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睁眼,讶然。
“这便无了?”他说。
“无了。”我说罢,将他手中的盒子拿过来,正要走开,公子忽而将我拉住,下一瞬,已经将我压倒在榻上。
他的吻长而霸道,撬开我的唇齿,辗转纠缠,好一会,才将我放开。
嘴唇被他咬得有些疼,我喘着气,佯怒地在他肩上捶一下,道:“你咬我。”
他笑起来,双眸温柔溺人。
未几,他俯下来,与我贴着脸,在我的颊上和脖颈上轻吻。
“霓生,”好一会,他说,“明日到了府中,你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管别人的规矩,也不必强行应酬。”
我怔了怔,不由地觉得好笑。
就算与我经历过许多事,他也仍然总想挡在我身前,仿佛我真会被那些走几步路便要喘气的贵人们欺负一样。
心头软软的,我应了声,也吻了吻他的脸颊。
——“……它们自幼在母鸡的庇护下长大,每有鹰来,自有母鸡挡在前面对付,久而久之,它们也只知道往母鸡后面钻……”
忽然,我又想起了秦王那比喻来。
“这有甚可担心。”我眨眨眼,道,“既是桓府邀我,我怎可失了礼数?你放心便是。”
第335章 明珠(上)
桓府那边, 果真对公子十分上心,仿佛唯恐他临时变卦, 第二日一早, 桓府来接公子的车马就到了。
领头的人是桓肃身边的管事,颇为恭敬地向公子说, 他新回雒阳,出入无马车,大长公主特地将他从前最喜欢的马车送来, 供他乘用。
公子应下, 只让他们在宅中等候,回了房来。
我正坐在镜前,费劲地摆弄着我的头发。
公子的那盒首饰颇是隆重,须得绾起云鬓高髻方可驾驭。而我平日作男装惯了, 自己做不来复杂的发髻, 摆弄几下, 头发就散了下来, 颇是令人丧气。
公子走过来看了看,问:“怎梳了这么久?”
我闷闷道:“梳不上去……”
公子看着镜中, 许是觉得我披头散发的模样滑稽,唇角一抽,笑起来。
我瞪他。
公子却一副兴致勃勃之态,在我身后坐下,拿过梳子,给我梳起头发来。
我讶然:“你会梳女子发髻?”
“不会。”
“那你做甚?”
“帮你。”他说着, 不紧不慢地将头发梳顺,而后,拿起一根发带来,将我的头发扎在一处。接着,他又拿起我平日束发的簪子,将头发盘起来。
我看着,几乎无语。那发髻堕堕地定在脑后,似乎再过片刻就要绷不住,披散开来。
公子却似乎对他的手艺颇是满意,欣赏了好一会,又将那首饰盒子打开,将珠钗步摇等物拿出来,一件一件,高低错落地插在发髻上。
“如何?”他得意地说。
我:“……”
“你觉得好看?”我狐疑地看着他。
公子目光狡黠:“如诗所云,簪钗琳琅,花树颤颤。”
我知他在作弄我,晃了晃头,那发髻随即散开,首饰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公子笑起来,在身后将我抱住。
他的下巴蹭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我正当回头挠他,外面忽而响起敲门声。
“公子,”青玄道,“□□来人了,要见霓生。”
我和公子皆愣了愣,公子道:“见霓生何事?”
“说是请霓生过去议事。”
我讶然,与公子相视一眼,只得各自穿好衣裳,走出堂前。
如青玄所言,秦王果然拍了一名内侍过来,说秦王要议事,请我过去一趟。
公子问道:“大司马今日不是要道桓府赴宴?”
“正是。”内侍恭敬答道,“大司马说议事之后便去赴宴。”
公子看了看我,又道:“只请女史一人过去?”
“正是。”
“除女史之外,还有何人?”
“还有谢长史。”那内侍道,“大司马说,此事紧急,女史不可耽搁。”
我听得这话,心里骂一声,再度后悔那日着了秦王的道,答应他随叫随到。此人当真得寸进尺,竟敢在我和公子相聚之时来打扰。
“秦王可说了何事?”我问。
“说是明光道之事。”内侍答道。
我目光定了定。
“如此,你回去禀报秦王,云女史随后就到。”公子替我答道。
那内侍应下,转身离去。
我知道此事不可推脱,看着公子,有些歉意:“我须得过去一趟。”
公子颔首,忽而道:“秦王时常召你和谢长史议事么?”
我说:“凡要紧之事,秦王总要召谢长史和我先商议。”
公子若有所思。
我看着他,道:“元初,那边也不知何时议事完毕,大长公主既派人来接你,你可先过去。”
公子淡笑,摸摸我的头发:“好。”
既然要去见秦王,又是急事,自不必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回到房里,束好头发穿上男装,与公子一道用了早膳之后,自往□□而去。
谢浚已经来到,正与秦王在书房里说着话。我上前见礼,秦王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扫,颔首,让我到席间坐下。
他拿出一份奏报,递给我:“看吧。”
我接过来,目光迅速地扫了扫上面的字,果然是大事。
就在五日前,明光道兵分两路,进攻东平国和济北国,一举攻破两国边境,直取都城。
济北国的国君自是济北王;而东平国虽名义上有二王子司马敛继位,掌握实权的是长史张弥之。事发之时,济北王和张弥之都在数百里外的陈留郡,统帅诸国联军与秦王对峙。
也是因此,留在国中的兵马本没有许多;又兼先前与曹叔交好,并未防范许多。明光道长驱直入,拿住了东平王的二王子司马敛,以及济北王的一家老幼。
我看完信,不由感叹曹叔果然是祖父一手教出来的,狡诈果决,蛇打七寸。他出这招,显然是得知了济北王的打算之后做出的反制,险中有稳,可谓漂亮。
济北王的联军,实力最强的是济北国,其次是东平国。
东平王一家在雒阳已死于赵王刀下,只剩下二王子司马敛,跟着长史张弥之领着残部逃回东平国。虽是残部,但东平国本是大国,兵马仍剩余数万,足以割据一方。于是司马敛直接自称为东平王,由张弥之辅佐,投靠济北王。张弥之和司马敛的关系,我先前在雒阳策划营救皇帝的时候曾经见识过,乃水火不容。如今张弥之率部与济北王等诸侯主事,而司马敛这正经的王子却留在国中,可见这二人并未尽弃前嫌。
故而司马敛被明光道拿住,于东平国而言自是难堪,于张弥之而言其实却无所谓。
而济北王则不一样。
他那一家老小都是亲人,曹叔无异拿住了一个巨大的把柄。如此一来,济北王就算再恼怒再心急也须得听曹叔的,他投靠秦王捅明光道一刀的打算,自然也就落了空。
我放下信,心想大长公主去找济北王和谈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如何?”秦王道,“你有甚想法?”
我说:“明光道此举,正拿在了济北王的软肋上。此事别无他法,唯有尽早与明光道和谈。”
“孤亦是此意。”秦王说罢,却是一笑,叹道,“这位曹先生确是人才,孤先前直到他有些驭人之术,不料谋略战法亦是了得,只恨未得一见。若他肯归顺,孤必待为上宾。”
我心想此人想得倒是美,曹叔那样的人,祖父尚且不能劝他放弃抱负,又何况秦王。
“此事不可拖延。”秦王对我正色道,“你后日出发,可有难处?”
我也明白事已至此,只可求尽早解决,颔首:“遵命。”
谢浚方才一直不曾说话,看着我,微笑开口:“霓生,今日还有一件喜事,你或许不知。”
“何事?”我问。
“云大夫和玉鸢也到了雒阳。”他说,“方才云大夫来见殿下,还问起了你。”
“哦?”我说。
云琦来雒阳,对我而言其实称不上什么喜事。他每每见到我,总要提他那套振兴云氏的大业,还总窥觑祖父的无名书。
“不知他在何处?”我问。
“他在厢房中歇息。”秦王不紧不慢地接话,“你们总会见到,先议事。”
我和谢浚皆应下。
接下来的,便仍是商议雒阳日常的棘手之事。待得一桩一桩商议完了之后,已经是午时了。
秦王看了看外面天色,对谢浚道:“大长公主那边今日聚宴,想来也请了你。”
谢浚道:“正是。我还须回官署中处置些事务,怕是要迟些。”
秦王颔首,又与他说了两句,谢浚告辞,起身而去。
我正打算也告辞离开,秦王将我叫住。
“你今日也要去桓府,是么?”他问。
我说:“正是。”
秦王瞥了瞥我身上:“便穿成这般?”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