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放下帘子:“走吧。”
且说此次负责秋狩外围关防的,是金东生和他手下的士兵,祝家车马进围场时,果然因为白哥儿和黑妞被拦下。
男眷都不在,管家交涉不果后,扶意只能亲自下马车来,出示朝廷批示的公文。
谁知竟见金浩天骑着马从人群后过来,他脸上好大一块疤痕,是那日被祝镕踩在地上蹭出来的,这令他的面容变得更加丑陋可怕。
“你们瞎了吗?这是公爵府的车马,你们也敢拦着?”金浩天却没有为难扶意,和和气气地一笑,“弟妹走吧,不碍事,别家也有带着猎犬猎鹰的。”
扶意欠身致意,转身就离去,却见韵之因为担心她而从车上下来,扶意拦着说:“没事了,我们走。”
这一边,金浩天坐在马上,将这姑嫂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来京城有些日子了,见过世家千金,玩过花街伎子,却没有一个样貌及得上祝家这两朵花儿的,而他一想起家里那干柴枯草一般的媳妇,就倒胃口。
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眼中冒着精光,放眼看偌大的围场,走得远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当扶意随祖母和婆婆在指定的帐子里安顿,别府也陆陆续续到了,女眷们互相走动,再后来男人们相继到来,祝承乾也先于儿子,来与母亲妻子汇合。
日暮时,大夫人和祝承乾去了杨府的帐子,老太太带着韵之和扶意用晚饭,她是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非要臣工和家眷提前来住一晚,但见两个孩子眉飞色舞的欢喜,她也就不计较了。
“你晚上一个人睡,害怕吗?”韵之问道,“不如来与我和奶奶挤一挤?”
扶意说:“指不定镕哥哥半夜就来了,我要等他才行。”
韵之冲奶奶挤眉弄眼地笑,祖母也老不正经的,竟是说:“在外面,你们多谨慎些。”
扶意脸上涨得通红,伸手拧了韵之的胳膊,疼得她哇哇乱叫,等想起来这是在外面,帐子隔音极差,赶紧捂住了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拴在帐子后头的白哥儿和黑妞听见主人的声音,立刻大声吼叫,想要保护韵之。
韵之赶紧出来,把两个宝贝哄住了。
等她回来,刚巧遇见尧年和闵延仕一同走来,韵之上前行礼,笑道:“郡主来得晚了,我和扶意一直在等您。”
尧年笑道:“宫里老太妃身子不爽,我随母妃去探望,母妃明日随驾来,我今晚先来凑个热闹。”
闵延仕在一旁作揖,他是来问候祝家老太太的,便辞过二人,先进帐子去了。
尧年跟随韵之来看白哥儿和黑妞,索性解开绳子,两人一人牵一条狗遛了一圈,再回来时,闵延仕已经走了。
入夜后,所有人都必须在自己的帐子里,祝镕因随驾,今晚不来,扶意在祖母和韵之跟前嘴硬,实则心里空落落的。
她还是头一次住在荒郊野外,风一吹,帐子就呼呼作响,外头的动静也听得清清楚楚,捂着被子蒙着头,怎么也睡不着。
老太太这边,韵之也睡不着,想着晚上与闵延仕的匆匆一见,他还是那样温和儒雅,在月色下清朗英俊,十分迷人。
自然长相好看只是其一,韵之知道,闵延仕是个好人。
身边的祖母已经睡着了,她悄悄坐起来,为奶奶掖好被子,但见帐子外人影晃动,听见下人轻声问:“姑娘,您睡了吗?”
韵之见是自家人,便起身披了衣裳出门:“怎么了?”
下人道:“不知是不是您遛狗回来没把绳子拴紧,白哥儿不见了,黑妞很烦躁,一直扑腾着,小的去看了一眼,才发现白哥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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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我让你闭嘴!
这事儿应该报上去,交由负责关防的侍卫去搜寻,可这样一来,必定闹出动静,狗是韵之带来的,但最后挨骂的只会是扶意。
白天出门时,韵之就亲眼见扶意因为两条狗,被大伯母当着下人的面责骂,叫她愧疚极了。
现在事儿赶上了,她不愿扶意再挨骂受罚,便道:“别声张,它认路跑不远,我们附近转一转。”
韵之穿戴好衣裳,拢起长发,绕到帐子后头来,解开了黑妞的绳索,悄声说:“妞儿,带我去找白哥儿回来,它跑哪里去了?”
黑妞立刻顺着气味跑开,它个头大力气也大,韵之拽不住,跟着一路就跑远了。
待黑妞终于停下来,韵之回头才发现自己跑得很远很远,家里的下人在帐子外转悠,像是着急找不见她了。
韵之正奇怪,为什么她跑出这么远,也没见侍卫阻拦,难道是金家军纪松散,这若是哥哥带人负责关防,她早就被捉回去了。
此时,黑妞突然叫起来,远处树干后,应声跑出来一大团白影,一听叫声,韵之就认出是自家的傻大白。
大白狗见到韵之,欢喜地扑腾来,韵之捡起树枝揍它的屁股,白哥儿也不逃,只是蹭着韵之撒娇。
“别嘚瑟,回去再狠狠揍你。”韵之将白哥儿的绳索给它系上,猛地听见脚步声靠近,她警惕地抬起头。
却见长身玉立的男子缓缓走入月光下,伸手递过一块丝帕,温和地说:“二妹妹,是你的吧。”
“闵家哥哥?”韵之听声音就辨认出闵延仕,再看面容,就更确定了,不禁奇怪,“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在人前,互称大公子和二姑娘,但毕竟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又是亲家,私下里,韵之从前总喊他闵家哥哥,闵延仕也会喊一声二妹妹。
闵延仕指向后面说:“这里地势高,可以看见京城里的夜色,我坐在那里发呆,你家白哥儿跑来了,嘴里叼着这块帕子。”
韵之接过,就着月色翻看,果然是她的帕子。
想着可能是和郡主遛狗时掉落,又被风吹走,傻大白发现后,就挣脱绳索,跑来给她捡帕子,遇见了闵延仕,是它认得的,就和人家玩起来了。
“傻东西。”韵之揉了揉白哥儿的脖子,凶道,“一块帕子,给你稀罕的,你知道自己闯多大的祸吗?回去三哥哥一定揍你,我可不拦着。”
白哥儿呜呜了几声,像是听懂了,拼命蹭着韵之撒娇。
韵之自知分寸,向闵延仕欠身道:“多亏遇见闵家哥哥,不然这傻东西就要被炖了狗肉锅了,我不能久留,要立刻带它们回去。”
闵延仕道:“我原该送你,但若叫人看见,反而说不清楚,有它们护着你,想必也不会有事。”
韵之点头道:“它们会护着我,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关防很松散,若是我哥带人守着,白哥儿根本跑不出来。”
闵延仕道:“该是圣驾未至,没那么紧张吧,你先回去吧。”
就此别过,韵之便牵着两条狗往回走,可是白哥儿不知留恋什么,走走停停一直往回看,韵之跟着转身,便看见闵延仕孤寂的身影,缓缓又走向树林后。
这背影何止孤独,更带着几分凄凉,韵之低头问白哥儿:“还想去玩儿吗?”
大白狗一蹦三尺高,欢脱地拽着韵之往那里走。
闵延仕听见动静时,便见韵之被两条狗“拖”到了跟前,他上手帮忙,拽住了白哥儿。
“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韵之说,“不妨事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嘛,是自家人,再说现在也没人在外头。”
她说着话,目光被远方的灯火吸引,赫然见京城夜景就在脚下。
一路坐马车来,根本没察觉到上了地势高的地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俯瞰京城,更别说是夜色。
“原来京城的夜晚,不是黑漆漆的。“韵之痴痴地看着,“闵哥哥,这些灯火是什么?”
“是京城的关防守备,还有市井街巷的百姓,京城的夜市很繁华,在那个角落。”闵延仕指向一处,“不过那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
“花街柳巷吗?”韵之冲口而出。
闵延仕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该说这话。”
韵之很久没见过闵延仕的笑容,且是少有的,并非问候打招呼时的客气,也没有淡淡的哀愁和凄凉,是这样纯粹的,被逗乐了的笑。
姑娘家自以为早就平静的心,不由得又轻轻颤动起来,她避开了闵延仕的目光,看着京城夜色说道:“下次有机会,要带扶意来看看才好,她一定也喜欢。”
提起扶意,闵延仕的笑容收敛了,手里拽着不安分的白哥儿,正想说不如先回去,忽听得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猥琐地笑着:“哟呵,这是谁家不要脸的小婊子,大半夜跑来和男人幽会?”
韵之猛地回身,看身材身形,猜了七八分,连声音也是那么令人厌恶,不是金家那窝囊废儿子,还是谁。
“闵哥哥,我们走。”韵之立刻道。
“我们?”金浩天走上前,“你们是谁,我们又是谁?你说我要是嚷嚷出去,宰相府的大公子和公爵府的小姐在此幽会,京城里的人,该怎么看待你们?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大舅子,京城第一公子的美名,是你的吧。”
闵延仕怒道:“亏你还敢叫我大舅子,初霞在你家受尽折磨,我还没跟你算账。”
金浩天啧啧道:“嫁给我,就是我的女人,不听话的女人自然要管教,这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先说说,怎么处置这会儿的事。你要想想,这祝家二小姐不知廉耻的名声一旦传出去,这辈子可就完了。”
原来金浩天心里惦记韵之和扶意的花容月貌,暗中派人盯着祝家营帐的动静,没想到好消息来的这么快,祝韵之竟然大半夜一个人跑出去了。
他立刻收拾收拾赶来,不料还撞见了闵延仕。
韵之气得发抖,白哥儿和黑妞感受到主人的怒意,露出獠牙,冲着金浩天嘶吼,蓄势待发。
金浩天冷冷地说:“让它们叫啊,最好把人都叫来,一起看看你们不要脸的勾当!”
韵之不愿闵延仕因为自己而名声受损,立刻呵斥住了两条狗,闵延仕则走上前怒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金浩天却凑上来,低声猥琐地笑说:“咱们舅兄弟,有好处该一起分享,祝家女儿可是个宝,我让你先上,来个双龙戏珠,岂不快活?”
闵延仕一把推开了他,怒斥:“畜生!”
金浩天跌倒在地上,因太胖一时爬不起来,呵呵笑道:“少来了,你可别告诉我,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来吟诗作对?难道就许你风流快活?我可是听那些世家子弟们说了,你也就是表面风光,自从科考失利,连殿试的门都没进,宰相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待见你。”
“闭嘴!”闵延仕眼中露出凶光。
“冲谁吼呢?”金浩天吃力地爬起来,“到明年,老相爷退下来,你们家还剩下什么?连我们这种人家,你们都来联姻,那是狗急成什么样了。什么狗屁的京城第一公子,等你家老头子两眼一闭,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凭你自己的本事,给小爷我提鞋都不配。”
闵延仕怒火攻心,压抑多年早已扭曲的戾气冲破胸膛,他猛地冲上来,将金浩天推到在地,随手胡乱抓到一块石头,扬手朝他的脑袋砸下去:“我让你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他一下比一下砸的狠,杀红了眼,根本不打算停手,韵之慌了,冲上来阻拦:“闵哥哥住手、住手……要出人命了。”
闵延仕脑袋一震,终于停下来,韵之低头看,金浩天的脸都被砸烂了,吓得她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然而,金浩天之所以没有反抗,他致命的一击是倒下时后脑勺磕在了石块上,是当场就没了气息,再经闵延仕疯狂地殴打,几乎顷刻间毙命。
闵延仕身上有血,他缓缓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抓着石块。
白哥儿和黑妞绕着韵之,忽然有人骑马靠近,韵之和闵延仕都紧张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但是白哥儿最先嗅到了主人的气息,跑到了祝镕的马下。
祝镕因不放心扶意,半夜赶来围场查看,但靠近围场,隔着很远就听见白哥儿的叫声,他确认是自己养的狗绝没错,便径自策马找来,没想到……
他翻身下马,闻到了血腥味,冷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哥。”韵之跌跌撞撞地跑来,吓得瑟瑟发抖,指着地上死了的人,语无伦次。
“我杀人了。”闵延仕看着祝镕,手指一松,沾满血的石块落在了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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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什么都没发生
祝镕召唤白哥儿和黑妞,将绳索交到韵之手里,要妹妹牵着狗回营帐去,并严肃地说:“韵儿,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韵之慌张地抹去眼泪,僵硬地点头,从哥哥手里接过绳索她还在哆嗦,可还是勇敢地牵着狗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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