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也同样错愕,他愣了一秒后,眼神蓦然变得锐利,骤然起身用极快的语速发问:“你说他带着谁?”
“方怡小姐。”任凭之再一次肯定的重复。
房间一瞬间静了下来,阳明许久没有说话,露出一种庄云州几乎看不懂的神情,似厌恶、又似庆幸、似喜悦、又似伤痛……太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最终变成一种极端的嘲讽和冷漠。
“让他们进来吧。”最终,阳明这般道。
洛江和一个女子自门外庭院缓缓走来,阳明远远望着那低着头不敢抬的女子,眼中的讽刺越发的浓郁。
从庭院到厅堂的距离并不远,阳明看着两人一步步迈进厅门,而后,洛江什么话也没说,也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当着小辈的面就对阳明深深一礼。
而一旁的方怡更是拜倒在地,行了跪拜大礼。
“大师兄这是何意?”阳明并未起身,更未抬手让两人起来,只凉凉的问了一句。
洛江深知阳明的脾气,并不指望他能这般简单的消气,一礼完毕,缓缓起身:“方怡已经将当年之事全部告诉我了,这些年是我错怪你了,今日特来给你赔罪。”
“方怡知错。我知当年时光已过,世事亦无法倒回,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请罪。”方怡双手食指中指交叠放在眉心,再次拜了下去,“我知自己所行造成的恶果实在太过,并不奢求师者原谅,只盼能做些挽回。”
方怡叩拜三次后,终于挺直了腰身,满是愧疚的直视阳明的脸庞。这张当年让自己迷恋的脸庞如今被岁月打磨的越发迷人,方怡却再也没有了当年发疯般的爱慕之心。
少年心意的易褪,越发让方怡意识到自己的错有多严重。
自己不过年少时任性的意乱情迷,却让两位师叔生生耽搁五十多年,更让父亲因此性情大变,引得宫中两位领军人物失和,争斗不休。
自打见到三师兄后得知的一切都让方怡陷入了更深的自责当中,便是窦天赐都无法开解,如今唯有阳明的痛斥方才能让她好受些。
“……前辈?”
正在此时,终于看清了女子脸庞的庄云州却忍不住错愕出声,这张脸他认得,当初在玄黑宝塔第十一层,若非这女子为他传功,他可能无法顺利通过第十一层的考核,通关出塔更无从说起。可,他从没想到这人居然就是洛江师伯的女儿。
这意外的一声让方怡侧过头终于看到了阳明身旁站着的人,她亦是惊讶不已:“……四一六?你就是阳明师叔的徒弟?”
这是庄云州在玄黑宝塔的编号,当年在宝塔中,时间紧迫他们未曾互通过姓名,现在在这种场合下相见,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寒暄。
“你们认识?”阳明挑起眉头。
庄云州复杂的看着跪地的方怡,点了点头:“师父可曾记得徒儿说过在玄黑宝塔第十一层,有个前辈为我传功,助我通过第十一层。那个人,就是方师姐。”
阳明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一瞬间眼神都变了:“原来是你。”
玄黑宝塔中的所有事,阳明都听云州说过,听到这一段时,他还说日后若再见到那女子定要重谢,却没成想,那人竟然是方怡。
“呵呵。”阳明摇头嗤笑,转头望着洛江,“师兄,你说这算不算天意弄人?当年,她若不曾离家,便不会误入玄黑宝塔,不入玄黑宝塔就无法助力云州,云州就无法顺利从玄黑宝塔中脱身……”不仅要再蹉跎五十年,更无法得了如此顺利的得了传承和祖源,反哺宫中。
洛江也不曾想过这世间的一切竟以这样的结果串联起来,面对阳明所问,亦觉得世事弄人,无法回答。
“可笑,太可笑了。”阳明眯起眼睛冷笑,他低头看向方怡,“当年我曾说过,若见到那人,定要重谢。我说话,从来算话。”
“你走吧,以后莫让我再瞧见你就是了。”
方怡浑身一震,抬头苦笑:“师叔心慈,我却不能这般厚脸皮。”
“先前在塔中,我不知这是您的高徒,助他也只是自助。师弟大才,他若没了我,不过晚出来几十年,我等若没了他,却可能终身要被困死其中。说起来,倒是庄师弟救了我的命。”
况且我爹还做了那样的事……
方怡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再道:“我如何有脸让师叔宽饶?”
“你的脸面我并不在意。”阳明声音冷极了,“你若悔改,就离我远远的,别再让我瞧见你这张脸。”
方怡的身子颤了颤,咬牙扣首:“方怡谨遵师叔之命。”
她直起身,再扣:“我的过错无法弥补,愿以余生悔罪。现,惟愿两位师叔,相合美满,平安喜乐。”
语罢,方怡起身朝门外走去,唤来空天白鹤,朝崇法峰飞去。
洛江望着女儿的背影没说一句话,待女儿走了之后,他才开口:“此前,我对你多般打压,已失公正之心,不配继承抱朴。明日我便禀明宫主,退居后涯山百年。”
阳明闻言,瞬间心头火起,他紧盯着洛江冷笑一声:“这么些年,师兄还是这般懦弱!”