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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菱将茶换了,随手将油纸包重新扎了起来,说道:“殿下知道就好,这些奴婢先撤下去,等您好些了再吃。”
  “嗯,撤下去吧,”姜泠毫不在意的点头应了,目光时不时的瞟过穆衍的手心,惦记着剩下的那半块点心,“怎么样,穆衍,查到线索了吗?”
  穆衍轻轻颔首,应道:“查到了一些,劫掠阿宝的人贩住在青鱼街,他们除了给富贵商户供给男童外,还有一些固定的主顾……”
  红菱端着换下去的茶离开了,姜泠弯弯唇,朝着穆衍伸出手:“还给我吧。”
  她的小手又白又嫩,纤细的五根手指晃了晃,显得格外的可爱,穆衍笑了笑,抬手把龙纹玉佩放了上去。
  姜泠扫了一眼便搁在一旁,伸手掰开他的手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点心呢?”她仰头质问他,穆衍怔了怔,垂眸不自然道:“公主赏给了卑职。”
  “卑职自然是用了。”
  “……”姜泠简直惊呆了,一张俏脸气鼓鼓的,憋得说不出话来……说好的穆衍最听话呢?
  他一点儿都不疼她!
  第43章
  对上姜泠气鼓鼓的眼神, 穆衍心头微动,一时竟有些心虚, 好像自己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可她的确不能再多吃糖了, 否则将来会更难受, 穆衍在这种事上一点都不敢马虎。
  他努力不去看她的双眸, 把心中的动摇降到最低,却听姜泠冷哼一声, 稍稍扬起下巴,板着小脸说道:“你才出去一趟,就不听话了, 穆衍,胆子大了是吧?”
  “卑职不敢。”穆衍低下头。
  姜泠瘪瘪嘴, 莫名的有些委屈, 她以为穆衍会好好的帮自己存着,谁知道他却吃掉了。
  “谁说你不敢,你胆子可大了。”姜泠说道。
  穆衍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 藏在手心的半块花生酥片突然有些扎手。
  “公主身子不适,不能多吃, ”穆衍柔声安抚道, “等过些日子好了,卑职一定再去多买些。”
  姜泠凶凶的瞪他一眼,说道:“你别把我当小孩儿哄,我才没那么贪吃呢, 是你胆子大了让我生气,我才不高兴的。”
  一块点心穆衍吃了也就吃了,她没什么舍不得的,但还是有些小失落,她以为穆衍会帮她留着的。
  姜泠低下头写字,一时都忘记问他到底查到了多少线索。
  穆衍轻叹一声,到底见不得她这般模样,低声问道:“公主可还难受吗?”
  “昨日就不疼了。”姜泠声音中带着委屈,看都不看他一眼,闷闷的低着头写字。
  穆衍犹豫着把手伸到她眼前,摊开掌心,剩下的半块花生酥片原原本本的躺在上面,还能看到她的两颗小牙印。
  “那少用些,也不碍事的。”他说道。
  姜泠一怔,眨了眨眼,将剩下的花生酥片捏在手中,问道:“穆衍,你藏起来不给我吃,是怕我牙疼吗?”
  “嗯。”穆衍低低的应了一声。
  姜泠弯弯唇,眉眼晕染着笑意,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穆衍脸色渐渐柔和起来,他总是拿她没办法的。
  “穆衍,你坐下来,”姜泠将他按在石凳上,掰开他的嘴巴,把剩下的半块花生酥片丢了进去,“你吃。”
  穆衍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她,姜泠脸上笑意浓郁,眼中亮晶晶的,说道:“你听话,一心想着我,这是赏你的。”
  “还有呢,”姜泠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穆衍就该多吃些,才能长得更好看。”
  穆衍耳尖迅速红了,脸上也染上一层不正常的晕,一时竟有些难为情,他恢复了许多记忆,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了。
  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让他下意识的想避开,却又根本舍不得。
  “哎呀——”姜泠见他耳尖泛红,心中笑得不行,面上却依旧一本正经,上去戳了戳他的耳朵,问道:“穆衍,你很冷吗?耳朵都冻红了。”
  穆衍瞬间有些慌乱,迅速捂住耳朵,有些狼狈的起身落荒而逃:“我,我去换身衣服。”
  姜泠笑得肚子都痛了。
  啧,好玩。
  不远处的玄鸣简直惊呆了,这就是穆衍的魅力吗?不,是有一张好脸的魅力!
  他下次一定易容试试!
  待穆衍再回来时,又换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呆样,姜泠暗自撇撇嘴,早晚有一天要叫他绷都绷不住,彻底改头换面。
  “你之前说人贩有长期固定的主顾?”姜泠顿了顿,眉眼间带着一抹疑惑,“这我倒是想不通了,好端端的要那么多男童作甚?”
  大周建立数百年,男尊女卑的格局仍旧没有改变,男儿以继承家业为根本,而女儿则轻贱些,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把亲生骨肉卖与他人?
  倒是有些富贵之家,长久都无法诞生男婴,会从别处抱养、过继,借以继承祖宗基业,可如此大规模的贩卖男童,倒让姜泠越发的想不明白。
  “是,卑职追查与之来往的人员,其中正有一个是将军府的管家,”穆衍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绪,低声道,“听领头的男子说,将军府今年约需要五十个,比往年都要多。”
  听到“将军府”这三个字眼,姜泠身子一颤,手中的毛笔再也无法落下,一滴烟墨浸染了半张宣纸,这张大字已然是毁了。
  “你可看清楚了,的确是将军府无疑?”姜泠低声追问道,想起某种可能性,她的心底发颤,寒意袭身。
  穆衍捏紧了双拳,心中蔓延出一层酸涩的心疼,原来姜泠果然同他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可那些记忆于她而言,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是最暗黑的恐惧。
  他倒宁愿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好好的护着她。
  “是,”穆衍眼底一片晦暗,“卑职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样……”姜泠低声喃喃道。
  前世嫁入将军府之时,她曾在习武场上见过许多年龄不一的少年,他们出手招招狠戾不要命,看待身旁的兄弟如同敌人,她便觉得奇怪。
  但当她问起这些孩子的时候,陈高恪说这些都是陈家旁支的子嗣,特意送来一起培养,她便再没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陈家相当厚道,对旁支子嗣都能如此看重。
  现在看来,其中真实情形倒也未必如此,陈家若真厚待旁支子嗣,他们之间为何会有互相残杀之嫌?
  穆衍顿了顿,轻声道:“将军府戒备森严,暗哨无数,在朝中也有许多援手,兵马司想要涉入,怕是会打草惊蛇。”
  本以为是寻常的人贩,只要查清往来,交给兵马司处置即可,谁知背后竟还牵扯到了将军府,纵然是兵马司总指挥使魏成泽,想要插手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父皇,”姜泠想了想,说道,“单是这一条根本不足以扳倒……不足以威胁到将军府的地位,纵然父皇知晓了,怕也只会从轻处罚。”
  陈家根基深厚,又执掌兵权多年,只要不是谋逆造反的大罪,在朝中都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朝中武将之间的势力还需要他来平衡。
  如今父皇对陈家算不上倚重,却依旧信任,姜泠抿抿唇,混沌的脑海中萌生出一个浅淡的念头来,她必须一点点让父皇对陈家的信任分崩离析,这样才能在关键的时候一击致命。
  “先等等,最好能让父皇信重的暗卫亲眼目睹,”姜泠思忖着,忽而抬头看向穆衍,“你师父呢?我看他就很合适。”
  秦朗是穆衍的师父,武功必然不会差,除此之外他在暗卫营身兼要职,深受信任,又跟穆衍有一层师徒关系,在不惊动父皇的前提下,他是最好的人选。
  穆衍点点头,轻声道:“好,我跟他说。”
  “还不够,”姜泠弯弯唇,漂亮的水眸微微眯了起来,托着下巴说道,“我去养心殿一趟,过几日咱们出宫。”
  .
  养心殿。
  姜泠刚走近,赵武便远远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喜意,说道:“哎呦,殿下您可算是来了,皇上今儿心情不太好,您快去哄哄。”
  “父皇怎么了?”姜泠想了想,脚步加快了几分,问道,“可是后宫那个庶妃又来哭了?”
  从前些日子萱妃养病开始,后宫原本还算安分的两个庶妃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三番两次往昭阳宫送东西被拒之后,目光又转向了姜照。
  其中一个姓张的庶妃父亲犯了事,几乎日日到养心殿来哭诉,姜泠前几日还见过她。
  赵武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若真是后宫那点事儿也就罢了,昨儿晚上将军府失火,烧了一个院子,陈大将军非说是有歹人夜袭,可魏指挥使要进去查探,还被推三阻四,两人这不是闹别扭闹到御前了,刚被赶走……”
  “等等,”姜泠一怔,停下来问道,“将军府昨夜失火了?”
  “是啊,火势还不小呢。”赵武正感慨着,便听姜泠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烧到是哪儿?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她唇畔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待赵武看过来便迅速藏了下去,小脸皱成了一团,赵武摇摇头,说道:“这咱们哪儿清楚啊,殿下快进去吧,皇上还等着呢。”
  没从赵武嘴里得到答案,姜泠不免有些遗憾,不过随即想到失火的将军府,她又高兴起来,脚步轻快的走进了养心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姜泠屈膝行礼,眼底眉梢都带着笑意,姜照脸上的冷意稍稍缓解,捏了捏眉心,问道:“怎么样了,还疼吗”
  昭阳宫的事情向来瞒不住姜照,尤其是请太医这种事,几乎都会通禀养心殿。从上回太医院出了差错后,送往昭阳宫的膳食汤药也都会经两次检查,都是赵武的亲信。
  姜泠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笑着说道:“昨儿就没事了,父皇,听说将军府昨夜失火了,情况严重吗?”
  “哼,”姜照冷哼一声,漫不经心道,“魏成泽倒是想帮忙,人家可不稀罕,想来情况不严重,一个绿池苑而已,掌权多年的将军府有什么损失不起的。”
  将军府屹立多年,上面的牌匾还是先帝以前便赐下的,这份殊荣绵延至今,连他都不敢擅动。
  姜照想起兵部的推诿,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这场大火怎么不连同将军府的牌匾一块烧了,免得叫他恶心了不算,还会留着继续恶心他儿子。
  “绿池苑?!”姜泠微微一怔,眼睑低垂着,心中竟隐隐有一种直觉,是什么人在帮她吗?
  前世的将军府可从来没有失火过,绿池苑更是保存的完完整整,没想到今生她还没来得及出手,绿池苑便已被毁了。
  “阿泠知道?”姜照微微凝眉,抬眸看向她,姜泠连忙摇摇头,眼底含笑道:“不知道,只是觉得名字有趣,依儿臣之见,人家主人都不在意这件事,父皇又何必为此生气呢?”
  姜泠上前摇着姜照的手臂,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乖巧的开始进献谗言:“将军府家大业大,损失一个院子算什么,就好比父皇坐拥皇宫,若是哪个偏远的宫殿毁了,您也一样不心疼。”
  “再说了,将军府无论如何都是人家的,”姜泠弯弯唇,说道,“父皇与其操这个心,不如想想今天的晚膳用些什么。”
  姜照眸色微沉,脸上却越发的无奈,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吧,你想吃什么?甜汤糕点就算了,过些日子养好了再吃。”
  “父皇……”姜泠小脸发苦,引得姜照开怀大笑,幸灾乐祸道:“谁叫你平时最贪嘴,几个宫里的糖份数你最多,眼下你是吃不着咯。”
  姜泠想了想,顺势说道:“那儿臣就去外祖父家,刚好儿臣在宫里闷得慌,想着出去住几日,二表哥他可是最疼我了。”
  她早就盘算过了,小皇叔虽短时间内不会对她不利,但康王府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反倒是沈府更干净些,也能趁机探探舅舅和大表哥到底是什么想法。
  沈府身为外戚,将来会是太子姜擎最有力的支持者,她也不希望舅舅与他们生分。
  姜照顿了顿,脸上的笑意稍稍收敛,问道:“阿泠想出宫?”
  “父皇放心吧,儿臣有两个暗卫呢,”姜泠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沈府又不是狼窝,舅舅他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就算不喜欢儿臣,也断然会好好护着儿臣的。”
  沈博文思想顽固,不愿阿泠办书院,插手读书人之间的事,尽管如此,他仍旧是她的舅舅。倘若阿泠真去沈府一段时日,姜照不敢保证他对阿泠百般宠溺,却知道他不会也不敢对她动手。
  阿泠有一个很好的外祖父,若他连儿子都镇压不住,这大半辈子也白活了。
  “怎么想着要出宫?”姜照随口问道,“以前可没见你这样喜欢出去玩。”
  “出去才知道更多的事呢,就像父皇以前也经常微服私访一样,儿臣想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就要好好了解它,”姜泠突然想起被拘在东宫的大皇兄,小脸上带着惆怅,“就好比岑老夫子教儿臣书法,不管他说多少遍,都要儿臣亲自去写了才知道其中艰难。”
  她说着偷偷瞄了一眼姜照,脸上尽是乖巧:“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儿臣好久没见表姐了,上次还听二表哥说她病了,儿臣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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