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凶性大发,忽然暴起。
孟戚随手捡起盘子里的核桃,啪啪两下打在杀手膝弯处。
“你们休想!”杀手趴在地上怪笑道,“混江湖的人都是今天有头明天没命,迟早有这么一遭!你把药给我,我就说!否则休想!”
秋景冷笑一声,抬手示意。
立刻有人踢了杀手两脚,把布巾塞了回去,然后将旁边的人提溜过来。
“说!”
第二个杀手眼珠转了转,就被秋景的厉喝惊得瞳孔一缩。
“我……我所知不多,说了也无用。”这杀手垂着脑袋,装出一副窝囊样。
“有用无用,我们说了算。”
孟戚知道这些家伙的把戏,无非是拖延时间。
“飘萍阁的幕后之人,看来武功很高啊,让尔等如此惧怕?”
刀客面无表情,两个杀手却抖了一下。
“不如先说说来历,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在江湖上什么名号啊?”孟戚见这二人脸色变来变去,渴求阿芙蓉又不敢真的出卖飘萍阁。
墨鲤手里只有一瓶药,没了就是没了,飘萍阁才真正掌握着他们的命脉。
“看来只能劳烦秋阁主了。”孟戚慢悠悠地说。
“好说了,敢问国师可看到这二人用的什么兵器,有何偏好,使的什么路数?”
孟戚挑眉,随口说了两句。秋景身后当即站出数人,一招招演练给孟戚看。
南派、北派,哪怕独门武功,打斗时还是会有习惯。有些江湖人喜欢掖下藏暗器,跟他们打交道的人出招时就会下意识防着这手。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高手,武功出神入化破绽难寻,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变招防御是有限的,只能顾及那么几处,一眼即可看穿。
饶是如此,孟戚亦暗暗心惊。
风行阁归纳了江湖上绝大多数人的习惯跟招式,一盏茶的工夫,杀手的老底都快要刨出来了。
秋景再招人上前仔细端详杀手形貌,另一个甘泉汤的伙计则张口报出十来个符合条件,久未有消息的江湖人士。
这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最终风行阁报上来的名字,与孟戚根据官府通缉令猜测的完全一致。
刀客都懵了。
看眼神他好像也不清楚属下的来历,就喊个称呼。
那两个杀手就不一样了,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如果他们是了不得的人物,被风行阁严密监视时时注意行踪倒是好理解。然而他们只是一般的绿林匪盗,被迫加入飘萍阁后更是一直销声匿迹,估计连仇家都以为他们死了,却被风行阁轻描淡写地爆了老底。
“些许微末本事,见笑了。”秋景朝孟戚拱手,苦笑道,“不瞒各位,这套法子也是第一次如此好使,平日里都得消磨个三五时辰,报出十来个怀疑对象。今日是多亏了国师慧眼,记得清楚,判断精准,毫无犹疑。”
一番话说得众人释然。
哪来绝顶高手给风行阁随便使?
刀客死死地盯着孟戚,他从之前就一直听秋景等人称呼孟戚为“国师”。
哪门子的国师?江湖上没这号人啊!常年蹲墓穴的刀客因为没地儿听八卦。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去查他二人多久前失踪,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秋景将目光转向刀客。
这才是真正石头里蹦出来的,一点来历都没有。偏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可恼。
墨鲤望向孟戚,似乎想说什么。
孟戚靠近了几步,以传音入密说:“那刀客手中只有两瓶药,算来不过六日所需。一旦没了,他的手下就成了废物。究竟是六日足够他追回账册,还是司家米铺账册之事发生的突然,刀客匆忙把人都从棺材里拽起来办事?”
“你是说……”
“应该有来送药的人,还是刀客在出门前叫来的。”
墨鲤听了,连忙抬头问:“要在墓穴设伏?”
“不,他们肯定有一套复杂法子接头,刀客不肯说出详情,我们就瞒不过去。需得另辟蹊径,譬如说我们应该想想这样的药物会交给什么人保管,怎样不引人注意……司家米铺在这里,飘萍阁的分舵同样在附近,吴王用六百两黄金托龙头会雇飘萍阁的杀手,亦是在这里接头。这些不是巧合!此地必定是飘萍阁的重要巢穴,制造阿芙蓉的地方也不可能太远!”
墨鲤精神一振,即刻道:“从十里八乡的药铺开始查!”
配药丸的药材不一定是从药铺卖出的,但从药铺能摸到这边来往的所有药材商人。他们知道每一笔固定的药材流向,现在只需要墨鲤判断出药丸里阿芙蓉之外的成分。
孟戚眯起眼睛想,风行阁可以“不审而知”,有了大夫相助,他也能!
刚才大夫也一直看着自己,必定是心有灵犀了!
“我与大夫所见略同!”
“呃?”
墨鲤果断摇头,打破了胖鼠的幻想。
“不,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用灵气救一个将要流产的妇人,大概在……三十多年前?”
孟戚纳闷地说:“没有,我不懂医术,灵气做内力用只能打通经脉,如何救流产妇人?大夫为何有此问?”
他越说,墨鲤的眼睛越亮。
“还有别的龙脉,除了你我之外的。”
“四郎山……”
“不是,能化形,会救人的。”墨鲤认真道,孟戚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胖鼠懵逼jpg
怎么回事啊?我跟大夫感情这么好,忽然冒出个小妖精,谁啊?
第225章 —————
一边是能化形的龙脉, 一边是遗祸无穷的阿芙蓉, 两者都扑朔迷离, 墨鲤真想跟话本里那些精通法术的妖怪一样, 使个分。身术,一夜间把两件事都办好。
可惜世上没有妖怪,龙脉也不会法术。
龙脉想去哪儿照旧得自己跑,如果不在自己家或者关系好得愿意跟你不分彼此的其他龙脉家里,连龙都变不了。
——龙形为山中灵气所汇, 并非实体。在灵气不听使唤的地儿,就乖乖地做鱼/胖鼠吧。
此地距离飞鹤山还有八百里, 那是江南腹地,得过了豫州, 进入遗楚宁王的地盘荆州之后,车马再走个四五日才到。
听着遥不可及, 可是在墨鲤看来,差不多就是全力施展轻功跑上一天一夜。所以说远……咳,也不算太远。
然而龙脉救人已经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了,飞鹤山虽然是主要嫌疑对象,但事究竟是不是“它”干的, 尚且是个谜题。阿芙蓉却是迫在眉睫, 急需追根刨底的大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令墨鲤在意的是,这两件事之间竟然有一个交集点。
刀客。
龙脉恰巧救了一个妇人,这妇人产下的孩子命途多舛, 后来辗转落入飘萍阁,学了一身武功。这个救刀客离开“火坑”的人正是飘萍阁之主,亦是用阿芙蓉控制他人的罪魁祸首。
于是单单刀客一个人的经历,就有山灵助降生,失传南疆圣药再现这两件传奇。
加上他绝顶高手的实力……噫,很像是话本主角。
就差幡然悔悟了,这样就是前半生受人驱使收钱卖命,后半生漂泊江湖看破世情,临老皈依佛门以赎杀孽的传奇故事。
墨鲤神情古怪地想到了元智大师。
——看,连高僧都是现成的。
可惜老和尚一顿当头棒喝,没有唤醒杀手。
话本终归是话本,哪有这么容易就放下屠刀的。
“……那刀客的身体十分特殊,那股灵气是在他母腹中就得到的,早已跟他骨血相融。用茶馆里流行的话本来说,这是真正的先天之气!不仅让刀客活到了今天,还让他时练武事半功倍,比起宁长渊那被秦老先生打通的先天绝脉也差不了多少,简直是夺天造化了。”墨鲤压下关于话本主角的胡思乱想,继续跟孟戚解释道,“我师从玄葫神医秦老先生,学医十数年,自问没有这等本事。那条龙脉必定是懂医术的,哪怕不是治病行医的大夫,他对经脉脏腑的了解,我不及也。”
孟戚的神经都绷紧了。
开什么玩笑,同类就算了,还跟墨鲤是同行?
瞧瞧这赞誉之言!
听听这番话里恨不得立刻跟对方相识的言外之意!
太京龙脉按捺不住了,急忙抓住一个缺憾见缝插针地说:“如此说来,这条龙脉化形已久,或许比你我更年长一些?”
“唔,可能。”墨鲤点头认同。
他学了十几年医道,只能说略有小成,不敢夸口百病皆治。
就连一生走遍天下山川的秦逯,见多识广,亦不敢说自己通晓一切病症病由。
医术需要时间积累,人的一生终归有限。
“那就是位老前辈。”
“是啊。”墨鲤兴致勃勃,或许能讨教一二。
孟戚不动声色地松口气,老就好,越老越好嘛。
接着孟戚状似不经意地说:“这等用灵气救人的法子,也需机缘巧合罢?譬如不能胎死腹中,那孩子得有生机,且胎儿已经成形?”
墨鲤闻言沉思起来。
这时风行阁众人已经各自散去,忙着查找阿芙蓉的线索了。
除了刀客,另外两个俘虏孟戚大方地给了秋景。
微风习习,竹林起伏如波涛。
两人是用传音入密说话,对着刀客左看右看,直看得对方脖颈发麻。
“大夫,我有一事不明。”
“孟兄请说。”
孟戚一脸忧疑,沉吟片刻后开口道:“这般造化之功夺天之术,那龙脉救了人,事后没再去看看这孩子?机缘巧合遇到的病例,他心中未曾好奇?不想知道孩子有没有顺利出生?身子骨如何,能不能养得大?”
“这……应该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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