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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擎一怔,想起昨日见到的沈青禾,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紧了紧拳说道:“不可能,若只是如此,舅舅为何让人将她关在院中,几近疯魔?我知道舅舅向来不喜欢青禾……”
  “大哥!”姜泠打断他,问道,“大哥是真心喜欢青禾表姐吗?”
  姜擎呼吸一滞,沉默着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对青禾是否有意,但从小的情分根本容不得见她如此狼狈。
  沈博文的神色冷淡了几分,说道:“家丑不可外扬,但事到如今也不瞒皇上了,小女青禾心有所属,已非完璧之身,配不上太子殿下,之前的玩笑话也全都作罢,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小女为何会被关在院中,是微臣的家事,微臣一定早日处理好,不敢让皇上与殿下烦扰。”
  此话说罢,前厅彻底陷入了死寂,沈家是百年书香门第,在仕林中声望颇高,沈博文就这样直接把女儿的事抖落出来了?
  即便听众都是皇室和沈府的人,这样的言语直率坦诚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青禾她亦是朕的侄女,沈爱卿可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姜照瞥见姜擎神色失常,主动开口问道。
  沈博文毫不犹豫的应下:“是,她做出丑事让祖宗蒙羞,微臣也断然不允许她嫁给一个穷酸书生,礼义廉耻皆无,惹世人嗤笑。”
  这样干脆、毫不犹豫的语气,怕是早已想过千万遍,姜泠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难道在舅舅眼里,表姐的幸福比礼义廉耻、地位身份都要重要吗?”
  “是,”沈博文应得干脆,淡淡道,“沈家养育她多年,不求她回报,只望她能够谨遵家训,不悖妇德,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要什么幸福。”
  姜擎脸上带着愤怒:“舅舅,青禾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忍心……”
  “皇上也要劝微臣?”沈博文抬眸望向他,重复道,“这是臣的家事。”
  姜照眼底划过一抹无奈,沈博文一遍遍的强调家事,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插手罢了,这是当初他与之惜的约定。
  沈家的事他的确无法插手,沈博文的态度这般强硬,怕是谁来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姜照顿了顿,说道:“既是家事,朕自然不会插手,但有句话却不得不说,耄耋之躯,尤为人之骨肉。”
  沈博文一怔,眉头微蹙,说道:“不遵孝悌,枉为人女。”
  这是连最后的一丝情面都不给了,父皇让他设身处地的为女儿着想,他却满脑子的孝悌礼义,连女儿都不想要了。
  “舅舅,您活得这样辛苦,外祖父肯定不会喜欢你,”姜泠望着他,“青禾表姐她虽做了错事,可到底你的骨肉,你真的忍心关她一辈子吗?”
  沈博文目光淡淡的掠过姜泠,没有说话。
  姜照搁下茶盏,起身道:“阿泠,咱们该回去了。”
  “父皇……”姜擎眉宇间一片焦灼,如果此时回去,那青禾表妹就更没有希望了。
  姜泠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大哥,我们回去吧,青禾表姐只是被关着,不会有事的,舅舅再无情也不会残害骨肉。”
  见他不动,姜泠扯了扯姜擎的衣服,小声道:“如今也只有一个人能救青禾表姐了。”
  “谁?”姜擎立刻问道。
  姜泠:“舅舅他爹,咱们外祖父。”
  姜擎眼前一亮,外祖父从前最疼的就是儿孙,定然不会放着青禾不管,他点点头,大步走了出来:“我立刻回去给外祖父写信。”
  “你怎么想起了外祖父?”姜堰凑过来,小声道,“外祖父很凶的,对名声看得也很重。”
  姜泠惆怅的叹了口气:“可是儿子不听话,只能找他爹来啊,而且咱们舅舅是软硬不吃,外祖父不一样,多磨上几回,他就心软了。”
  “阿泠说得没错,”姜照唇畔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低声道,“儿子不听话,是该找他老子来管管。”
  姜堰莫名有些心虚,不自然的别过了视线。
  姜泠弯弯唇,眼底满是笑意:“儿臣跟父皇想得一样呢,看来儿臣越来越聪明了。”
  “是啊,阿泠可要变得再聪明点儿,”姜照笑了笑,“不要像你青禾表姐一样,叫这天下的男子骗了。”
  比如某些长得好看实则很可能怀有异心的侍卫。
  “为何是骗了?”姜泠歪歪头。
  “发乎情止乎礼……”姜照顿了顿,想到姜泠如今的年纪,要不了几年就该出嫁了,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索性改口道,“你还小,朕说是骗了,就是骗了。”
  姜泠:“……儿臣不小了。”
  “朕金口玉言,说你还小就是还小。”
  “……”
  穆衍抿抿唇,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姜泠再过两年就该订亲了,即便皇上再拖延,最迟到十四岁,也该定下来了,到时候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她的婚事。
  可能在皇上眼中,他就跟沈博文眼里的穷酸书生一样,跟姜泠是云泥之别,完全没有可能。
  穆衍抿抿唇,心里有些难过和不安,他和公主的确是云泥之别,甚至比云泥之别还要差,他连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都算不上。
  更惨的是,公主还没喜欢上他。
  以前他想的怎么才能勾得公主喜欢上他,看到沈家的惨剧之后,他觉得眼下最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他得尽快变成一只好点的癞蛤/蟆。
  他不通经义,不善医术,更不知道天文地理,唯一擅长的大概就是杀人了。
  前世陈高恪击退漠北铁骑,凯旋而归,不但受封为一等骠骑大将,还让公主对他一见倾心……穆衍想了想,这种大仇若是不报,他这辈子怕是都会意难平。
  穆衍摸了摸脸上的铁面,想起姜泠时常夸他生得好皮囊之类的话,脸上止不住生出热意,却又越发觉得此事可为。
  “穆衍,你想什么呢?走啦。”姜泠掀开轿帘提醒他。
  穆衍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在设想这一切之前,他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如何跟公主交代?
  愁。
  第52章
  昭阳宫。
  姜泠手里捧着二皇兄送来的几本册子,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上面的内容很有条理, 也很简单易懂, 可见二皇兄是真上了心的。
  “殿下,东宫的人传话来,说沈老大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红菱笑着说道。
  她是先后的陪嫁, 出自沈家,也自幼长在沈家, 相比于沈博文,她对沈老大人的感情更不一般些。
  “真的?”姜泠眼前一亮,笑道, “青禾表姐算是有救了, 等外祖父来了, 我还要出宫住几日,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小时候外祖父最疼她,比父皇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后来外祖父去了西南,她们的联络才渐渐少了些。
  上一世外祖父似乎一直在西南边境忙活, 好像是关于和南越建立友好关系的事情,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不过凭着外祖父的手段,想来问题不大。
  “老大人若是知道了, 一定会很高兴。”红菱欣慰道。
  姜泠弯弯唇, 眼下她手中倒也没多少事, 暗卫营接手调查陈家的事之后,兵马司没过多久就把那伙贼人捉住了,但将军府的人动作很快,几乎不等刑讯逼供出他的主顾,就已经将他们灭口。
  目睹替身死去的刀疤男彻底崩溃,老老实实的将这些年做过的事交代了出来,阿宝的故乡也已经有了下落,只要跟着线索去追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等阿宝寻回了自己的父母,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春闱越来越近了,姜泠不知道舞弊案会不会牵连李鸿薪,但让他小心些总没有错处,毕竟日后的书院还要仰仗他。
  想了想,姜泠亲自写了一封信,没有标属姓名,让穆衍偷偷送入了李府。
  舞弊案会牵连到谁姜泠不清楚,但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不论能否帮到李鸿薪,也算是尽了她一份心意。
  姜泠只是随意提醒了几句,没想到今年的春闱竟果然没有出岔子,到了二月末,春闱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沈清墨果真高中榜首,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名竟然是沈清轩。
  之前她听外祖父说过,沈家每代只允许一个子嗣下场科考,入仕为官,剩下的子嗣或是经商,或是做任何其他职业,都会被全力支持。
  可是这一次……姜泠顿了顿,沈清轩比沈清墨年长五岁,之前他下场的成绩并不是很好,所以沈家才决定让沈清墨下场一试。
  按理来说,沈清轩并不该参加这一次的春闱,但是他却参加了,不知这到底是外祖父的意思,还是舅舅的意思。
  好在两兄弟的成绩都不差,也算是成就了一番美名。
  红菱对此很是高兴,甚至还殷切的希望道:“若是两个少爷都成了状元就好了,老大人肯定很高兴。”
  “都成了状元是不大可能,”姜泠眉眼弯弯,笑眯眯道,“不过可以期待一下,二表哥一定能考状元,至于大表哥……探花?榜眼?总之不会差太多。”
  “可是大表少爷读书的时间更长一些,小表少爷他……”红菱有些担忧,沈清墨要比沈清轩小五岁,中间差了五年的光阴,想要弥补这一点可不容易。
  姜泠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笑道:“肯定是二表哥啦,殿试考的内容又不是背书,而是脑袋,二表哥更聪慧一些,比较适合做官,大表哥呢,适合做学问。”
  “殿下真厉害,连这些都懂。”红菱夸道。
  姜泠眼底亮晶晶的,笑道:“不是我厉害呀,是二表哥厉害。”
  殿试和春闱之间只差了不到一个月,等到了三月下旬,殿试的结果就出来了,姜照用朱笔圈出了三个名字,剩下的名次排列按照三等排列。
  姜泠提前就知道了结果,但在红菱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仍旧忍不住高兴一场,二表哥果然不负众望,只可惜大表哥没能再一甲之列,但也不差,位在二甲头名。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笑着说道:“传胪大典估摸着就在这两日,到时候我们偷偷去太和殿观礼。”
  穆衍看着姜泠那么高兴,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沈清墨的确很不错,他身上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教条,也没有骄矜自傲,对姜泠更是没得说的照顾和温柔。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小便相识,姜泠也很喜欢他这位二表哥。
  如今沈清墨非但是高中状元,更是连中了三元,在大周几百年以来,也是数得上的天之骄子,再加上他们之间的表亲关系,难保皇上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沈家在读书人中名望很高,若是皇室能够与之结亲,公主想做的事有沈家一路保驾护航,几乎势不可挡。
  想到这里,穆衍更不安了,眼底带着一抹懊恼,手底下不安的扣弄着,硬生生把嵌在剑柄上的红宝石扣了下来。
  然后穆衍只能更不安了,因为这把剑是姜泠送来的。
  穆衍望着剑柄,仿佛抓心挠肺一样难受,再耽搁下去,他恐怕连成为一只癞蛤/蟆的机会都没有,公主就已经订亲了。
  “穆衍,”姜泠隐隐察觉出几分古怪,望着他不安的手指,疑惑道,“你怎么了?”
  穆衍迅速把手按在了剑柄上,慌乱之下,手里的红宝石滚落下来,哪怕是他另一只手迅速接住了,这一幕仍旧被姜泠瞧了个正着。
  “给我瞧瞧。”姜泠笑意盈盈道。
  穆衍不敢撒手,姜泠却不依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捏起了菱形的红宝石,她的小脸上越发古怪:“这不是剑柄上的吗?你居然就这样把它扣下来了?”
  上面的痕迹并不像是自然脱落,倒像是受了外力,被硬生生撬了下来。
  “是。”穆衍一脸木然。
  姜泠想了想,出声问道:“你很缺银子吗?”
  “……”穆衍低下头,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是它生得好看……”
  说罢才恍惚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像是在哪听到过似的,很快他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公主经常夸他那一句吗?
  穆衍喉结滚了滚,脸上再度挂上一抹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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