的未婚夫,也不说?”
扶意正色道:“娘娘,那日我答应了郡主和您,从此是王府的人,便一心效忠纪州,即便日后我嫁入祝府,还是站在您和王爷这一边。也但愿祝家,不要助纣为虐,做出对不起王爷和您的事。”
王妃温柔含笑,让扶意坐下,说道:“若不信任你,又怎么会告诉你方才的话,傻孩子,难道你以为将来,要为了王府和我们而牺牲你吗?真到了那一步,那我们所追求的一切,都成了笑话,王爷不允许,我也不答应。”
扶意郑重地点头:“娘娘,我明白。”
王妃挽过扶意的手说:“过门后,替我照顾好涵之,你家大夫人不好对付,她若实在太过分地欺负你,来找我,我去对付她。”
------------
第226章 精忠报国
扶意感激王妃的厚爱,但心中早有决定,与大夫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可以忍让,大是大非上绝不妥协。
虽然忠于王府,但她毕竟是嫁到祝家的媳妇,自然盼着夫家兴旺和睦,盼着老太太和姐妹们能过上太平安逸的日子,盼着镕哥哥能安心志在四方。
将来若不是情非得已,扶意会勇敢地面对一切艰难辛苦,家里的事关起门来解决,绝不轻易向外人求助。
闵王妃道:“因是皇帝赐婚,皇后赐下凤冠霞帔,刚好昨日送来了。”
她命下人取来扶意的嫁衣,笑道:“这么多年,我和年儿虽不服丧,但家中也毫无光彩,好久没见这样喜庆,瞧着心里也高兴,是托了你的福。”
扶意不敢当,之后在王府婢女的帮助下,换上了嫁衣。
据说皇后是问祝家要了她的身量尺寸,命宫中绣娘缝制,她们果真功夫了得,这凤冠霞帔穿戴在身,不多一分不少一寸,俨然量体裁衣,不需要再做任何改动。
“真真美若仙子,我纪州水土实在养人,可惜言夫子和夫人不能亲眼看见。”王妃笑道,“他们也太固执了,难道学生比女儿还重要?”
扶意身披嫁衣,越发端庄稳重,笑道:“父亲向来如此,母亲则事事追随父亲,他们既然没有遗憾,我也能放得下。”
她知道,比起让爹娘看一眼自己凤冠霞帔下的华丽高贵,不如将来把日子过得好,与镕哥哥恩爱和睦,与祝家人相处融洽,那才是能让爹娘长长久久安心欢喜的事。
此时,侍女们送来首饰盒,王妃取出一对金镯:“这是我给你添的嫁妆,金银虽不稀罕,就王府而言一对镯子实在寒酸,但我不能越过你的爹娘,只是一点心意,你戴着玩儿吧。”
扶意行大礼谢过,才敢收下金镯,待要回房换下嫁衣,有下人来禀告,说宰相府送来喜饼喜糖和席面。
闵王妃很是不屑:“你们分了吧。”
之后听府中下人解释,扶意才知明日是宰相府与平南侯联姻的日子,老相爷将孙女嫁给了金将军的独子,不知是否故意赶在忠国公府办喜事前,匆匆忙忙就操办起来。
扶意起初还以为是闵初霖出嫁,下人们笑道:“那可配不上,不过是旁系一个孤儿,父母双亡寄居在宰相府,虽也是老相爷的孙女,但身份地位差远了。”
如此扶意更是唏嘘,这世上的女子,即便是高门贵府的小姐们,也不过是一个个比普通人略光鲜亮丽一些的筹码。
可悲的是,二十年后,当她们有了儿女,极少会有人反思人生,来为子女争取什么,相反是重复曾经的悲剧,让自己从筹码,变成手握筹码的人。
扶意小心翼翼折叠起她的嫁衣,轻轻抚过精致细腻的牡丹刺绣,待正式穿戴的那一天,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再无旁人可左右之事,所有的一切,她都要为自己做主。
这日傍晚,祝镕再次被宣召进宫,嘉盛帝说他婚期在即,当以家人为重,命他放下一切公务,待七月十七成亲后,再回朝中。
祝镕不敢推辞,叩首谢恩,本以为就此可以退下,可皇帝忽然问他:“镕儿,赞西人又犯我边境,你可知道?”
“臣已知晓。”祝镕应道,“三百年前,太祖开疆扩土时网开一面,未灭赞西,与之结为友邦,如今他们背弃盟约,实在可恶。”
皇帝长长一叹:“朝中战和两立,每一方都向朕施压,叫朕举棋不定。”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