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先知能嗅到空气里血的气味。
“伤的重么?”先知问,声音里似有一丝关切。
面具后传来平直的声音,“可能会影响行走。”
先知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将手里的蜡烛放到烛台上,向下走了几级阶梯,冲楚央招招手,柔声道,“过来。”
楚央向前走了几步,果真一瘸一拐,像个跛子。他站在台阶前一步的地方,停下。
先知指了指台阶,“坐下,把裤腿掀起来。”
楚央照做了,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他没有显示出任何承受痛苦的迹象,但先知感知得到他的痛楚,感知得到感染正在他的血液里蔓延。
先知走到台阶之下,缓缓蹲下身,握住楚央的脚踝,认真地查看着那一大块被裸露在外的狰狞创口,红肿发炎的肉拥挤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
“他为什么要咬你的腿?”先知问。
“因为他自己的腿受伤了。”楚央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仇恨的森然,“他有死灵之书,可以分享生命,也可以掠夺生命。他夺走了我的腿来修补他自己的。”
“你不是说,他是一个很弱的你么?”先知的声音里竟像是带了几分兴致。
“我不是也曾经是个弱者?”楚央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先知面具上弯弯的眼睛,“给他合适的时机,他和我是完全一样的。更何况,他有死灵之书。不……应该说他就是死灵之书。”
先知保持着凝视他的姿势,仿佛端详了他很久,却又仿佛并未看他,只是在凝思。
在先知面前,楚央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醒着。他希望自己的心跳没有加速,他希望自己的呼吸没有暴露任何东西。
然而先知却说,“死灵之书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说完,他抬起修长漂亮的手,在楚央严重红肿感染的腿上轻轻拂过。顿时,那种难以忍耐的钝痛感减轻了不少,甚至轻到可以轻易忽略的地步,烧灼感也同时跟着淡化。
“我没办法让失去的东西重新生长出来,只能帮你抑制感染,减少你的痛苦。”先知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你好好休息几天,35号现实那边,我会让严长曦盯一盯。”
严长曦,某个现实里投奔了吞噬者的严祭司,似乎实力很强,是先知手下最得力的几名大将之一,明里暗里与楚央不和。这一次楚央受伤,他一定会借机进一步掌控目前受控于楚央的军队。
“我不碍事。”楚央道,“腿受伤,不耽误拉大提琴。好不容易找到死灵之书,不能让他跑了。”
“这是命令。”先知说道。
楚央沉默片刻,然后低声说,“你这是对我的惩罚?因为我输了?”
先知低笑几声,“我在为你的身体状况着想,你反而不领情么?”
“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我低估了他。下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楚央的声音绷得那样紧,宛如即将断裂的弓弦,“你难道不也想得到死灵之书么?你知道,只有我能抓住他。严长曦只会坏事。”
先知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可以暂缓攻势。你稍作休息再出发,这样总可以了?”
楚央终于点了下头。他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走向大门。门口足有的二十多英尺高的古革巨人门卫再次用力将巨石大门推开一条缝隙,好让楚央离开。
脚跨出大门前的一霎,楚央听到先知说,“下一次见我,不要戴面具。”
楚央脚步略略一顿,也没回答,便径自出去了。
当大门在身后关闭的霎那,楚央一直在胸口提着的那口气才被呼出去。他的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压抑的紧张和畏惧。
先知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是十分温柔的。看他的身形还有裸露出的手脚,甚至可以想象面具后该是一张美男子的脸。可是站在他面前,楚央便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像个一无所知的孩子面对着已经看尽世间沧桑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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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泡中的森林,依旧幽静茂密,魔幻的幽光弥漫在树梢之间,照亮树下颓唐地躺着的男人。
林奇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一觉醒来,楚央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林奇脑子里有过种种的猜测,是他遇到了什么不测和危险?可是在这个心想事成的地方,怎么会有任何危险?是楚央离开了?如果离开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和他一起?
林奇找遍了这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当他确定楚央不在这里之后,他便离开了森林,向着远处跋涉。
可是他发现不论他走么走、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同样的地方——这片森林里。
为什么他走不出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楚央真的走了的话,又是怎么离开的?
无尽的时间,只剩下他和自己的猜测。他一遍一遍想着各种可能性,渐渐地,他开始往某一个可能性上靠拢。
走不出去,是不是说明这个现实只有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