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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是回了在康秋坊的家里好生歇了一晚,在次日才衣冠整齐,精神抖擞的登了何家门。
  四饼见了这个表哥大为高兴,问他:“表哥可是来接娇娇的?”
  米福把从老家带来的东西递给一旁的下人,见听到四饼问话的米娇娇顿时往姑母身后躲了躲,顿时扬着声儿,大声否定:“当然不是。”
  米娇娇果然从米仙仙身后露出了小身子。
  她还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撅着嘴儿朝整日想送她回米家的小表叔不满的瞪了眼。
  米福朝米仙仙见了礼:“姑母。”
  “坐。”米仙仙把米娇娇从身后拉出来,搂着她的小身子让她对着米福那边:“娇娇,你爹来了,快去跟你爹好生说说话。”
  米娇娇点点头,但在抬腿前还是迟疑的问:“姑奶奶真不让我跟爹回家么?”
  米娇娇一点也不想回米家,她在何家都快玩疯了。
  在米家的时候,米娇娇在一堆孩子里得充当老大,得板着脸才能有威信,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她这个当老大的喜欢玩,得压抑着本性才能维护着小小的脸面。
  但在何家不同,何家这几位表叔都是她的长辈,米娇娇在他们面前不用好面儿,还能缠着让他们陪着她玩,她当然不乐意跟着她爹回家。
  米仙仙好笑的点点头:“对,不叫你回去。”
  米福跟着在衙门当值,又照看不了孩子,自然是不会把她送回家的。
  米娇娇这才放了心,抬着小腿扑进了米福怀里。米福本来见米娇娇不愿意回家心里酸得很,等闺女入了怀,又只剩下高兴了,还把她抱到肩上坐着,骑了好一会儿大马才把人放下来。
  又让四饼把米娇娇带出去玩了,这才说起了正事。
  米福夫妻回老家后,庐家那边确实乱了阵脚,等他们夫妻俩回去后帮着出主意跑腿的才稳定下来,庐月如今还留在老家,便是要回京城,这一时半会的怕也是脱不开身。
  米家在康秋坊的宅子里平日只请了个婆子洒扫做两顿饭食,庐月不在,米福要在衙门当值,米娇娇这一时半会的是肯定接不回去,米福也不放心让婆子守着人,脸上还带着两分愧疚:“岳父病重,几位舅兄姐妹又没个主意,庐月脱不开身,娇娇这里还得让姑母多费神了。”
  米仙仙摆摆手:“小事一桩,甚么费神不费神的,娇娇这孩子活泼娇俏,倒是给我身边添了不少的乐趣儿。”
  米仙仙也没说客套话,她膝下四个孩子俱已成长,连最小的四饼都是半大的少年人了,早就不跟幼时一般喜欢粘着她这个当母亲的,身边多是只有人参等几个丫头陪着,有时难免寂寞了些,米娇娇正好来填补了她心里这份空白来。
  米福听着她夸,高兴得像是在夸自己一般。
  “奶让我带了油饼来,馨妹妹怀了身孕,何老夫人身子倒是爽利,说是楚大少奶奶是个孝顺的,时常陪着说说话的,听说刘家给闹了一场,还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儿,被老太太给一顿骂,这事儿才歇下来。”
  米福说着老家的事儿,跟何家挨着亲的都挑着说了一遍。
  那刘家指的是婆母刘氏娘家,刘家三舅,他膝下只有二娘子孟氏给生了个儿子,读了几年书,如今想要下场试试水,按刘三舅的意思,是想把孟氏生的儿子记成嫡子,往后无论是参加科举或是继承家业,说起来都光明正大,不像如今身份上还是个庶子。
  刘三舅只得这么个儿子,家业也迟早是孟氏所出的刘帆继承,原本以为提出来万无一失,谁知道大娘子焦氏不干了。
  焦氏只得两个闺女刘月娇和刘月琴,刘月琴是老大,嫁在府城里边,夫君在刘家铺子里当个小管事,刘月琴嫁在县里,夫家是有名的富户,但刘月娇性子一言难尽,在夫家过日子也是吵吵闹闹的,焦氏放心不下这个小女儿,多是陪在县里住着,让刘月娇有个地儿回,也是给刘月娇撑腰的意思。
  刘三舅要提出记嫡子,焦氏坐不住了,回府城跟刘三舅大吵了一架,说是刘帆要记成嫡子没问题,但是刘家的家业得劈成两份,一份是她两个闺女的,另一份才是刘三舅跟刘帆等人的。
  焦氏还有理有据的,说是陪着刘三舅吃苦耐劳才攒下家业,如今刘三舅要扶庶子上位,以后让庶子继承家业,让她两个闺女分不到家业,焦氏头一个不干,她还叫上了娘家焦氏的人上门给她讨公道,话已经放出来了,说是刘三舅要么分一半家产出来,要么刘帆还是庶子出身。
  最后闹到了婆母刘氏跟前儿,大哥何志忠也给他们来了信说了前因后果。
  刘氏有一个当大官的儿子,又有米仙仙这么个通律法的儿媳妇在,对着哭上门的娘家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刘氏先是骂了刘三舅这等大事怎的不先同正妻商议好之后才做决定,又骂了焦氏一顿。
  讲真,刘氏觉得刘三舅是有错,但焦氏那就是错上加错了。
  刘氏对焦氏也很是不满起来,说话丁点不如从前客气起来:“三嫂,咱们大周律法可是早有规定的,出嫁的闺女早就把她们该分的家产充入嫁妆当中做奁产,也就是说月娇月琴的嫁妆就是家产,她们已经得了家产,凭甚么还能得一半的?”
  焦氏这完全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刘氏说得头头有理的,焦氏也反驳,说:“我嫁他的时候刘家才几个银子,月琴月娇出嫁才分了刘家几个银子,如今刘家跟从前可不一样,我闺女就得了那点子银钱,一个庶子凭白得了刘家如今全副家业,我不服!”
  刘家大闺女嫁得早,嫁的时候刘家铺子还不稳,嫁妆自然没多少,刘月娇出嫁,刘家倒是挣了不少银子,但也没有如今来得多。
  刘家如今铺子开在府城里没人敢动,靠的也是有何平宴这个当大官的外甥。
  刘三舅也不是只顾着儿子不顾女儿的人,焦氏眼红如今刘家的家产,不肯让家产落到刘帆手头,毕竟刘帆是二娘子所出,跟她可没甚关系,刘三舅也能理解,但焦氏的心太黑了些。
  说到底,刘家起来是靠着他外甥的缘故,何平宴是他亲外甥,跟他那是有血缘的,跟焦氏一个舅母却是没甚关系,刘家靠着他的亲外甥,焦氏哪里有脸来分一半?
  再则大闺女刘月琴家男人在自家铺子里做事,两口子明着暗着的从铺子里扣了多少银子出去,一月里少说也是二三十俩银子,这么一笔银子,长年累月的流通出去,刘三舅能半点不知情么?
  他当然知道,但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大闺女夫妻从铺子里扣银子走,就是为了补偿早前刘月琴出嫁早,嫁妆薄,还有刘月娇这里,出嫁后在夫家隔三茬五就闹一场,焦氏怕女儿没底气,又给刘月娇添置了房舍田地,花的也都是刘家账上的银子。
  这些一笔笔的叫没给两闺女嫁妆?叫她们的嫁妆少么?
  刘三舅一算这帐,还想要无理取闹的焦家人都脸红了。但脸红归脸红,刘家一大笔家产这是谁也不想放弃的。
  还说刘三舅要是不给,那焦家就要告到官府去。
  刘氏仿佛也是头一回见到焦氏和焦家露出这副嘴脸来,很是失望,她还对焦氏说:“你可想清楚了,要是闹到官府里去,你们夫妻的情分怕是要到头了。”
  哪有为了家产撕破脸的。
  刘氏不想刘三舅家散了,心里再是不满焦氏也还是劝她再考虑考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莫要逞那一时口快的。
  真闹到官府那份上,焦氏这诉状赢不赢另说,单说他们这夫妻情分到了头,焦氏膝下两个闺女便要受到影响。
  焦氏到底也不想闹到官府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去了就是胜了也要被人议论,何况焦氏娘家就是普通的乡下人家,也是靠着出了刘三舅这么个女婿才能跟着抖起来,要真是把人给得罪狠了,刘三舅跟焦氏和离了,他们以后靠谁?
  焦氏如今也是县里知名的太太了,谁不知道她刘夫人有个当大官的外甥,要是没了刘夫人这个名头,她焦氏谁还买账的?焦氏也不傻的,她联合着娘家闹着一场,不过是想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当真跟刘家硬碰硬,那就是鸡蛋碰石头,焦氏还没傻到这份上来。
  “行,不要一半,至少也得分给我们母女五千俩银子。”
  刘家总共银子不到两万,焦氏这一张口就去了小半,却也是正好恰住刘三舅的底线。焦氏跟焦家的意思也很明确,给了这五千俩,刘帆就能记成嫡子。
  刘三舅到底是给了银两,焦氏也满意了,同意让刘帆记成嫡子,这对夫妻一个在府城,一个在县里,关系并非有多亲近,商定好后便各自离去。
  刘氏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志忠给何家写来的信上也提了这事儿,因着府上出了二弟何志忠这般人物,说如今何母刘氏也跟着二弟妹米仙仙一般,开口说话就讲周律,说话条条有理的,周围的邻里们如今有事都极喜欢找刘氏来判定的。
  米福点点头,刘家具体的事如何他还不知道,只是听别人提过几句,不过接下来这话米福就有些迟疑了:“是这样,来之前,侄儿去何家走了一趟,见、见着大夫人回来了。”
  他口中的大夫人,指的是米仙仙大嫂张氏。
  张氏被送回了娘家后,何家这边也甚少提及她,甚至连米仙仙如今都鲜少想起,如今骤然听米福提及,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嫂回来了。”
  但这事儿大哥何志忠在来信中没提。
  米福点头:“听何家周围的人说,大夫人也是才回去没几日,瞧着人似乎廋了不少,是安公子亲自去外家迎回来的。”
  何安每月都给张氏偷偷送银子去的事儿并非是甚么秘密,不止米仙仙知道,大房老太太等人也都是知道的,张氏是何安的生母,他们总不能拦着他去尽孝。
  也因着何安偷偷孝敬的这银子,张氏在娘家才得了一席之地,冷言冷语虽说是免不了,但好在有吃有喝的。
  “行,我知道了。”米仙仙得了这消息,倒是没有要写信回去问个清楚的念头,左右人已经回来了,张氏能在何家住下来,便是婆母等人已经认下。
  大嫂张氏犯的错本就不是甚罪无可赦的大罪来着,便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被禁足那还有期限呢,除了那等犯了打错被关在家庙的是一辈子出不来的,多的也就是一年半载的,少的禁足几月几日的。
  何家没家庙,普通人家对这种犯事的也都是送回娘家些日子。
  米仙仙也希望大嫂张氏这回吃了苦头能改改脾气,如今儿媳妇都有了,楚荷也是有些小女儿脾性的,若是这婆媳合不来,何安夹在中间怕得要为难了。
  不过连大嫂都是有儿媳妇的了,她的儿媳妇在哪儿的?
  远在京城数百里开外的地方,年轻的公子拿着手中才送到的信展开,见到厚厚的几页信纸不由得楞住了。
  他这才离家多久啊,家中有这么多话要叮嘱么?
  当日,米福在何家待了会,待用了午食儿才告辞离去,临走的时候,米娇娇生怕他要把她带走一般,连把人送出门也紧紧拽着姑奶奶的裙摆不肯放手,眼中很是警惕。
  米福心里酸得很,又怕逗过了人惹得她哭,只得酸着走了。
  米娇娇在人走后,当即又拍了拍她的小胸脯,欢欢喜喜的拽着小表叔四饼的衣摆让他带着玩去。
  半点都没有想爹娘的意思。
  反正米仙仙没从她小嘴里听到过。
  不过米仙仙也不会放任她疯玩,每日除了玩,也得听嬷嬷们读书读诗的,米娇娇格外珍惜玩耍的时间。
  二饼几个再是抽出空来,但到底没甚时间能陪着米娇娇瞎玩,不过米娇娇厉害,在何家待了没几日就跟一片坊里的小公子小小姐们混熟了。
  每日一到点,何家门外的巷子里便聚集起了不少的小公子小千金,各个由嬷嬷们带着,跟着米娇娇一起从巷子里一路玩。
  米娇娇喜欢玩大鸟捉小蛇的游戏,这日又召集着才认识的小孩儿们玩起来,玩着玩着就从巷子里跑到了大街上。
  “小姐!”
  “公子小心啊!”
  跟着的嬷嬷们忙追着过去,小心护着周边,生怕他们磕着碰着,小孩们嘻嘻哈哈的,全然没当回事。
  米娇娇这回当的是只大鸟,她张着手,小腿迈得飞快,满脸的笑,被米仙仙指派来照看她的嬷嬷眨也不眨的盯着,累得直喘气。
  跟她一般陪着的嬷嬷们同样气喘吁吁的,但没人敢放松了的。
  出了巷子就是大街,这些小公子小小姐也被家中教导过,到了巷子口就慢慢停下了脚步,想朝米娇娇问问,却有人先一步朝米娇娇说起了话。
  那是两个当父母的牵着孩子,被牵着的孩子原本正在四处看,突然,他很是惊喜的指着米娇娇:“爹娘你们看,那是米老大!”
  刚说着,他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可是米老大不是这样的啊。”
  米娇娇虽然离开了康秋坊,但她余威还在,康秋坊的米家四邻的孩子们还记得。还记得米娇娇这个小老大,最喜欢背着小手,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话。
  如今这个,虽然也长着米老大的模样,但嘻嘻哈哈的哪有他们米老大半分威严?
  绝对不是他们米老大!
  孩子不大高兴的甩了甩被牵着的手:“爹娘,我们走吧。”
  他爹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没认错人,见米娇娇穿戴与往常大为不同,一身的绸缎锦衣,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鬓了两三支珠花,不过米粒大小,却盈盈闪动着光泽,心里也颇为震惊。
  他们都知道米家的娘子回了老家,也听说了米家小两口把米娇娇送到京城的亲戚家中去了,原本他们还议论过,如今再见米娇娇身后跟着的嬷嬷,还有这些金贵的小公子小小姐们,也知道米家这亲戚怕不是甚普通的亲戚了。
  米娇娇等人背后那可是春辉坊,官老爷们住的地方。
  他们这个年纪,当然不会跟小孩一般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相反还拉了拉他的手,柔声提点着:“那不是你们平日里整天念在嘴里的娇娇么,见了人怎的不去打个招呼的,难得遇上,快去跟你娇娇姐说说话的。”
  米家有这等亲戚,他们如今见了,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说不得还能给留个印象的。
  “不是!”小孩却气得跳脚,指着米娇娇:“她不是娇娇姐!”
  他的娇娇姐才不是这等只知道嬉笑的普通小孩。
  米娇娇:“...”
  她不是米娇娇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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