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深夜的平王府书房内。
明亮的烛火自房柱一旁向书案一侧蔓延,将书房一角照得澄亮,两道长长的黑影歪斜地映照在旁边的博古柜上,宽敞高大的柜上一格一格整齐地堆放着成千卷书籍,皆是律法、兵法等话题严肃门类的书籍,不见一本闲逸雅致的诗文,。
最让人惊骇畏惧的莫过于那副诡异的长画。
墙上是一张巨幅的战场厮杀图,黄沙弥漫的战场,却不是寻常的两方对垒局面,而是混战厮杀之景,乱象丛生,遍地的除了断肢残骸,却是像胭脂似的瑰丽紫土,有操铁枪相互厮杀,也有手执弓箭射杀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暴虐凶煞的神情,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方休,只是,你杀了自己面前的人,背面却也不少另一人的一刀,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此时,这张像被血渲染到极致的画,静静地挂在墙上,烛光打到这,已经分外暗淡,画中厮杀的恶人仿佛都要跳出来。
一黑衣人正俯首单膝跪在书案前,神情凝重。
“殿下,属下无能,人跟丢了。”
书案前男人抬起头,神情并未有丝毫讶异,显然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子竟然会知道五玉,而且施计夺得沧水玉,背后没有一股势力怎么可能。因而,她能甩掉越一也就不足为奇了。
书案是暗黑鎏金纹饰的,上面只摆放着笔墨纸砚,左角堆放了一叠奏折,侧边那一张黑底红纹的面具越发显得诡异。
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今日奏折,他似漫不经心,道,“可以向红叶阁打探一下消息。你知道该怎么隐瞒身份吧。”话是问句,但他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是,殿下。属下即刻便着手去办。”越一恭敬地答道。
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正是今日早朝程健上奏盛帝有关南方赈银贪墨一案的奏折。
只见程健洋洋洒洒几千字皆是痛陈朝官,枉顾首归百姓性命,竟贪墨三十万两赈灾白银,从中央到首归,层层剥削下来,最后竟只剩下万余两,在几十万人的首归,这点赈银分量不可为不轻。
如今,首归百姓因着这百年难遇的水灾,家园与田地皆毁于一旦,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多少孩子因此死去父母,又有多少父母或遗失或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就是当今首归百姓的写实,但是,那些所谓受皇命赈灾的父母官竟然将其啃食贻尽,简直连彘犬尚不如!
连彘犬都骂出来了,程健耿介的性子倒也不改,只是这样的人却前路难明,不懂得为官之道的人,极其愚蠢,实在不足为用。
程健是寒门子弟出身,寒窗几十年,考了二十多次,在其五十四高龄方考中一甲进士,盛帝感念其读书刻苦、性格坚韧,故破例授予监察院御史大夫一职。
许是因为出身缘故,程健素来清高自傲,看不起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对他们的奢侈做派批得更是不留情,与大多数朝中官员基本就是敌对状态。
偏偏盛帝十分欣赏程健不畏强权、敢于出头直言上谏官场乱象,有盛帝一方相护,他小命倒还在。
这此牵扯的高官不见得少,与程健有直接的关系,只是,这次事件闹得大了,不但涉及有些高官的根本利益,怕是那位也被牵扯,或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萧澈思忖片刻,却也不见为难,即使他与程健已被盛帝下令全权负责彻查此事。
一个大染缸,谁又能真正地出淤泥不染呢?能出淤泥不染的人,怕也活不久。
那位看起来一派光风霁月、温润有礼,谁又能想到他藏的深的肮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