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件事,在闵家上至主子,下至丫鬟小厮,议论的人不少,更奇怪的是,那两口子连装也不乐意装,没圆房就是没圆房,好像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说三道四。
可韵之对扶意说,她现在每晚都能依偎着闵延仕睡,所谓的肌肤之亲并非完全没有,更重要的是,夫妻二人说很多很多的话,朝廷的事,家里的事,几乎无话不谈。
韵之说,圆房若仅仅是为了交.媾,那是个人都能做,能把心贴得更近些,能更了解她的丈夫,而闵延仕不仅没有将她拒之千里,反而主动靠近,她已经心满意足。
“这样才好,你哥哥才能放心呢。”扶意自言自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韵之如此勇敢和坚强,她也不能输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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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少夫人当家
就在公爵府族人大闹宗家的第二天,平珞带着妻儿搬出了东苑,一家人在园内倚春轩住下。
挨了一巴掌后,扶意再不管什么祝承乾的禁令,亲自来恭喜哥哥嫂嫂,并和嫂嫂约定了,等祝镕归来,她们也搬进园子里来住,和他们离得近些。
把收拾屋子的事托付给周妈妈,初雪便带着孩子又跟扶意回到清秋阁,院门敞开,两位少夫人坐镇,开始清算家里的账目。
整整三天,先将拖欠族人的银米赏赐一并结算清楚,之后再把西苑短了四公子、五小姐的分例一事与之前胭脂水粉的账彻底查清。
凡牵涉其中,不问过去的功劳,也不追旧账,但全部革除撵出家中,一并连卖身契也发还本人,从此与祝家再无瓜葛。
有积年的嬷嬷来劝说,将他们都赶出去,保不准在外头胡说旧东家的坏话,对公爵府的名声不好。
初雪和扶意的看法倒是一致,他们家没有那些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的事,有的只是那些人自己的贪婪下作,他们敢胡说,就报官抓,他们的名声不好了,京城别府也是不敢要的,怕是在京城也混不下去。
扶意对诸位管事说:“虽说小人难缠,但你们不要因为怕得罪小人,就助长他们的气焰。殊不知都是欺软怕硬,动了真格,一个个也就蔫了。你们今天忍了一个,明天就又多几个学样的,天长日久,好人也学坏了,连你们也有了包庇纵容的不是。朝廷的律法,家里的规矩,不能只用来约束老实人,更应该狠狠惩罚恶人,叫他们有所畏惧。”
只见初雪带着丫鬟,将一包包银子交给各个管事,温和地说:“眼看要腊月了,老太太说今年家里人少,就不过腊八了,少了几分热闹,可诸位一年到头辛苦一场,这是老太太的心意。”
这些管事们,手里过的金银不少,并不稀罕这些打赏,可这个节骨眼儿能领赏,也就意味着两位少夫人新官上任的火烧不到他们身上,自然是松了口气,抱着银子连连谢恩。
扶意则道:“过去家里是什么规矩,自然有老太太和母亲的道理,但从今往后,就是我和大少夫人的规矩,还望你们明白。有管不住的下人,就报上来,我们家不行私刑虐待之事,有道理讲道理,没道理的,那就走人,外头有的是人,想方设法要送人进来当差,缺了谁也不要紧。”
话音才落,门下的人匆匆而来,香橼听了几句,便赶紧禀告小姐:“三公子回来了,被送去兵部衙门,三夫人正要出门去。”
“快把婶婶拦下,那里可不是国子监,不是能由她去讲道理的地方。”扶意忙命人去阻拦,一面遣散了管事们,和大嫂嫂一同往西苑来。
据说三夫人已经到大门外,被家人七手八脚抬进来的,西苑里平珍哭声震天,她也顾不得了,要死要活地让人放她出去。
“扶意你先别过来,回头她不小心推了你。”初雪说着,命香橼和翠珠搀扶好少夫人,便上前来劝说婶婶。
三夫人哭成泪人,哀求初雪又哀求扶意,好半天静下来,扶意这才上前来好言相劝。
刚好平珞派人传消息回来,他已经见到了平理,虽挨过打,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回京路上没有被为难,全须全尾,没缺胳膊断腿,眼下也有慕尚书关照,不会再受苦。
至于之后的事,且看朝廷怎么判定,平理本不属于任何军队,他只是得到皇帝额外开恩,跟着去而已。虽有错,但不涉及国法军规,只要皇帝网开一面,大不了再打一顿就送回来了。
可三夫人连儿子挨打也舍不得,翻箱倒柜地找银子要去打点疏通,再后来祝承业回到家中,扶意和初雪才退了出来。
妯娌二人回到清秋阁,怀枫正在给嫣然喂饭吃,妹妹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抱着小手乖乖地坐在哥哥面前,原来她睡醒午觉不见娘,哭得伤心,最后被哥哥哄好了,要哥哥喂饭吃。
大嫂嫂笑道:“我听你哥哥说,过去韵之也是这样,每次他去内院请安,就见韵之缠着镕儿,镕儿呢在韵之跟前是哥哥,见了你大哥就是小弟弟了,小时候也爱撒娇,有时候大半夜带着韵之跑去东苑,赖在你大哥床上睡过去了。
扶意很羡慕,初雪却说:“你一个人,好歹还清净呢,我在闵家那才不容易,什么小姐主子呀,活得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下人。万万没想到,会是韵之嫁过去,听说现在她在家里霸王似的,没人敢招惹她。”
这会子,闵府里,韵之收到闵延仕的传话,得知弟弟回京了,正羁押在兵部大牢里。
知道家里能解决这些事,且慕尚书与祝家关系亲密,韵之倒是很放心,命传话的人转告丈夫,请他也不必费心。
这边才刚把人打发出去,想着要不要回娘家一趟,她家婆婆就带着下人来了。
一转眼,闵初霖被关了好些日子,韵之手里过的银两去打点狱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这个嫂嫂已是仁至义尽。
但婆婆并不就此满足,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女儿捞出来,当然也是人之常情。病愈后的闵夫人,气色还不大好,但已经能下地走动,最近一些事,也不肯再交给韵之来管。
原本她就没交出当家的大权,这几日听说祝家两个小媳妇夺了杨氏的权,她心里就一直很忐忑,今日索性闯到儿子媳妇的屋里来,要把话说清楚。
说实话,韵之才懒得管这家里的破事,若不是那天几个小姨娘撺掇一些叔伯婶婶要把病重的婆婆逼死,她是不会插手的。更没想过婆婆会感恩戴德,料定了事过之后,她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此刻提起这些事,韵之爽快地将一些钥匙和对牌交出来,对婆婆说:“用得着媳妇的时候,您随时说一声就好。”
闵夫人亲自数了数后,才交给身边的人收起来,又问道:“听说,初雪如今在公爵府当家了?”
韵之应道:“有些日子了,我家大伯母今年身体一直就不好,家里人心疼她,再舍不得她劳累,虽是赶鸭子上架,我那两位嫂嫂,也是能干中用,比我强多了。”
闵夫人想了想,便吩咐身边的人:“传我的话,我想两个孩子了,让初雪明日带着孩子回一趟娘家。”
韵之干咳一声说:“相公昨天才派人传话,请姐姐在婆家好生料理家务,不必担心娘家的事。过去她就很少回府,如今才拿了钥匙,就上赶着往娘家跑,恐怕传出去成了闲话。连杨府和皇后娘娘都忌讳的事,我们家更该小心才是,听说皇上消了气,就会将姑母恢复贵妃之尊,在那之前,我们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闵夫人怒道:“谁家的儿媳妇,在婆婆跟前说话一套又一套的?”
韵之一脸“惊慌”,起身来解释:“母亲,这是相公交代的事,我不敢不从。”
这是儿媳妇一贯的伎俩,闵夫人气得说不出话,起身往外走,忽然又停下,转身冷笑:“贵妃娘娘有翻身之日,我霖儿也就有出狱的那天,你最好祈祷祝家能千年不倒,别有一天失了势,我看你还如何在这家里耍横。我看你也不缺胳膊不缺腿,嫁进我们家这么久了,连圆房也不成,你不怕外人笑话你,我还嫌丢脸。”
韵之笑而不语,从容淡定,更气得她婆婆咬牙切齿,气哼哼地冲了出去。
绯彤一路送到门外,见她们走远了,才跑回来对小姐说:“当初您就不该出手帮她,让那几个小姨娘把她气死好了,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气死我了。”
韵之不以为然,打发绯彤收拾东西,她要回娘家去看看。
绯彤说:“您总往娘家跑,也不是个事儿,您和姑爷都这样亲昵了,为什么不圆房呢?”
韵之捏了她的脸颊:“我们夫妻的事儿,想几时圆房就几时圆房,谁也管不着。至于回娘家,也是你姑爷要我做的事,说妹妹们都走了,要我多回去陪伴奶奶。何况我在这里,他也不放心,乐得每天去公爵府接我。”
绯彤小声嘀咕:“那也不太好,虽然奴婢也很乐意回去。”
韵之不理她,径自来镜前整理发髻,她心里可是有主意的,莫说回娘家,她早晚要带着闵延仕和这家里的人分开,去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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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舅舅还是姑父
这天夜里,闵延仕来公爵府接韵之时,刚好遇见大哥接了平理回家。据说是祝承乾求情,皇帝念平理年幼,且没犯大事,就赦令放回家,命祝家人严加管教。
三夫人等候已久,平理一进门就被母亲抱在怀里,年少气盛的年轻人觉得好生丢脸,想要挣脱开,祝承哲气得不行,上前就要揍儿子,被平珞和闵延仕拦下了。
众人来到内院,老太太满心担忧,直到见孙儿好好出现在眼前,才松了口气。
见他满脸胡渣,风尘仆仆,又黑又瘦,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更何况明知他们兄弟必然有什么算计在里头,她如何舍得再委屈孩子。
“去给你大伯磕头,他为你在皇上跟前必定费了不少唇舌。”老太太说着,又叮嘱小儿子,“就别打了,关他几天反省思过,之后再把国子监的事解决了,外头若无处收他念书,就请先生来家里教,总不能不读书,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平理给祖母磕了头,又转去兴华堂谢过大伯父,祝承乾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若非怕侄儿的事牵扯到自己身上,他才不会管三房的事,随便应付几句就打发了。
祝承哲领着儿子出来,见清秋阁灯火通明,还有下人进进出出,便对儿子说:“你哥哥可好?我先回去了,你去给你嫂嫂请安,告诉她镕儿的近况,之后立马回家来,我要慢慢给你算账。”
平理不敢顶嘴,待父亲走远,便往清秋阁来,又说身上太脏,兵部大牢也坐了一回,就不进门了,于是众人拥簇着少夫人出来相见。
见了扶意,平理深深作揖,他们原是同龄,但有了叔嫂之别,平理向来十分敬重嫂嫂。
“像是又长高了,可是瘦的厉害,明日一定叫厨房做你爱吃的,好生补一补。”扶意笑道,“平理,你辛苦了。”
哥嫂新婚不久,嫂嫂怀着身孕便夫妻分离,支持哥哥去实现他的志向,平理很是感慨,问扶意:“您怎么不问问我三哥。”
扶意心头一颤,她怎么会不想问呢,可她如今当家了,每天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轻易露出柔弱的那一面,时时刻刻都要端着稳重从容。
而韵之从倚春轩赶来,一巴掌拍在平理背上:“你啊,真是叫我丢脸,怎么就被撵回来了呢,往后你怎么在京城子弟中混,走的时候就把国子监闹得翻天覆地,现在弄成这样回来,丢人。”
“韵之。”扶意阻拦道,“何苦说这些话,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平理果然不在乎,反而上下打量韵之,故意说:“你不是嫁出去了,怎么还在家里,你见大嫂嫂和三嫂嫂成日往娘家跑么?”
韵之挽起袖子就要揍他,门外跑来小丫鬟说:“二小姐,姑爷在门外等您回家去呢。”
“放你一马,过几天我再来和你算账。”韵之冲平理比了比拳头,转身问下人她家相公为什么不进来,急匆匆就走了。
平理问嫂嫂:“闵延仕待韵之可好?三哥一直很担心,虽然不说他担心什么,我多少也懂些。”
扶意含笑:“好着呢,韵之是个明白人。”
平理便道:“如此才好,您放心,三哥也好,眼下正为边境百姓建造过冬的房舍,明年开春就要大兴土木,哥哥一时半刻回不来,但不打仗,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扶意见平理说这些话,眼中没有任何异样的光芒,想来身边十几个下人围着,有什么也不便在此刻说。
“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过来探望婶婶。”扶意说道,“消息传来后,婶婶连着几日茶饭不思,若是唠叨啰嗦几句,你且听着些,别发脾气。”
平理作揖,请嫂嫂早些休息,转身便走了。
香橼搀扶着小姐,欢喜地说:“不打仗了呢,真好,咱们公子一切安好,您就放心吧。”
扶意面上笑着,心里却明白,平理是回来保护家人的,眼下不仅皇帝要动手了,王爷父子和镕哥哥,也要有所行动,可他们到底怎么打算的,连王妃娘娘和郡主都无从知晓。
公爵府外,闵府的马车缓缓而去,韵之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点心,已经被她的身体捂得热热的,递给丈夫要他吃。
闵延仕很是嫌弃:“你的手帕干净吗?”
韵之恼道:“你说呢?再说了,这可不是我要给你的,是你的小侄女留给姑父吃的,我走的时候,还追到外头来,再三叮嘱我别忘了。”
闵延仕却问:“不是说好了,叫舅舅?”
韵之正儿八经地说:“叫姑父,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成亲了,叫舅舅能说明什么呢?你喜欢哪一种叫法?”
闵延仕笑道:“可怀枫和嫣然若改口叫你舅妈,不也证明我们成亲了吗?”
韵之一愣,恍然大悟似的:“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闵延仕伸手要拿点心,可马车猛地震动起来,韵之不及防备,身子随着车厢晃动,手里的点心全落了。
听着动静,像是马儿受惊发狂,闵延仕伸手就抱着妻子,自己的肩膀被撞了好几下,一阵天旋地转后,车厢终于平稳下来。
但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下人们来问候公子和少夫人,闵延仕才知道,是马夫情急之下解开了缰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快去追,不能让它伤了路人。”闵延仕下令,小心搀扶妻子下车,担心地问,“伤着没有?”
韵之惊魂未定,可也担心丈夫:“你呢,我听见你撞到了。”
“回家再说。”闵延仕命绯彤她们来搀扶少夫人,径自从下人手中接过火把,命众人也将火光聚过来。
“公子小心。”边上的侍从拦在他跟前,但闵延仕已经看清楚,地上像是一条被烧焦的狗。
可当侍从们去拨开,又发现只是一堆烧焦的破布头,被摆成了猫狗的模样。
边上一个下人道:“前天就听说,隔壁张大人夜里回府时,半路遇见一条被烧焦的猫,吓得轿夫腿软跌了轿子,可后来一查,是堆烂布头。”
闵延仕觉得很蹊跷,命下人先送韵之回家,他要去找家里的马,不愿伤了无辜的百姓,可是见韵之吓得不轻,浑身哆嗦,不由得心软:“我先送你回去。”
公爵府和闵家离得并不远,即便没有车马代步,走走也很快就到了,好在夫妻二人回到家时,下人就骑着马回来了。那马儿到底是家里喂养多年的老马,据说冷静下来后,很温顺地在路边等候家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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