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夜天绝的话,皇上不禁拍了拍龙案。
“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最后这一句,才是你最想说的真心话吧?”
“父皇圣明,所以,儿臣求父皇成全。”
“哼……”
皇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狠狠的瞪了夜天绝一眼。
“温柔乡,英雄冢,你是皇家的孩子,却沉溺在温柔乡里,你还想让朕成全?”
“人生自是有情痴,父皇对母妃,不也一往情深吗?”
这话,夜天绝说的声音很柔。
有很多年,他不曾在皇上面前,提过他的母妃了。
一来,他和皇上虽是父子,却也君臣有别,他们少有谈心的时候。二来,他的母妃,那个风光霁月,却没能活的畅快恣意的女人,她的死,在他的心上留了一道长长的疤,他也会疼。
只怀念,不提起……
这是他麻痹自己的一种方式。
今日在皇上面前提起,倒是一种微妙的巧合,许是皇上给他营造的父子家人的假象太浓了,让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吧。
不过,他说来倒也没有太难过。
因为他从皇上的眼睛里,也看到了怀念,虽然很淡很淡。
皇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夜天绝,又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许久,皇上才低声开口。
“人生自是有情痴,父皇知道了。”
“父皇……”
“你回去吧,好好养着腿,别再去天牢那种阴冷的地方了。至于你和夏家丫头的事,等有机会了,父皇会如你所愿的。”
谁不曾年少一往情深?
他自己也动过心,又怎么能要求这在皇宫之内,少见的多情皇子断情?
再者说,之前夜天绝的那一番话,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他说的都在理。这几个成年皇子,除了大皇子之外,王妃之位皆悬而未决,为的不就是挑个有实力的,以助之更进一步?
一个个心有盘算,连婚姻之事,也成了上位棋局上的一步棋。
这对一个“情”字来说,是种羞辱。
夜天绝这样,倒是比那些人看着要坦荡,要让他心里觉得舒坦。
他为什么不成全?
皇上的话,让夜天绝嘴角不禁又上扬了几分,“父皇圣明,那儿臣先回府,等着父皇的好消息了。”
“走吧,太碍朕的眼。”
“是,儿臣告退。”
夜天绝灿然一笑,话音落下,他快速退出了御书房,比起夜天放离开时候的颓然,他倒是显得春风得意。
看着夜天绝的背影,皇上缓缓摇头,许久,他才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小瑞子,你说老七说的那番话,是真心的吗?”
听着问话,瑞公公不禁笑了笑。
“皇上,老奴可没有那看人心的本事。”
“在朕面前你还装什么?”
“是,”瑞公公笑着应声,这才缓缓开口,“依老奴看,战王爷说的应该都是真心话。”
“你也这么觉得?”
听着问话,瑞公公毫不隐瞒,他低声开口说道。
“皇上,战王爷本就是个坦荡的人,他的心里,更有仁义和善良。
他带过兵,上过战场,虽说兵权让人忌惮,可也只有他们见过将士惨死,血流成河的场面。战王爷说的对,这天陵是皇家的天陵,更是百姓的天陵,想来,他在看惯了生死之后,对将士的怜惜,对百姓的怜惜,都不会假,自然这份忧国之心也假不了。
至于他对夏大小姐的感情……皇上,老奴觉着,战王爷大约是随了皇上,他现在就跟当初的皇上一样。”
听着瑞公公的一席话,皇上心里,就更舒坦了几分。
抬眼看向他,皇上轻笑着开口。
“你这老狐狸,看的倒是透彻。”
“皇上,老奴最是蠢笨的,能有今日的一番见解,也是过去这些年皇上调教的好。”
“得了,别给朕戴那高帽子。”
九五之尊,万人之上,他的身边,从来不缺阿谀奉承之人。
瑞公公虽是阉人,却和他朝夕相伴,也算是贴心。有些话,他不能对其他人说,却能对瑞公公说,同样,瑞公公也能跟他说几句贴心话。
这种关系,也算是凌寒高处少有的一份人情味儿了。
若是连瑞公公,也开口阿谀闭口奉承,那他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想着,皇上缓缓开口。
“你亲自去紫庭宫,和韵贵人仔细问问那药方子的事,若是没有夏家丫头什么事,就传旨将她放出来吧,省的老七来烦朕。”
“战王爷肯来,皇上心里大约是最欢喜的,而且皇上还爱屋及乌。”
之前一口一个夏倾歌,现在,直接变成了夏家丫头……
这远近亲疏,还用说吗?
听着瑞公公的话,皇上瞪了他一眼,嗔了他一句“多嘴”,之后便挥手让他离开了。
瑞公公一走,皇上就调出了他的四个影卫。
他将其中两个人,派去了富安县,监察金矿开采的事宜,为了能更好的掌握富安县的情况,他还要求影卫,要每日以飞鸽密奏,不得有误。
影卫得了吩咐,自然快速去办差。
至于另外两个留在御书房的,皇上对他们也有安排。
“你们两个去盯着太子府,同时也查查太子和皇后,近些日子的动向。记住,要事无巨细。”
“是。”
两个影卫应声,之后便离开了。
这御书房又重归于安静,皇上坐在龙椅上,少不得微微叹息。
虽然皇上信翻龙石刻的事,与夜天放无关,可是这影卫,他到底还是派出去了。他也知道自己疑心重,可大约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份疑心就是不可控的,他劝说不了自己。
或许,这就是夜天绝说的,他不愿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理由。
想着夜天绝的那番话,皇上不禁苦笑。
皇上本以为,派人去盯着夜天放,只是他的多疑之举,也就求个安心,没什么作用。
可是,真当消息传回来,当他知道,夜天放的太子府里,藏了雪燕国的不死毒医;当他知道,夜天放并没有安安分分的留在府内,而是乔装改扮去了富安县,插手金矿一事;当他知道,偷偷开采富安县金矿的人,就是这距他皇位一步之遥的太子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多疑有多必要。
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夏倾歌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